在军中呆了十几年,像垃圾一样被扫出来,一个子儿都没拿到…
一文钱难道一群英雄好汉,将士们确实需要这些粮食这些钱,这群将士们当中,有一个名唤关山海,在众人之中很有威信,大家隐隐以他为首。
他本来就站在前面,此时更是上前一步:“赵公子,这些粮食和银子正是我们现下最需要的,我等铭记赵将军和您的恩情,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等的地方,万死不辞!”
赵宝山道:“我这,确实有个忙,需要大家帮我,我们一家,不日边要南下…”
关山海为难:“回来这两日我也注意到,南下的人越来越多,只是我们兄弟几个也商量过了,若金兵真的南下,我等跑到云天南边的山里头去躲祸,就是落草为寇也无所谓,只是…云天还有许多的百姓,那金人最是穷凶恶极,进城就喜欢烧杀劫掠,城中的妇孺…我们打算留在云天…”
百姓们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掉啊!
赵宝山此刻便知了,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里,有像他们赵家一样心灰意冷去越国夹缝求生的,有只想趁机捞金赚银的蛀虫,也有像他祖父一样虽对吴王,朝廷死了心,却会用心中那一处柔软坚守一方,去保护百姓的铁血男儿…
他忙道:“小子知道,小子的意思是,各位叔叔伯伯悄悄地去动员邻里,船和粮食由我来解决,大家只需收拾好紧要的细软,务必要悄悄地,若是到后头被衙门发现…恐怕得借助各位叔叔伯伯们的力量…”
他一个人也没法大摇大摆出去说,嘿,谁要离开,我带着你们离开!
到时候还没跑出去,就被季县令给端了…
赵宝山能想到最稳妥的方式,便是借助这些将士们的力量,一来,他们分住在云天各个地方,在邻里中有些威信,二来,若到时候季县令发现了,县衙加起来几十号人,对上关山海等人,毫无胜算。
关山海等人本就有些侠气,如今见赵家这位小公子散尽家财要送云天的百姓逃难,再求之不得,都答应要保密并去动员邻里…
…
辛氏的陪房回来了,带回了辛氏的年礼,他垂头丧气:“太太,大舅姥爷年礼也没收,让小的以后别再送年礼去了,他们一家不会去越国的他…他说咱们…贪生怕死,以后辛家和赵家老死不相往来了。”
辛氏怔怔道:“大哥想当官想疯了不成?有官位也要有命当啊。”
辛伂去世以后,辛家就无人做官了,辛邺的官位也是他在临安买的,出孝后,辛氏出嫁只在临安呆了一段时间,又跟着回了云天,辛邺带着辛母去了临安,辛阶去了越国,辛家的人,反倒是辛氏守在了云天。
因为辛氏和辛阶是双胎,辛母生完他们以后身体变得不好,顾不上双胞胎,辛氏和辛阶是辛家的老太太带大的。
因此辛氏和辛母的感情也非常一般,应该说,辛母对于这对让自己受尽苦头的双胞胎,不太喜爱,辛氏生孩子,临安到云天慢慢走,两三天也能到了,辛母也从来没回来过。
因此,辛氏和大哥一家,并自己的母亲,十来年没见过了。
当然,感情不深,也并不代表希望他们去死,辛氏在知道可能战乱的时候,派人马上去通知他们,如今大哥怕自己连累到他们,恐怕想法和季县令一样,指不定还指望着这次,朝廷死几个人,好空出位置让他顶上呢。
但是很快她就被转移注意力了,因为陪房道:“太太,少爷说的没错,金人要攻打吴国,我此次去临安,听说北边守城的小国舅,勾结金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小的回来的路上临安城也有好些个百姓开始出城了。”
临安像个筛子,消息插上翅膀,传得到处都是,不管消息真假,云天开始躁动起来。
城中的百姓心中惶惶,大家都在盘算着乡下有哪些亲戚,可以一家子赶过去避难,最好是山坳里,深山老林……
若是金人真打来了,城中的普通百姓一定是头一个遭殃的。
这时候,他们那些从过军的邻居们,让他们收拾好细软,有船送他们到越国,他们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天亮就要决定好去越国还是去乡下…
而这天傍晚,大老太爷带着一群族人,悄悄地住进了赵府。
大老太爷在族中威望还是很高的,不止青石镇几房的老人家被劝说了,赵家村也是一个不落,全村的人都跟着要去越国…
原本啊,还真几个死活不肯离开的,可是等大老太爷把其他人都劝动了,越发觉得自己几个落在村里,到时候打起来了都没人帮忙,于是全村都要走。
村民们能带走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啊,一个板凳一头驴,一把锄头一只下蛋的母鸡,全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准备逃难去。
这天赵家五进的大宅院里住满了人,挨挨挤挤,倒让大家伙儿提前适应了坐船的情形。
赵宝山一早儿就被好几声昂扬的鸡叫声给吵醒。
行船自然是以轻便为主,人是能带一个是一个啊,这么多的笨物件儿塞着,一船能坐下多少个啊??
再说这些鸡啊鸭啊带上船,船里的环境容易变得不好,容易让人生病,赵宝山直接买下了他们的家畜,赶紧杀了到时候行船的路上吃。
至于这些个椅子凳子,通通留下吧。
若是昨日在村里收拾家当的时候,谁这样跟村民们说,他们就跟谁急眼,但是他们来云天的路上,已经感觉到了城里气氛不对,这下才相信战乱果然要来了。
……
这天一早,赵家的下人们,搬运着一箱一箱的家当,到码头去…
而赵家的族人们,混入其中,上了一只官船,假装成一件件的家当,静静等待船发。
接着,将士们也悄悄领着一群左邻右舍,上了一条又一条的船。
一条又一条的船被装满,一装满人就出发。
好些个有船的商家,得了临安城要被攻破的消息,就开始做起生意,
把船停靠在云天码头,想去越国吗?
想啊,可以,一个人二十两银子!
但是很快,就有人和船长商谈,咱不一张一张买票了,咱直接买船!
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上了一条又一条的商船,那商船的原主人拿了一箱笼的银子,满意而去…
没人注意到船的主人换了…
只有乘船的人发现,上船不再需要交钱…
不管你是云天的百姓,还是别处逃过来坐船,都上船上船…
啥?您问是哪个大善人干这种好事儿?嗐,您一定听说过咱们云天的赵将军吧!
没错儿,这就是咱们赵家出钱送百姓们离开的…
…
这天傍晚,季县令听手下的捕快来说,赵家收拾了家当要南下,在码头整整停靠了二三十来条的船,据说那些船吃水很重。
季县令是知道赵家太太的娘家在越国做生意,以为这些官船是赵家要运货物去越国。
那些个官船,单单押金就有好几万两,都是用赵老太太存的好东西抵押的,当然,说是押金,好东西进了他嘴里,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季县令想起自己房里那一堆一堆数不尽的宝贝,又想起这两日自己家往赵府运去的一箱又一箱的白花花的银子。
他留赵家一家子的命在,当然是只有留他们在云天才有用,眼看着金人就要打来了,留着他们赵家,到时候城破了,他就献上赵家的人头给金人助助兴…
本来他还没想好,怎么两头讨好金人和袁尚书,如今倒好,赵家自己要走,他只是代表朝廷,将这些反贼,捉拿归案。
至于赵家船上的那些银子,本来就是他的,自然是要收回来啊!
等他们赶到码头,就见码头挨挨挤挤停了几十只船,一堆的百姓争先恐后地上船,季县令听手下说这些都是从外地跑来乘船的,一张船票二十两,季县令暗想,等把赵家人捉回去,他那些租出去的官船一人就收三十两,还可以再挣一把。
他们的官船,比别个船还气派些,却只剩一只停在码头,季县令带人要上船,却见船上一群的青壮年,一个个凶神恶煞看着他们,那赵家早就随着船流,不知跑哪里去了…
季县令终究还是没追上赵家…
手中一张很重要的筹码丢了,他带着县衙的衙役们,骑马回县衙,他们县衙周围,是云天最核心的地段,他们县衙的人,还有城中的富商都住在这一块,刚刚出县衙去码头这一路,还是灯火通明,不曾注意到出了那一块地儿…
所经之处,一丝灯火也没有…
路上只听到了他们的马蹄声…
季县令想起码头那群买票的外地人,感到了一丝不妙:“去,敲开那一家的门!”
他随意指了一户人家…
空的!空的!都是空的!
云天的城里没了百姓,还要他这个县令有什么用?
金人将不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