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压低帽檐,在路边的书报亭买了份当天的报纸。
警察的速度果然很快,他看见自己的名字和相貌被印在了报纸上。他怎么也想不起登在报纸上的这张一寸照是什么时候拍摄的。可能是高考前夕,或者刚进大学的那个时间段。还真是记不得了。照片上的吴忧傻呵呵地笑着,咧开嘴,露出一片白花花的牙齿。过去的笑容似乎刺伤了此刻的吴忧,他愤怒的将报纸揉成一团,狠狠丢在地上。
此刻,有一位牵着狗,正路过他身边的老者侧脸瞪了吴忧一眼,目光略带责备,似乎在埋怨他没有社会公德。
吴忧怕那老头找茬。万一两人在大街上争执起来,让人认出自己就麻烦了,于是弯身捡起报纸,悻悻而去。那老头见他知错能改,也就罢了。摇了摇头,仿佛叹息现下年轻人素质太差,然后牵着狗走开。
虽然吴忧满腔的愤恨无处宣泄,但他知道,特殊时期他必须要克制住脾气。
他又走了几步,他在公园门口的石凳上坐下,翻开那团褶皱不堪的报纸。他必须知道警方目前掌握了哪些证据,是否对自己有利,抑或早已认定凶手就是吴忧。
可是报道似乎没有多谈警方的侦查思路,而是大篇幅的介绍被害人谭洁的身世背景。
被害人谭洁的家境并不好。
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收入不高,不幸又生养了一对龙凤胎。父母亲偏爱哥哥谭永健,有什么好吃的,都然哥哥先吃。她穿的衣服,几乎是都是哥哥穿旧的。读小学的时候,谭洁就被同班同学瞧不起,老师也不喜欢她。久而久之,在谭洁的心中就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女大十八变,长大后的谭洁凭借美艳的容貌,俘虏了不少男孩的心,她利用他们给自己买吃的,穿的,有时还问他们索要零用钱。
进高中后,她开始接触一些不良少年,父母早已无法管教她,就连平时最要好的哥哥也拿她没有办法。漂亮的谭洁永远是男孩心中的公主。大家争抢着对她好,为她争风吃醋,有时不惜拳脚相向。谭洁则总是和他们之间最富有的男孩交往,因为她需要钱。
进大学后,她没有改掉以往的恶习,而是变本加厉起来。她开始尝试吸毒。没钱了,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换钱,再吸。
而这一切直到今天才大白于天下。
校方根本不知道谭洁在校外是这等作风,不然早就将其开除学籍了。吴忧不得不感叹报社记者的神通广大。连这等消息都挖得出来。
他继续往下看。
撰文记者分析,吴忧之所以杀死谭洁,动机很可能是感情纠葛。吴忧单方面苦恋谭洁,可被其屡次拒绝,于是便起了杀意。至于为何将她的遗体分尸,那位聪明的记者认为理由很简单——方便运输。吴忧只是一介无业游民,没有工作没有钱,更没有车。他无法运输一整具尸体。但是等他将尸体肢解后,就把尸块分批抛尸郊外橘园。
看完报道,吴忧哭笑不得。
案件的报道,几乎用了整个版面来分析他的犯罪动机,似乎已经认定凶手就是他了。
在这种情况下,吴忧更不会去警局自首。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知道他是无辜的,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是凶手。
那个凶手,吴忧曾在地铁上与他有过接触,只是背对吴忧,长相看不清楚。吴忧偷窃手机时,那人微微回过头来,只露出半侧脸颊,就算吴忧看见了,现在也应该早忘记那人长什么样了。
此刻,他终于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除了靠自己来洗脱罪名,没有其他办法。要抓凶手,必须得有犯罪嫌疑人。无论从动机入手还是其他,都需要接触谭洁平时活动的圈子,知道有些什么样的人和她密切接触,且有杀人动机。
而了解这些情况唯一的途径,就是前往谭洁就读的学校,和她的朋友谈一次。
根据报上提供的信息,谭洁是某大学英语专业的学生。去她们学校很方便,搭乘公共交通即可,时间也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吴忧一路上低着头,半句话都不说,主要是怕被车上的乘客认出脸。
下车的时候,他被身后的男人撞了一个趔趄,也没有发作。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心胸开阔的可以拿诺贝尔和平奖。现在即便是他被人按在地上一顿毒打,他站起来第一件事绝不是还手,而是调头逃跑。
他从前在书上看到不少通缉犯会在好几年后回警局自首,原因是在外面提心吊胆的日子太难受,不如去坐牢来得爽快。那个时候的吴忧无法理解,现在他才深切体会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即使在路上有人多看了他一眼,他就会立即警觉起来。
祸不单行,准备出地铁站的时候,吴忧突然发现钱包不见了,交通卡还在里面。他寻遍全身,才想起下车时被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撞了一下。钱包怕是在那个时候,被那人顺手窃了去。吴忧想,真他妈大水冲了龙王庙。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他只能趁着众人没注意的当口,矮身钻出了检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