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床帐静静拂过杨均泽骨骼明晰的手腕,青筋微浮的手背,最后被挑开随手勾起。听着夏黎黎平稳的呼吸他俯下了身。
屋角的香炉散着沁人的冷香,萦绕周身。淡香弥漫中夏黎黎在做一个梦。
梦里她把名录交给了杨均泽,贵妃一党因此严重受创。
不仅如此她还对杨均泽各种嘘寒问暖、鞠躬尽瘁,穷极舔狗之力。
在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之后,夏黎黎终于成功跻身为杨均泽的头号小弟,人生一度达到巅峰。
直到新皇的登基大典,所有的美梦哗地破碎。
太尉董海明列数夏黎黎七宗罪名,四十二条过错,将她押上了刑台。
夏黎黎心中不服,大喊:“我为大夏立过功,我为陛下流过血,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陛下。”
杨均泽依言来见她,却问她一直以来的虚情假意是否因为有所图谋。
夏黎黎气的呸了他一脸,下一秒就被徒手掐断了脖子……
梦境外,杨均泽恰好也盯着夏黎黎的脖颈。
夏黎黎的脖颈纤弱而修长,看上去毫无防备,一手就能勒断。
杨均泽遵从本心,将手覆了上去。触及之处都是温热与柔软,只有喉管那里有硬度地隆起,连着那颗向来骄傲跋扈的头颅。
眼下将夏黎黎杀死在梦中轻而易举,杨均泽有些心不在焉地想道,可明日必将掀起轩然大波,而他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谁都知道夏黎黎是曝露在众人眼底的一个陷阱,谁都怕因她而暴露身份,所以谁都动她不得。
杨均泽绷紧的手背松了,刚想挪开,却被一只手一把抓住。
他没有动,端详了一会儿夏黎黎的脸,只见她的睫毛颤了颤,眼球轻轻转动了一下。
没有醒,杨均泽判断了两秒,将视线落到她的手上,那双白皙的手没了其他的动作,只是这样握着。
片刻,夏黎黎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
杨均泽耳尖一动,有些疑惑地盯着她淡粉色的唇,直到她嘴角皱了皱,又重复说了一遍,这次很清楚:“杨均泽,大猪蹄子。”
她的声音有些轻,有些沙,簌簌而下像是海岸边暖金的砂,意外地让人感到无害和柔软。
夏黎黎的手松开了,杨均泽却没有收回来。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微微抬起,蹭了一下夏黎黎的下巴。
“有病。”他忽的瞥开脸,声音里透着一点哑,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夏黎黎毫无所觉,梦境一转又发现自己成了杨均泽的小弟,这次是死在替他挡刀的路上。
接下来,第三回,死在反派的阴谋下,这一次在她死后,杨均泽终于良心发现要替她报仇。
第四回,第五回,夏黎黎总也逃不过惨死的命运。
到了第六回,杨均泽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这张脸夏黎黎都看得絮了,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四周蹿起了火苗。
杨均泽的声音森森然出现在耳边:“你不是夏黎黎,你是谁?”
夏黎黎没反应过来,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绑在祭台上,熊熊烈火越烧越高,将她整个包围了起来,热得人额头冒汗。
“妖邪上身,烧了她,烧了她。”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夏黎黎又是热的,又是吓的,活活惊醒了。
杨均泽手指刚刚抽出了那叠纸,闻声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很镇定,清澈的眼瞳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呆愣愣的小姑娘。
她的额发有一些湿了,软绒绒地耷拉着,那个表情瞧着像个傻瓜。
两人离得很近,鼻息相闻。四目相对之下仿佛是坠入了第二个梦境,夏黎黎缓缓眨眼,忽然闻到一股清甜的冷香。
她眯了眯眼,脑袋一歪,又一头栽进了梦乡。
杨均泽在屋角的香炉里添了迷香,剂量不大,可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好在他袖中有备量,刚刚近距离撒出来,效果显著。
他挪开视线,捏着那叠纸直起腰。
夏黎黎睡前将内室的灯熄了个七七八八,杨均泽只好对着昏昏的烛光翻看着手中的纸张。
第一页空荡荡的,只在最边缘画着一个跑步的小人。往下,第二页……还是一个跑步的小人。
似乎不是刚刚看到的那份写满字的东西。杨均泽吸了一口气,拇指抵到最后一页,刷啦啦一气儿翻下去,除了满篇无字外,那个小人似乎在眼前跑动了起来,成了一副动感的连环画。
他有些奇怪,又翻了一次,才看明白了里头的小伎俩。
“无聊。”杨均泽气得笑出来,轻声抱怨道。
夏黎黎再没有醒,只是做起了更古怪的梦。
她在逆着人流往前走,两旁的拥挤喧闹嘈杂入耳,走着走着忽然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她的腿。
只这一下,四周的人流潮一样褪去,露出两旁的光景,是皇宫的西北的正阳门。像是入了秋,空气带着干冷的味儿,一闻就知道是眼下已刮起了北风。
夏黎黎定了定神,一低头,看到了一个长相可爱,五官精致的小男孩。
他的头发有一点卷卷的,攒了两个小圆髻,顶在两边像个哪吒。
可他的表情不太好,正抱着夏黎黎的腿眯着眼睛喊疼。
“哪里疼?”夏黎黎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小小的肩膀。
“眼睛……”小孩委屈地瘪嘴,“阿娘,眼睛疼。”
夏黎黎蹲下来查看了一下他的眼睛,没发现什么异常,对他说:“我不是你妈,我先带你去医院,然后让警察叔叔帮你找妈妈好吗?”
他的眼中瞬间涌出了泪花。他的手撒开了,扭头就往后跑。
“诶,小鬼……”夏黎黎一个没留神没拉住,眼瞅着他跑到一人旁边哭着道:“爹爹,阿娘不要我们了。”
他抱住了那人的腿,不再喊疼了,只哭哭啼啼用手抹泪道:“以前我只有阿娘没有爹爹,为什么现在找到爹爹了阿娘却不认我啦,呜呜呜……”
夏黎黎:……小孩还能挺能瞎掰。
夏黎黎站起身,视线从那孩子攥紧的小拳头移开,一路往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第七次出现在眼前的脸,不同于少年的清瘦,眼前的杨均泽已是成年男人的模样,在五六岁的孩子面前身形更显挺拔。
他的面容格外俊朗镌深,略显锋利的内双,墨色的瞳,下眼睑内侧一粒浅褐的痣,如浮冰一角微微探头。
夏黎黎看到他将孩子抱了起来,眼底诡异地盛满了落寂:“阿狸,你不认我……也不要认夏天了吗?”
夏黎黎错愕地张大了嘴,差点被他的话吓到褪色,这还是男主吗?这小孩又是谁啊,喜当妈可还行?
孩子的哭声低软,杨均泽见黎黎在那傻站着,不由几步走近。
夏黎黎心里正慌得紧,看他过来连连倒退。
踉跄错乱中她的肩膀被人一把扶住,夏黎黎茫然转头,看到了女主杨蝉。
杨蝉穿着一身戎装,眉目一扫年少的怯懦,透出掩不住的清隽飒爽。
你可算来了,替男主倒一倒他脑子里进的水吧。
“殿下。”杨蝉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温声道,“你要成亲了……”
夏黎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喜服,红底金边华贵得紧。
杨蝉拉过弓提过枪的手指带着诸多伤痕,她牵起夏黎黎的手弯着眼笑道:“很好看,祝你和六哥幸福。”
神特么祝你们幸福,虽然作为一本爽文,原著里连女主都在努力练级无心恋爱,可夏黎黎还是一把反握住她的胳膊:“啊不,孩子真不是我的,我也没有要成亲……”
“殿下。”杨蝉看着夏黎黎的眼睛,忽然屈膝抬脸,认真道,“殿下不用多做解释,放心,就算殿下只当上了皇后,杨蝉也永远是殿下的兵将,为殿下分忧,替殿下镇守边疆。”
夏黎黎被杨蝉的一番表忠心差点搞得神经错乱,什么叫只当上了皇后?她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呢?这个杨蝉怎么透着一股她夏黎黎的事业粉的味道呢???
什么梦啊?!夏黎黎抬了头,只感到寒风满面,将她脸上的宽面条泪刮得纵横四流。
做梦?
夏黎黎突然脚下一空,惊醒过来。
一晚上尽在梦中折腾了,熬夜不睡还比它强些呢,夏黎黎精神萎靡地坐起来,长发顺着光裸的肩头滑下去。
被子不知道去了哪,额头些微出汗,手脚却是冷着的,夏黎黎抬头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些热伤风。
看到远在角落的被子,夏黎黎陷入了沉思,一定是梦里的杨均泽太狗了,气得她这再热也睡相良好的人直踢被子。
想到昨晚上的梦,夏黎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她扯过被子抱在胸前仰起头呆了一会儿,又感觉什么也没想起来,尽记着梦里那些英年早逝的画面了。
她披上衣服下了床,走出内室,到桌旁慢慢给自己倒了杯茶。
天色还有些早,章华台附近又格外安静,夏黎黎不由地思考起来。
这一晚上的梦确实提醒了自己,原主之前虽然还没来得及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早就对男主非打即骂。
在此情况下要想抱男主大腿确实不太容易,而且杨均泽一路大风大浪的,当他小弟也太容易阵亡了。
可要是不抱大腿又很有可能继续被记恨在心,日后惨遭清算。
先下手为强又没什么资本,自己不过是个傀儡皇储,只怕胳膊拧不过大腿。
京都地界果然是核爆中心,夏黎黎想来想去觉得乘早走人比较保险。
作为皇储夏黎黎位于视线中心,几乎没有单独出宫的机会。
于是她回顾剧情,把有关原主的三个关键节点画了出来。
断手指,这是一年后秋猎时的事,沈若菱叫人把杨蝉骗到悬崖边推下去,并栽赃给了原主。当然,在之前沈若菱也陷害过原主几次,所以轻车熟路,并没有其他人发现。
于是原主就被报复惊了马,差点摔断了脖子,一根手指压碎,从此再不能用。
而杨蝉因为崖底的深潭也毫发无损平安归来,并且喜获潭底绝版兵书和旷世神兵星失弓。
那么这个如果时候掉下去的不是杨蝉,而是有着高台跳水经验的自己呢?夏黎黎想着,那就有很大的几率溜之大吉。
夏黎黎开开心心地把这个机会设定为了计划1,这次要是不成,那她还有计划2,三年后中南水患赈灾,原主失身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