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彩椒、野山椒等不同种类的辣椒剁碎,按比例拌匀,末了还掺杂一些更加入味的干辣椒和泡椒。
将葱丝、姜片压在鱼头下,再在上面盖一层厚厚实实的特制辣椒酱,调料只是简单的豆豉油、白胡椒粉等小作料,末了倒上一些啤酒,小麦饮料更加能够容易激发鱼肉的味道。
最后上汽蒸个几分钟,一盘热气腾腾的双椒鱼头就新鲜出炉了。
而在等待的期间,孙厨也没有闲着。他烧了一点热油,往里面丢了一点花椒、葱段等等慢慢炸,炸得差不多的时候将残渣捞出,这时候双椒鱼头差不多也好了。于是他用铁勺舀起一勺油,滋啦一声浇在了鱼头上。
辣椒的香味就这样在空气中散开了,直接盖过了之前蟹黄荷包残留的味道。辣味虽然是痛觉,是最能激起人类食欲的感觉之一。在一排排咽口水的声音中,孙厨笑呵呵地将盘子推到秦草面前:“来来来小家伙,尝尝,虽然看上去简单了些,但老头子我从来不糊弄人。”
因为是双椒鱼头,孙厨选的辣椒也是两色,红青二色分别盖在对半剖开的鱼头上,看上去泾渭分明。
“你能吃辣不?”孙厨眯着眼睛,指点着秦草用筷子直接从辣椒中戳下,连带着辣椒划下一块鱼肉,“咱们吃这个双椒鱼头,吃的可不单单是鱼,还有这剁椒。所以你吃的时候一定要鱼肉带着辣椒一起吃,这样才够爽。”
鱼肉入口的一瞬间,秦草忍不住一个激灵,果然和孙厨说的一样,重点在一个爽字。
鱼肉本身的味道已经被辣味盖过了,只留下在舌尖上的柔软。舌尖是最先能察觉到辣意的地方,所以先是舌尖一辣,这种酥麻的感觉又火速蔓延到了根部。
秦草注意到孙厨用了不同种类的辣椒,即便是铺在鱼肉上时,也会调整不同的比例。所以吃下第二口,这辣味似乎有了微妙的差别,配合着鱼肉的鲜香、葱油将辣味激发,少了点麻,突出了辣,还真是层层递进的味道。
“老先生,你这剁椒调得真好。”秦草说道,“先香再浓,这样鱼头是香辣开胃的,鱼肉也是浸了辣味的。”
“你吃出来了?”孙厨乐呵呵地摆了摆手,“要我说还是差了点,等有空给你尝尝我特制的辣酱,配上那个做出来的双椒鱼头,才配得上浓醇二字。”
毕竟湘菜嘛,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见秦草吃得满脸通红,林沅年连忙递上了一杯解辣的牛奶,于是她就一口牛奶一口鱼肉地将半个鱼头干完了。
剩下半个则分给了其他人,才眨了几下眼就被扫荡而空了。
落肚后,喉管是烫的,但肠胃却没有为此舒坦,反而更馋了。
没办法,半个鱼头能有什么肉?还不够这群大老爷们塞牙缝呢!
于是一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秦草。
红案、白案是厨房里的传统叫法,笼统来讲,红案以肉食为主,白案则是面食上的手艺。所以她正在检查等下要用到的面粉。不过能被这些大厨看中带过来,都是扎实细腻的好料:“您想吃点什么?”
“既然我送了你一道快手菜,那你也给我来道快手吧。”
孙厨说道,“不过老头子我虽然不糊弄人,但也不是好糊弄的。”
他用夸张的语气继续说:“你这可得做好啊,不然我可是不认的。”
秦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想起前世在小酒楼的时候,一位也是做湘菜的前辈就喜欢用这种老顽童的语气到处蹭吃蹭喝。例如说要用自己酿的梨花酿换秦草一道蟹粉狮子头,末了还有贼兮兮地说“你要好好做,不好吃我可是不认的”。
当然,事后他抄起一盘狮子头就跑,什么梨花酿?毛都看不见。于是气得秃顶老师父抄起鞋子追着他打,说他不要脸连小孩都骗。
秦草嫌少会主动去回忆宫里的事情,但她很喜欢小酒楼的那段时光,于是声音也温和了几分:“好。”
虽然市面上似乎红案比白案更受欢迎,但事实上白案考究的功夫也不小。例如秦草先将面粉倒入瓷碗中,一边溜水一边和面。这溜水是一种法子,拿着装水的碗沿着面团的边缘,让水少量多次地慢慢“溜”进去,这样和出来的面细腻,也能控制住水量。
不需要揉得扎实,在面团黏黏糊糊的时候就可以开始“扎面”。用拳头在面团上一次次“扎”下拳印,等“扎”得差不多了,就可以醒上一段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将面团往筛选好的面粉上一拍,就可以开始溜面了。
孙厨忍不住眯起眼睛,瞧得更仔细了一些。
若说要看最容易看出白案功夫的方法,就是看厨子对面点的处理上。
就像擀面条、烙饼、做点心,普通人或许连擀一个面皮都擀不圆,但功夫好的师傅随手一掐,就能将一个浑圆的面团掐成一朵惟妙惟肖的莲花苞。
在场的人大多暂时没看出来秦草要做什么,但也能猜出她的下一步动作——多半是要抻面了。
抻面是白案师傅的那绝活之一,只见秦草将面团溜成长条,双手悬空,长长的面条在她的手中开始打转,卷成了麻花形状。她再次一扯、又一甩,面条也跟着向另一个方向转动,形成了二次麻花,与方才的样子正好一正一反。
沾上面粉再次给面条上劲,手中的面条劲道且张力十足。随着她的抻拉,面条也变得越来越细,也终于有人看出了门道。
“这是……要做龙须饼?”
这道声音的主人,正是之前对秦草横眉瞪眼的中年男人。
其实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年龄并不大,只是长相显老且看上去威严。这个中年男人叫做岳山,听说他虽然曾经师承孙厨,但做的却是苏菜,不过平时对孙厨绝对算得上敬重,所以方才才会觉得秦草冒犯了孙厨,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岳山的瞳孔凝聚。
龙须饼的名字和龙须酥相似,事实上外观、做法也相似。只是一个用的是面,一个用的是糖。相比之下,面没有糖的韧性,会难拉许多。
其中最难的一步,就是厨师需要将面团抻成粗细长度均匀、细能穿针的面丝。
这就极其考验白案师傅的功力了,毕竟制作过程中,这面丝还不能断。
岳山倒是没有因为秦草年轻而看不起她,毕竟能做出蟹肉荷包的人怎么说都有些本事。只是在此之前,他打心底认为对方太过狂妄,多得是厨子学一辈子都没学透一项本事,她却能在这些名厨前轻轻松松夸下这种海口,恐怕就连满江红都没这个自信。
但是现在看到秦草行云如流水的动作,他突然有点噎住了。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这抻面时用的巧劲,指尖一扯、一勾便将面拉得纤长,显然是功夫到家的表现。
与此同时,经过了多次抻面,秦草手中的面条早已变成了数万根犹如发丝的细丝。细丝轻轻抖动,上面沾着的面粉也犹如雪花般抖落下来,漂亮的紧。
“别动别动,让老头子我好好瞅瞅。”孙厨凑上前,用手指捻起一根细丝。明明细到一扯就断,却又如发丝般缠绕在他的指尖。
“瞧瞧这细的,可惜没根针,不然就能数数到底能穿进去几根了。”他乐呵呵地,“小姑娘你这功夫不浅啊?师从哪家?这得是从娃娃时就开始学了吧?”
“我学的杂。”秦草一边烧油一边回答,“不过的确是从年幼就开始学了。”
虽然她当初名义上是小酒楼的杂工,但事实上师父们都很乐意教她。
厨艺这种东西是做不了假的,世界上不少天赋异禀的人,但缺少有天赋却又下得了苦功夫的人。秦草常常被师父们称为难得一见的天才,但即便是她,单单这抻面,她就从七岁时开始抻了。
教她白案功夫的是小酒楼里的一个喜欢嘬烟斗的老师父,那烟斗被他嘬得又老又旧,却迟迟不舍得换。他教秦草的时候,就一边叼着烟斗,一边单手用面团捏出兔子形状,还是不是腾出手用筷子轻打秦草的手臂:“看看,力道又不对了。”
抻面这种东西,就是需要你亲手抻上数十次、数百次、数千次,才知道什么时候该甩、什么时候该拉。什么时候该轻,什么时候该用巧劲。
油锅里的油已经烧热了,就可以用小勺兜起一勺细丝开始炸龙须饼。
这面细,所以要控制好火候和时间,千万不能炸过头。途中还要用筷子不停地搅拌,油会冒起细密的白色小泡,多余的面粉也会被抖掉。
炸好的龙须饼是半个拳头大的椭圆状,像极了寻常糕点的形状。只是由一根根细丝交错构成,通体是干净的米色。
“小山子。”孙老突然笑眯眯地对岳山招了招手,“你过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