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会议的内阁成员很快达一致,一致认为应该给中国人一个严厉的教训。
不过此时的英国仍未从严重的经济衰退中走出来,导致财政开支极度紧张,所以如果能够通过外交施压加入解决,张伯伦还是不希望动刀兵,于是责成外交部给国民政府下最后通牒,为了逼国民政府就范,张伯伦还拉上了另外八国。
说起来,这已经不是西方各国的第一次最后通牒,但是这一次的最后通牒跟之前的那次最后通牒有着本质的区别,之前的那次最后通牒是由九国驻华公使发起的,只属于外交层面的最后通牒,但是这一次却是政府层面的最后通牒了。
说得再直白些,一个只是驻中国大使的最后通牒,一个却是英国首相的最后通牒,威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
来自于英国政府的最后通牒很快就被送到了中国。
这时候,更多的幕僚已经聚集到了蒋委员长官邸。
外交部长王宠惠正大声宣读英国政府的最后通牒:
大英帝国国王乔治六世陛下暨首相阿瑟尼维尔张伯伦阁下,向贵国政府提出最严正之通牒,限贵国政府于二十四小时之内平息上海事件,遭受贵军羁押之九国公民及各国官兵,立刻无条件释放,肇事之中国官兵一律予以处死,以儆效尤,于此次事件当中所造成之一切经济损失,伤亡之九国公民之抚恤金,一律由贵国政府承担,具体赔偿及抚恤金额,由九国共同商定,另行择日告之贵国政府,贵国政府若是无力偿还,可以关税为抵押贷款。
听外交部长王宠惠读完英国政府宣布的最后通牒,大厅里立刻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静到只能够听到幕僚们的喘息。
其实,在座的不少人都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英国人未必会出兵,但是一定会借这个机会狠狠的敲中国竹杠,但是,对于中国政府来说,这个结果甚至比英国人直接出兵攻击中国还要更加的让人煎熬。
如果英国人直接出兵,那也没啥好想的了,打呗!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反正都跟小日本打成这样了,不怕再多个英国,而英国真要是来趟中国的这摊浑水,没准会先跟日本人干起来,因为小日本早就已经视中国为他们嘴里的肥肉,又岂容英国再来染指?
但是,英国没有出兵,只是外交施压敲中国竹杠,那就反而有麻烦了。
白崇禧忍不住扭头看了蒋委员长一眼,心中想道,这次恐怕还要认怂。
果然,看到没人发言,蒋委员长便把目光投向了刚从随枣前线赶回来的陈诚,陈诚人称小委员长,对蒋委员长心意的揣摩是很到位的,蒋委员长一个眼神,陈诚当即心领神会,站起身说道:“眼下只是日本这一个敌人,中国就已经疲于应付,如果再加上比日本更强大数倍的英国,中国必亡无疑,所以,我们必须忍!”
何应钦也立刻附和说:“是啊,这次如果不能给英国人一个交待,则不仅英国要跟我们刀兵相见,美国只怕也要跟我们断交,可我们中国要想持久抗战下去,还得指着美国人的经济援助呢,所以无论如何,这次只能隐忍为要。”
两大幕僚先后发了言,几乎就是定论,其余幕僚便也纷纷附和。
只有白崇禧冷笑着说:“可问题是,就算我们能够忍下一时之气,只怕也无法满足英国人的条件,先就不说赔偿,光是严惩肇事官兵这一条我们就无法办到,难不成从第三战区或者苏鲁战区调部队去上海,剿了孤军营?”
在座的一众幕僚闻言,便立刻沉默了。
是啊,英国人提的这一条还真做不到。
孤军营可不是几个人,也不是几十人,而是足足有四百多号官兵,从他们能够全歼英军廓尔喀皇家步兵营就知道,这支部队仍然保持着淞沪会战之前的水准,这样的部队,指望军统飓风队去镇压处决他们,是绝不现实的。
真要是干起来,军统飓风队恐怕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而如果从第三战区或者苏鲁战区调兵,则日本人根本不可能答应。
倒是有人想过,索性厚着脸皮请英军或美军出手算了,但问题是,连廓尔喀皇家步兵营都让孤军营全歼了,剩下的英军或者驻上海美军就一定行?别最后孤军营没能剿灭,却反而又让孤军营给灭了,那时候局面就更糟糕。
一片寂静当中,何应钦忽然起身说道:“委座,不如请日军出兵?”
“简直是胡闹!”何应钦话音才刚落,白崇禧便已经拍案而起,“请日本人出兵?亏你想得出来!为了对付一群昔日的袍泽,而且还是一群有功于国家、有功于民族的老兵,你居然让国民政府出钱请日军去攻杀他们,这事要传出去,全军将士、全国军民会怎么想?你这是要置国家大义、民族大义于何境地?”
何应钦被说得老脸一红,怒道:“那你又有什么好办法?”
白崇禧闷哼一声,说道:“要我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英国人要来,尽管让他们来,先不说他们有没有那个能力从万里之外的欧洲调兵前来中国,就算他们英国真有那个能力,日本人能让他们轻易踏入上海?”
何应钦立刻反唇相讥道:“健生你太过想当然了,如果英国真跟中国开战,他们进攻的就不是上海了,你不要忘了,英国人还可以直接从缅甸进军云南,进攻大西南!而眼下大西南是我们仅存的后方基地,如果大西南沦于英军之手,中国只怕是真的要亡了。”
“直接从缅甸进攻云南?”白崇禧冷然说道,“敬之兄怕是没去过云南吧?如果你去过云南,去过滇缅边境,你就绝对不会这么认为了,英国人若真从缅甸进攻云南,呵呵呵,几十万大军都不够填的。”
何应钦皱眉说道:“健生兄这么说未免过于武断,既然我们能修滇缅公路,英国人自然也可以修建滇缅公路,只要公路一通,英国人的重装部队以及后勤物资就可以通过公路源源源不断的进入到云南,我们国民军如何与之相抗衡?”
“何敬之,你太高估英国人的工程能力以及后勤保障了。”
“白健生,恐怕是你严重低估了英国的实力,你别忘了,大英帝国可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超级大国,国力尤要数倍于日本。”
“何敬之,你让英国人吓破胆了。”
“白健生,我看你是无知者无畏!”
看到手下最得力的两大幕僚由争论变成了互相人身攻击,蒋委员长的心头便立刻变得莫名的烦躁起来,就在蒋委员长快要忍不住发作时,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军统局长戴笠在会议厅外探头探脑,而且满脸焦急的样子。
当下蒋委员长说了一声暂时休会,然后径直出了会议厅。
走进偏厅,蒋委员长却意外发现,蒋夫人居然也在里边,而且眼睛还是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对这个小了自己十岁的夫人,蒋委员长还是很在意,当下上前关切地问道:“夫人怎么了?什么事惹你伤心了?”
蒋夫人便一把抓住蒋委员长胳膊,激动地说道:“达令,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哥啊。”
“你哥?子文?”蒋委员长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当下把目光转向旁边站着的戴笠。
戴笠搓了搓手,小声说:“委座,卑职也是刚得到消息,宋部长在交涉完了之后,就遭到了孤军营的扣押,直到现在都还被扣押在意大利军营内!”
“什么?!”蒋委员长闻言,脑门上立刻浮起三道黑线。
宋子文居然被扣押了?孤军营竟然扣押了宋子文当人质?!
紧接着,戴笠又神情尴尬地说道:“委座,孤军营不仅扣押了宋部长,还托军统上海区区长王天木给您写了一封信。”
“信?给我的?”蒋委员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戴笠便从口袋里边取出一纸电报,战战兢兢的递了过来。
蒋委员长伸手接过电报,展开来,只见上面写道:“尊敬的蒋委员长:你好,我是孤军营的二等兵甲乙丙,现代表孤军营全体将士向您请战,英国鬼子欺人太甚,我孤军营全体将士决意收回被西方人强占之公共租界,绝不使一寸之国土沦丧于洋人之手,另外,宋子文部长有感于我孤军营将士之义,决意留在上海与我孤军营之全体官兵共存亡,此致,敬礼,民国二十八年二月望。”
蒋委员长看完之后眼皮一阵狂跳,他就是再迟钝,也能看出这是要挟!孤军营这分明是在拿宋子文做要挟,要挟他亲自站出来替孤军营撑腰!他若是不肯站出来,孤军营恐怕就要挟迫宋子文跟他们孤军营玉石俱焚了!
“达令!”这时候,蒋夫人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来,“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哥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哥,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