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挑拨离间成功的安无是被气跑的，要是他上过网，他就知道怎么还击这种憋屈的感觉了，他会大骂江檀是个双标狗。
江檀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吃完肉之后望着天际那翻涌的云海，心里打定主意，要飞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出口。
她看着天际，封辞就看着她。
江檀收回目光，见安无真的没了人影，这才问他：“那老头到底带你去做什么了？”
江檀始终都没忘记安无把封辞带走的时候说的话，他说他们颇有渊源，但是他跟封辞能有什么渊源。
封辞看着对方清澈的双眼，说了一半的真话：“他想带我修鬼道。”
他没说那个没安好心的老头想把他变成傀儡。
老头子以为做得隐秘，可是他忘了，他的体内还有一颗已经生根发芽的魔种，那也是个会装的。
若不是体内有这个危险的东西提醒，他也不知道，老头趁他受伤放进他身体里的的虫子是傀儡虫。
这种虫子是傀儡术的道具。
江檀悚然一惊，着急的拉住了他的袖子：“可你是妖啊，怎么修鬼道？”
这话说出来，她也沉默了，封辞是妖没错，可他是半妖，身体中流着一半普通人的血，大多数鬼修的前身都是人，死后没有身销神殒，得遇合适的机缘才走上了那条路，所以若疯老头真的想让封辞修鬼道，是说得通的。
可是江檀很发愁，就如没见过多少魔修一样，她也没见过多少鬼修，她被老族长保护得太好了。
所以她很害怕封辞真的答应他，然后以后，这张帅脸也会变成老头子那个模样。
但是封辞说完那句话就重新安静了下来，只盯着对方那只攥着自己衣服的手。
江檀想通了这个，哽住了，她也不需要封辞说话，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让他抬头看着她。
江檀真诚的看着那张帅脸，眼里全是不舍：“别听他的行不行？”
封辞这才将实现从她的手上挪开，重新抬起头来看她。
阴翳的天空下，他的神情忽然松了一下。
这一下，犹如墨色的山水画间绽开点点不一样的绚烂，令他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封辞淡色的唇角扬了一下，幅度不大，但是江檀的心却漏跳了一拍，抓着人家袖子的手也松了一下。
对方笑起来的模样并不似朗朗清风，也不是皎皎明月，他板着那张脸的时候，浓重到可以入画的眉眼像山间的沉重深岩。
可笑起来之后，那深色的冷硬岩石上下全都裂开细细的裂纹，丝丝滚烫的岩浆从冷硬的石头中流出，其中的爆裂全都化作无声的灼亮，汇聚成一张无法逃开的网，又绽落下来，撒进人的眼中，成为荧荧的光。
江檀被这张突然生动瑰丽起来的脸烫到了心尖，一时忘了反应，也忘了自己刚才的问题。
但是她看见封辞朝她走进了一步，那张脸离自己更近了，总是死寂无波的黑瞳也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安的躁动，但是那股躁动似乎又被死死镇压着，不让它喷薄而出。
她还听见了一个被压得有些低的男声问她：“那我该听谁的？”
江檀愣愣的说：“听我的。”
她一开始就想这么说的。
别听他的行不行，你听我的，我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当不成你的师父，但是我一定不会再让你过以前的苦日子的，这老头不是好东西，不能信。
这一大段想要说服人的话只说出了前半段，后面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封辞看着她微颤的羽睫，指尖忽然很痒，他想伸手轻轻碰一下对方可爱的羽睫和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握紧，克制住了自己的心头的欲望，听到了她的答案之后，便后退开来，重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他点点头：“好。”
那脸上的笑虽然消失了，但是方才那副紧绷的模样也松快了不少。
江檀这才震惊回神，看对方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直会勾引人的男狐狸精。
刚才那一下真的闪瞎了她的眼睛。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爪子，试图掐一下自己的人中。
封辞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江檀扶着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有气无力：“笑得很好，下次不许再笑了。”
封辞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并没从其中找出任何厌恶和反感的情绪。
所以他歪了一下头，没回答这个问题。
江檀使劲把方才那个模样的封辞拔出自己的脑海，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一指天际翻涌的云海：“我要飞去那个地方看一下，我们应该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吧。”
江檀说：“那个老头自己已经跟这鬼地方绑在一起了，所以他不走，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要出去的。”
她拍拍封辞，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她催发内府中的妖丹，摇身一变，灵动的少女凭空消失，一只白色的小凤凰低空盘旋了一圈，然后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直冲阴沉的天际。
封辞的目光落在那白色的灵鸟之上，跟着那一点白慢慢向上挪着自己的目光。
“你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吗？”他沉着声音开口。
四下无人，他在跟体内的东西说话。
那声音如毒蛇吐信一般让人感觉不适，但它现在跟自己的宿体是同一阵线的，所以它跟对方说了真话。
“如果是你，随时可以离开。”
封辞不明白它这话的意思。
那声音桀桀怪笑两声，然后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当初就是这么掉下来的，所以你可以试试。”
封辞看了一眼自己去过的地方，那个群狼消失的方向。
他的眼中闪过暗芒，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似乎是不打算就此离开这个地方。
天际，一颗白色流星从天空坠落，封辞瞳孔一缩，拔腿就跑向小凤凰下落的地方。
他借这坡上的山岩奋力一蹬，高高跃起，接住了不停下落的小凤凰，怀中的江檀面色雪白，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她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封辞的怀里，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真害怕就那么掉下来，摔死自己。
“怎么了？”
封辞抱着她，仔细看了她一边，发现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去。
江檀白着脸哽咽了一声。
看见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封辞的脸色更沉了，他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给攥住了，不停的缩紧着，又堵又酸疼。
江檀终于被他这一声给叫回了神，她抱着封辞的脖子，努力回想着自己刚才看见的东西，沉默了。
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就当是免费鬼屋一日游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透过那汹涌的云层，竟然会看见……
封辞已经把她给放回了地上。
江檀还是没撒手，她抱着封辞的脖子，像是大梦初醒般，没什么安全感的在他耳边小声比比——
“我好像看见你了。”
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