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街头。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王斌把手里的玉米粒撒给面前的群鸽,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家里问你,是不是需要回去过冬?我们可以安排。"
背对他坐在后面的长椅看报纸的廖文枫:"我母亲已经去了英国我姐姐那里,你们看情况
给予保护。如果我有不测,你们帮助转移到大陆吧,她想叶落归根。作为儿子,我不能让她现在回去,是我不孝。"
"你自己呢?"王斌淡淡地问。"你已经被军情局怀疑了,再呆下去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局势正在恶化。"廖文枫说,"岛内政治风云瞬息万变,军情局内部也是人心惶惶。大老板已经被新政府排斥,正在办理退休手续,局里一批干部都受到新政府排挤。这是乱世,乱世是可以做文章的。"
"周新宇呢?"王斌问。
"他也受到排挤,要从核心被踢出去了。"廖文枫说,"我们这批干部都是政治立场非常坚定的,也可以说是热血军人。虽然他长期以来从事对大陆的敌对谍报工作,但是他还是坚持一个中国的信念的。这样的干部,新政府是要换血的,不然对自己政权巩固不利。这次新政府换届,对他打击很大,可以说多少年赖以支持的政治信仰已经崩溃了。我分析,民主换届对他打击并不大,他也懂得忠于国家超过忠于党派的道理,他这样愚忠的军人,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对他打击最大的,是新政府的政治倾向,这种卖国行径是他深深憎恶的。我分析,在这种情况下对他进行策反可能会有效果。"
"对周新宇还是要慎重。"王斌说,"虽然我不怀疑他是热血军人,但是他长期和共产党为敌,这种思维模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我们当然不拒绝任何想为了祖国统一大业做贡献的人,哪怕曾经是我们的敌人--但是必须要经过慎重的观察和考察,不然可能适得其反。"
"我明白。"廖文枫点头。
"家里会做个分析出来。"王斌想想说,"如果周新宇有策反可能,我们会统一谋划。周新宇是个出色的情报干部,这一点我们也很清楚--但是他的这种出色是建立在我们同志的鲜血上的,这一点也必须明确。他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放弃自己的思维模式,和我们走到一起的。"
"我跟他是新兵连的把兄弟,我可以侧面试探一下。"廖文枫说。
"周新宇和你不一样,虽然你们都是热血军人。"王斌想想说,"你一直在作战部队,参加特务训练也是几年前的事情。周新宇则不同,他从新兵连结束就是在做特务工作,多少年的情报工作养成了他的诡秘低调的个性。他跟我们共产党之间是有血海深仇的,他手上有我们不少同志的血。我倒不是说他不能跟我们走,而是必须要对他进行系统的研究之后再做判断。不然,我们可能还要付出新的惨痛代价。--他也有可能不给新政府服务,也不愿意跟我们合作而最终选择退出这个战线。这个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廖文枫笑笑:"你不是军人出身,不理解战斗对于军人的意义。我敢说周新宇绝不可能终老南山,他不适应的。--一个军人的生命就是战斗,但是军人不是雇佣兵,军人是为了政治信仰战斗的。我是真正的军人,周新宇也是;我敢说他不会为了台独的政治信仰战斗,他一直赖以支持自己的是忠诚党国的梦。现在这个梦已经彻底破灭了,他正在一种痛苦当中。给他指明一条崭新的战斗道路,虽然他未必会现在答应,但是我敢说他肯定会认真思考,不像从前那么立场坚定。"
王斌静静听着:"你的判断或许是正确的,但是家里不会同意你现在冒险的。你已经做了不少工作了,不要太累着自己。"
廖文枫点燃一根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们这种人的心,真的。我们是中国军人,却不能为了祖国抵御外辱战斗,甚至要做阻止祖国统一的炮灰。我们和世界上所有的军人一样,忠诚勇敢,但是我们到底为什么战斗?我想很多人都在痛楚,尤其是现在。一天又一天,强大中国的梦距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算什么中国军人?中山先生和蒋先生若天上有灵,会对我们失望的。"
王斌不说话,此时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本质上,我们和海峡对岸的军人是一样的。"廖文枫的眼睛炯炯有神,"我们不是汉奸,不是卖国贼,不是台独的炮灰!--虽然我现在是这个身份,但是我可以不客气地说:我并不惧怕和解放军战斗!但是我要明白我为什么战斗?!如果是为了统一中国强大中国的不同政治主张,我想我会毫不犹豫;但是为了这个岛脱离中国?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去做这种卑鄙卖国贼的炮灰!"
王斌点点头:"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我不掌握周新宇……"
"周新宇和我本质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一起当兵的。"廖文枫说,"虽然他可能从事情报工作的时间比较久,因此心计比我多脑子比我活--但是我敢说,他绝对不可能出卖民族利益!"
王斌静静听着,许久:"策反周新宇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他老奸巨猾,精明干练。他或许并不出卖民族利益,但是思维的惯性很可能让他把你交出来给上司,因为你说过他是愚忠的那种人。愚忠这俩字,足够他办傻事了。"
"如果那样,照顾我的母亲。"廖文枫淡淡地说。
"这个事情,你容我跟家里慢慢商议。"王斌说,"你要明白,你可能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我?"廖文枫淡淡一笑站起身,"一个乱坟岗。"
他收好报纸,孤独地走向车水马龙的大街。王斌没有去看他的背影,只是看着面前洁白的鸽子。鸽子们咕咕叫着转着黑色的眼睛,吃着玉米粒,似乎不知道人间的忧愁。王斌苦涩地笑了一下,起身默默走向公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