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瓦尔曾长期在马来西亚服役,有“马来西亚通”之称。在马来西亚,11月至次年3月属于东北季风气候,到时候半岛的东岸沿海会起大风浪,不适宜日军登陆。他由此推测,5月到10月是最危险的季节,日军很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
然而这段时间日军没有进攻,进入11月,帕西瓦尔曾经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在指挥官性格上,帕西瓦尔与英国日渐没落的国力颇有相似之处:擅长社交,但缺乏企图心和进取心。
可想而知,他和麦克阿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与山下、山本这样虎狼型的战将更有极大区别。
日本暂时没动,就被帕西瓦尔看成了一直不会动。此君具有西方人那种特有的优越感,骨子里就看不起东方人,当然也包括日本人。
帕西瓦尔的看法是,日本固然能造出性能远比“水牛”优越的飞机,也能建造航母和高速舰队,并在中国战场上多次实行了登陆作战,可那并不代表日本有什么了不得的能力,不过是会模仿而已。
帕西瓦尔这么说日本人,倒也不完全是冤枉他们。一战后,只要哪个国家造出新飞机,日本一定要少量引进,拖回去大卸八块地进行研究,最后改个皮毛,便进行定量生产。
说好听点这叫模仿,说得不好听就是剽窃。欧美的飞机设计师们气得火从顶门儿上冒,可又拿他们没办法,只好语带讥诮地发表评论:“假如日本每次购入的飞机不是一架的话,那我将感激不尽。”为此,西方社会甚至称日本是猴子学人的“模仿民族”。
帕西瓦尔没有意识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日本航空业早已告别了模仿时代,更不是穷得有腿没裤子的那个年月了,他们的“隼”“零式”都是自有技术,并且全部处于世界先进领域。
可就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帕西瓦尔想当然地认为,“模仿民族”打打中国这样的弱国还可以,至于要大举进攻马来西亚,恐怕还不具备这个能力。
不过有一点,帕西瓦尔的判断倒是极其精准,那就是日军要么不打新加坡,要打就不会在新加坡登陆,而是会从马来西亚北部登陆,然后由北向南发动进攻。
选择这条进攻路线,泰国是必经之途,可泰国会允许日本把自己作为进攻马来西亚的基地吗?
绝不可能!泰国虽不是英国的殖民地,但一向亲英,不会轻易跟日本勾勾搭搭。所以,即便日军不顾风浪和能力的限制,硬要凑过来,他们也过不了泰国那一关。这就叫戴着斗笠亲嘴,彼此都差着一帽子呢。
可事态的发展没有完全遂人愿的,随着日美谈判破裂的消息不断传来,危机似乎也在朝着新加坡不断迫近。帕西瓦尔想到,日本人胆大妄为,未必就不敢做老虎头上扑苍蝇的事。
怎么知道日军要登陆了呢,就看他们是否进入了泰国。
帕西瓦尔派一批军官穿着便装,到泰国边境进行调查。结果军官们屡次在泰国饭馆碰到一些日本军人,尽管这些日本军人也是平民装束,但军人见军人,一眼就能识别出来。
帕西瓦尔由此判断,第一,日军确实在打着控制泰国的主意;第二,主意只是主意,尚未成为现实,要不他们还至于这么鬼鬼祟祟?
帕西瓦尔安心不少,不过为了防备万一,他还是制订了一个预案,并命名为“斗牛士”计划。该计划明确,一旦发生战争,英联军就要抢在日本之前,提前控制马来西亚半岛北部的宋卡、北大年。
这两个地方位于泰国南部边境,不仅有机场,还是由北自南的重要交通枢纽。帕西瓦尔预计,日军一定会从这里登陆。
进入1941年下半年,由于德军转向东线进攻苏联,英国本土所受压力已逐渐减少,同时日本南下太平洋的意图越来越明显,丘吉尔于是将“威尔士亲王”号、“反击”号派来新加坡助阵。不过,鉴于美国尚举棋不定,他又要求帕西瓦尔不能提早执行“斗牛士”计划,以免影响英国的整体战略布局。
帕西瓦尔便给“斗牛士”设了一条线:至少在日军登陆前的24小时发动。
日军南下的消息此后不断传出。就在“威尔士亲王”到达新加坡的同一天,日本浩浩荡荡的登陆舰队也从中国海南三亚起航,向马来西亚半岛驶来。
得知日本舰队的这一动向,连泰国国境警备队都闻风而动,先行将通往宋卡、北大年的公路给封锁了。帕西瓦尔却始终带着一副怀疑的表情在摇头,不知道他是以为日军不会出手呢,还是自信他的方案真的已经是马蹄刀瓢里切菜——滴水不漏了。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当天,帕西瓦尔接到报告:“(日本舰队)运输船一艘、巡洋舰一艘,正驶向宋卡。”他估算了一下,日本舰队当天深夜就可能到达宋卡。
面对紧张的局势,英联军高层进行了讨论,有人主张立即发动“斗牛士”,帕西瓦尔还是没有同意。
帕西瓦尔的习惯是凡事先考虑困难,吃饭防噎,走路防跌。他说,即使现在下令执行“斗牛士”计划,英联军要到达宋卡,也得在12月8日凌晨2点以后,那时候日军已提前到达宋卡,去了也没用。这也就是说,“登陆前的24小时发动”已经泡汤。按照帕西瓦尔的说法,“斗牛士”部队就算是赶过去,也只能沦为日军坦克的牺牲品,白白消耗兵力而已。
破罐子破摔的帕西瓦尔索性选择了放弃。
山下曾预测在他登陆之前,英联军不会提前动手。他说对了,而帕西瓦尔也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