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追杀意大利游击队

7月11日。回到康复连时,我接到了命令——赶赴新建师的第1营第1连报到。该连目前驻扎在诺曼底的弗莱尔。我们这群士兵总共十四人,被卡车送到了火车站。

7月30日。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们学习着各种纪律。这里的主要任务是熟悉武器和野外训练。我们获得了全新的MG42机枪,取代了旧款的MG34,这种机枪具有更高的射速,每分钟大约1000发子弹,而且不易受到寒冷、潮湿或是泥污的影响。由于以前接受过的训练,我和几个朋友被分到了连里的重武器排,全连再次达到了满编状态。奥托•克鲁普卡(在因斯特堡的康复连里,他和我是很好的朋友)、魏歇特和我进一步加强了重机枪的操作训练,瓦利亚斯则被派去操作迫击炮。我们的教官——从下士到担任排长的上士——几乎都是经验丰富的前线士兵,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获得过勋章。训练很艰苦,但并不令人厌烦。

由于我在艰苦但却非常值得的重机枪训练中总是全力以赴——除了射击练习外,还包括构建机枪阵地以及搬运沉重的三脚架和弹药箱——这使我到了晚上根本没有外出活动的欲望。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在紧急情况下,至关重要的一点是,拥有训练有素的身体,并能牢牢地控制住你的武器。我相信,这两个条件——再加上自己的好运气和上帝的帮助——是自己到目前为止安然无恙的原因所在。

8月15日。是该跟法国说再见的时候了。毫无疑问,许多法国小姐长长的睫毛下流出了滚滚热泪,但她们可能会留恋我们这些帅小伙中的某一个,并已做好了扩大他们家庭的充分准备。从另一方面说,开拔的士兵挺起了胸脯,使他们的勋章叮当作响——如果他们确实佩带着叮当作响的勋章的话——这就反映出,青春勃发的地中海姑娘肯定不会太过糟糕。尽管我们的目的地是绝密,但有传言说是意大利。巴多格里奥将军已经逮捕了墨索里尼,并掌控了意大利政府,德国政府担心他将带着意大利脱离德意轴心。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我们先搭乘火车到达了蒂洛尔的兰德克,然后再从那里乘卡车前往梅拉诺。当地居民给予我们的欢迎难以用言语形容——似乎每个人都沉浸在一场聚会中。由于天气炎热,卡车后厢的篷布被卷了起来,我们在车里挥着手,结果差点被糖果、巧克力、水果、美酒以及大量的鲜花所淹没。我们只能缓慢地前进,路边,数百名当地居民跟着我们奔跑,伸出手与我们相握。奥托甚至把一个美女拉上了卡车,她一个接一个,轮着亲吻我们。她告诉我们,我们是南蒂洛尔人二十五年来看见的第一支德国军队。他们害怕战争的阴云,而德国合并南蒂洛尔的做法使他们都很高兴。当晚,我们停在梅拉诺过夜,并加入了当地人举行的狂欢,一直玩到深夜。

8月31日。意大利的局势变得越来越危急。我们一直保持着警戒状态,但战地演练始终没有停息。原野灰制服把我们弄得汗流浃背。意大利人公开批评墨索里尼,显然是他把一切都搞糟了。有传闻说,巴多格里奥已经与盟军进行了和平谈判,并想解除意大利与德国的协约。

9月3日。我们终于获得了热带军装,这让我们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群度假者。轻巧的军装看上去不错——卡其色的衬衫和短裤,足以让我们应付这里不同寻常的高温气候。据说,英军已经在意大利南部登陆,正从西西里向北推进。又有传闻说,我们将被调至那不勒斯。

9月8日。意大利人获知,巴多格里奥与盟军签订了和平条约。对他们来说,战争已经结束。大多数意大利人兴高采烈,可我们却发现,我们现在与过去的盟友正处在战争状态。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尽快解除意大利军队的武装。

9月9日—13日。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位于摩德纳的意大利兵营。清晨时,我们的连长在一辆坦克的协助下,把兵营的意大利指挥官彻底搞懵了,我们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便占领了这座营房,这是一次勇敢的袭击。意大利人完全出乎意料,许多士兵还躺在床上。我们对意大利士兵居住的兵营如此庞大而感到惊奇——从我们的角度来看这是个优势,因为我们可以借此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他们。将他们解除了武装后,我们把这些俘虏交给一支押送部队,把他们运送出去。随后,我们又赶往博洛尼亚,第二天,在皮斯托拉兵营,同样的行动再次重复。另有传言说,盟军可能会入侵里窝那——维亚雷焦地区。但我们并未获得正式通知。

9月14日。我们向西推进,在比萨和里窝那之间的一片森林中占据了阵地。我们听说墨索里尼已被德国伞兵部队救出,并被送至元首大本营。预期中敌人的入侵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敌机对我们不断的扫射,尽管它们并未给我们造成什么损失。

接下来的几天令人非常愉快。从补给品的角度看,我们过着奢侈的生活。解除意大利军队武装的过程中,被我们夺取的物资补给站里,各种食物应有尽有,堆得满满当当。每天的口粮都很充足,我们兴高采烈地品尝着葡萄酱、鲜奶油以及真正的摩泰台拉香肚。另外,我们还吃着硬皮的意大利白面包,愉快地喝着葡萄酒。接下来的几个周末,我们参观了佛罗伦萨附近的领主广场以及比萨的斜塔,或者就是跟着我们的连长,驱车赶往里窝那的海滩游泳。

9月20日。不幸的是,我们再次被调动。我们首先要向北翻越亚平宁山脉,再朝东北方前进,穿过费拉拉和帕多瓦,然后,沿着亚得里亚海海岸直奔的里雅斯特。沿途,我们与游击队发生了一些冲突,但我们遭受的损失微乎其微。管理机动车辆的中士在处理缴获的意大利车辆时遇到了一些困难,由于我拥有驾驶所有军用车辆的驾照,于是我也被派去驾驶车辆。首先分派给我的是一辆重型意大利三轮摩托车,尽管我很久都没有开过摩托车了。我很快便习惯了这部摩托车的重量,尽管它和我们德国的挎斗摩托车不太一样,它的挎斗位于车身的左侧。翻越亚平宁山脉的曲折路途中,这辆摩托车的发动机突然出现了问题,差一点跌入峡谷中。这个故障肯定是化油器或点火器造成的,因为每当转弯时,发动机便会突然熄火,这样下去的话,会让我掉队的。就在我恼火地再次发动引擎时,发动机突然启动了,摩托车猛地向前窜去。尽管在通常情况下我都能迅速控制住失控的摩托车,可在一个右转的急弯处,我再也控制不住这辆摩托车了。摩托车加速越过了道路左侧的护墙,在冲往万丈深渊的途中停了下来。运输中士帮着我把这辆摩托车彻底推入峡谷,以免落入游击队的手中。

然后,又交给我一辆大众桶式车,起初,它给我造成了许多麻烦。开着它时,这部轻飘飘的车子在路上左摇右晃,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多亏路上没有人朝着我的车走来。这是我第一次驾驶小汽车。我获得的一类和二类军用驾照,是驾驶五吨重的亨舍尔柴油卡车得来的,操纵那种卡车靠的是粗暴的两脚离合,转向时只能靠蛮力打方向。所以,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我努力让自己习惯这部轻型“卡丁车”敏感的方向盘,最后,我顺利地驾驶着这部车跟上了车队里的其他车辆,运输中士对此深感满意。

9月23日。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在集结区过了一整天。我把那辆大众桶式车交还给其他人,因为我觉得,担任一名重机枪手的任务更为重要。

9月25日。我们和其他一些部队在伊斯特拉半岛追捕当地的游击队。支持巴多格里奥的游击队员们藏身于复杂而又崎岖的地形中,很多时候,他们躲在山洞里。因此,我们所从事的任务对体能的要求很高,大多数时候是靠步行,因为在这种地形上,车辆行驶起来非常困难。

9月27日。我们在几座房子里抓获了两名带着枪的游击队员和一名姑娘,他们没来得及逃跑。一位我不认识的中士想把他们立即枪毙掉,跟这些游击队员待在一切的还有几个住在这里的居民,他们坚持说受到了游击队员的胁迫,这才让他们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的。与另两位中士商量后,这名中士释放了几位居民,押着几个游击队员跟我们一同前进。

我们继续赶路,弗里茨•哈曼和我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那名中士押着三个俘虏等我们俩赶上来,然后命令我们,把这三个家伙押到岩石后就地枪毙。我们俩惊呆了,然后我们告诉他,还是找别人来干这个活儿吧。

中士大发雷霆,他吼叫起来:“这是个正式的命令!这帮猪猡朝着我们开枪,打伤了我们的同志,他们甚至有可能杀死我们!而且,我们不能磨磨蹭蹭地带着这几个流氓。”他用冲锋枪口指了指我们身后的岩石,“你们到那里把这几个家伙解决掉,到峡谷里去。”

这时,弗里茨•哈曼也喊叫起来,他的声音如此之大,山腰处似乎也传出了回声:“快走,你们这帮猪猡!”

我们押着几个俘虏离开了道路,来到了岩石嶙峋的峡谷中。一路上,我打量着他们,尽管他们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但看上去个个面色惨白。汗水从他们脏兮兮的脸上流下,他们的眼中闪出惊恐的目光。他们很害怕,因为他们明白了中士交给我们的任务。俄国的作战经历使我知道,恐惧有许多种不同的类型,但这些人肯定属于那种严重的类型,因为他们明白,无处可逃了。

最年轻的一名游击队员吓得体似筛糠,他不停地对我们说着话,尽管他知道我们根本听不懂他的话。那个姑娘,我估计她的年龄不会超过25岁。她长着一张窄而坚毅的面孔,大大的鼻子。她慢慢地走在我们前面,每走一步都侧一侧身子。她想回头看看我们的脸,但看见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两支卡宾枪无情地驱使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该怎么做,我已和弗里茨•哈曼达成了一致。我们押着几个意大利人来到了峡谷中,没人能从道路上看见这里的情形,我们喊了起来,就像是在下达命令:“往前,往前!快点!”——这是我们此刻所能想到的仅有的意大利语——然后,我们对着空中开了几枪。三名俘虏立刻明白过来,他们像兔子那样撒腿便跑。我们随即转身返回部队。回荡在山谷里的枪声足以向中士证明,我们已经执行了他的命令,这位中士也没有再提起这一话题。

尽管我们违抗了命令,而且,那三个游击队员仍会继续投入战斗,但我们两个都没有良心上的不安。相反,我们为自己成功地摆脱了这种事情而高兴。否则,这件事情的结局就很难说了。中士肯定认为,他的命令在战争期间是完全合乎情理的——尽管如此,可我不得不问问自己,他会亲自执行这种处决吗?不管怎样,弗里茨•哈曼和我一样,都不是冷血杀手。但愿我不会被那种盲目的仇恨所蒙蔽,丧失了人类所有的情感,野蛮地屠戮手无寸铁的男男女女。

我告诉弗里茨,在雷特斯乔夫桥头堡,我曾遇到过一个名叫施瓦茨的下士,他处决负伤的苏军士兵时,对着他们的头部开枪。弗里茨解释说,那些枪杀手无寸铁者的家伙肯定有虐待狂的倾向,战争为他们提供了借口,这帮家伙打着保护其他战友的幌子,实际上是为了满足自己惨无人道的兽性。结束了在意大利的任务后,我和弗里茨又在俄国并肩战斗了一段时间,我们打死了许多敌人。可是,尽管战争有时候可能会使正常人变得麻木不仁,但我们绝不会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

10月10日。搜捕游击队的任务已经结束。虽然我们遭受了一些伤亡,但与俄国前线的经历相比,这只能算一场狩猎探险。我们从里耶卡海湾驱车出发,沿着亚得里亚海沿岸的公路行进,景色很好,湛蓝的海水一览无遗,最后,我们到达了的里雅斯特北面的目的地。

10月11日。再见,意大利!谢谢您!非常感谢你那美丽的风光和精妙的古典建筑,这一切让我们不胜钦佩。还要感谢你那灿烂的阳光,晒得我们汗水涔涔,以及你那美丽无比的蓝色海洋。我们希望有一天能重返这里。谢谢你那出色的美酒,不仅滋味绝伦,而且解渴——尽管有时候喝得太多会让我们的头脑昏昏沉沉。这片阳光普照的土地,与其居民相得益彰,在我们身边的意大利人,他们那极富韵律感的声音就像是滚滚而下的瀑布。

对这个国家,我们所剩下聊以自慰的物品——这是些可怜的安慰——只有几桶葡萄酒,外加十来瓶白兰地,这还是我们驻守在这里的最后几天里,设法从达尔马提亚海岸的一处酒厂废墟中抢救出来的。这些纪念品帮助我们许多人克服了与意大利分别的伤感,甚至缓解了重返可怕的俄国战场的悲观想法。消息传播得很快,据说,一支指挥小组已经上路。

10月16日。我们得到了几天放松的时间,在此期间,连队里的一些老兵喝得烂醉,随后,我们赶到了卢布尔雅那,住进了准备好的兵营。在这里,我们还有机会邮寄包裹回家。我包了一盒好酒和一些柔软的制靴皮革寄回家,这些皮革是我从一间燃烧着的皮革厂里抢出来的。

10月17日。在卢布尔雅那火车站,我们和我们的车辆登上了一列货运列车。天气很冷,还下着雨,我们穿着薄薄的热带制服,被冻得瑟瑟发抖。

10月19日。清晨时,我们到达了维也纳,在这里,我们换上了常规的陆军军装。然后,我们向着东方,朝着未知的目的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