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圣诞节,萨纳南达的日军一线阵地遭到多次突破,但日军仍然控制着许多碉堡和战壕。布纳等地的日军被压缩至东西不足两千米的海岸,看似时日无多,却仍足够倔强,一句话,就是不让你痛快。
艾克尔伯格的作战扇面上“出现了令人绝望的局面,战斗残酷,令人难以忍受,胜负未卜”。
宁可无了有,不可有了无。麦克阿瑟过早发布喜报,干了件自个儿挖坑埋自个儿的蠢事,现在的心态极度失衡。无法可想之下,他只能拿艾克尔伯格撒气,西南战区最新发布的战报如是说:“在圣诞节,我方的行动只限于例行的安全防范。神圣的战斗行动被制止了。”
看到这份战报,艾克尔伯格又吃惊又愤怒,他倒恨不得给麦克阿瑟许下半边天,但前线的真实状况不容许他这么做。
不仅是海滩边的战斗,直到1943年元旦,盟军在萨纳南达战线仍无多大进展,每次夺座碉堡或占条战壕,都被算成可观战果。
只要有一线可能,巴布亚的日军就会守住每一座碉堡以及每一条战壕,甚至他们晚上还会组织小部队渗透到盟军后方,对炮兵阵地和指挥所展开袭击。如此疯狂的顽抗,令美澳军方面目瞪口呆,很多人对今后如何在对日作战中取胜都感到了困惑。肯尼在给上级的报告中警告说,“在我们面前会有几百个布纳”,他预料今后要打败日军,花费的时间、精力、鲜血和金钱,可能超乎想象,那种认为“只要德国垮了,日本一推就倒”的想法是天方夜谭。
面对麦克阿瑟明里暗里的各种催逼,陷入忧郁中的艾克尔伯格已经完全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态度:“我昨天以为生命就要完结了。布纳会成为美军的大灾难吗?”
命运的裁决是,美国人还得再努力一把。1943年元旦,盟军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由六辆坦克为引导,对布纳海滩的日军阵地发动最后的进攻。在缓慢而坚决的攻击下,日军防御据点一个又一个被碾碎,盟军一步步地将他们的敌人挤入不断缩小的包围圈里。
1月2日,水滴石穿的结果是,日军防线终于被击破,有组织的抵抗也陷于崩溃。残存的日军士兵丢弃了武器和装备,抱着木板或救生器材跳入海中,希望能游往更西北的日军海岸防线。这些日本兵成了随后赶到的澳军士兵的活靶子,澳军在岸边架起机步枪进行射击,但还是阻止不了日本兵扑通扑通地跳入海中。
第二天早晨,火炮运上滩头,盟军飞机也加入杀戮,日军才终止了徒劳的逃跑。在无力回天的情况下,布纳方面的日本陆军指挥官山本重省大佐和海军指挥官安田义龙大佐双双剖腹自杀。
老麦终于高兴了。麦克阿瑟的格言:“战争就是为了胜利,这是任何其他东西都代替不了的。”
1月3日,美军彻底肃清了布纳地区的日军。布纳的胜利,是麦克阿瑟自菲律宾同日军作战以来,在战场上夺取的最大一次胜利。他太需要也太看重这样一场胜利了,以至于胜利之果吃到牙缝里,剔出来都是香的。
老麦的火暴脾气就像茅草一样,易燃易灭。在真正的喜讯面前,他马上忘记自己从前是如何拿枪顶着部下后背的了,在给艾克尔伯格的贺信中,他情真意切地写道:“得悉你在战斗中未曾受伤,我非常高兴。我总担心,你常出入敌人的枪林弹雨,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对你表示衷心的赞许。”
艾克尔伯格的回应是:“虽然在此战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我不想再有人提起,但我认为,麦克阿瑟将军实在应该为这场凶险的战斗感到自豪。”
数据可以表明布纳一战有多么凶险。在这场大搏杀中,盟军伤亡高达2817人,2500名日本守军除190人逃脱,50人被俘外,全部殒命异域。
“巴丹的死鬼今晚可以安眠了。”麦克阿瑟最后总结道。
随着戈纳、布纳的完全清盘,萨纳南达成为麦克阿瑟这一轮鏖战所要拿掉的最后一枚棋子,在启程返回布里斯班之前,他授命艾克尔伯格指挥巴布亚的全部美澳军,向萨纳南达发起代号为“扫荡战役”的攻势。
1月11日,盟军发起攻击。布纳之战结束后,艾克尔伯格就认识到,“最坏的情况还在我们前面”,果不其然,“战斗激烈”和“伤亡惨重”仍是此次扫荡战役的主题词。
不过艾克尔伯格不知道的是,顽固的日军其实已经决定撤退了。
撤退是由于补给的断绝。至1月初,日军每人每天只能分到60克大米,到1月12日,已完全断粮。药品则早在一个月前就告罄,弹药也行将耗尽,在这种情况下,日军大本营下令萨纳南达的日军撤往莱城和萨拉莫阿。
撤退预定为1月25日,从盟军发起攻击的时间来看,晚了。
面对被击得千疮百孔的防线,日军开始提前分头撤退,旅团长山县栗花少将乘快艇成功逃脱,新任南海分遣队队长小田健作少将、第41联队长泽矢大佐在突围中被击毙或自杀。
1月22日,盟军以钳形攻势合围萨纳南达,俘虏了200名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日本兵。至此,长达6个月的巴布亚战役以盟军的胜利宣告结束,盟军在“扫荡战役”中的伤亡达到3500人,比布纳战役还多出700人。
巴布亚战役是太平洋战场上盟军代价最高昂的胜利之一。参战的日本陆海军共达1.7万人,损失1.2万,总计有350人被俘。美澳军先后投入3.5万人,伤亡8546人,其中阵亡3095人,因疾病、疲劳和营养不良造成的非战斗减员,为这个数字的三倍之多。
站在布纳的军人墓地前,艾克尔伯格忍不住热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