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枪炮痕迹密如烟雨,日机机身多处中弹,机尾已经拖出火焰和黑烟,但除了微微晃动外,飞机并没有因此坠入海中。之后,飞机越来越近,眼看着机翼形成一条笔挺的直线,犹如一把雪亮的利剑扎向航母。
随着惊雷般的一声巨响,这个火光四射且尖声呼啸的流星滑过舰桥,径直撞在了前升降台的后面,整艘航母为之一震。
就在撞击前的一刹那,炸弹脱离飞机,接连穿透两层甲板,在一间塞满卫生纸的舱室上面炸开了。舱室里的卫生纸起到了类似弹簧垫的作用,结果爆炸力向上冲起,将升降台炸掉了三分之一,被炸掉的部分腾空甩出有100米远。
爆炸产生了炽烈强光,站在驾驶台后面的军官被这一强光刺激得眼花缭乱。他们勉强挣扎着看到一块长达40米的钢板已经像香蕉皮一样翻卷起来,仿佛飞鸟般迎空飞舞,再接着便落到了海面上。
被自杀飞机攻击的“企业”号航母。在遭到自杀飞机重创后,“老E”退出战斗,就此结束了自己在太平洋战争中富有传奇色彩的战斗生涯
除了制造时精益求精,拥有一支经验丰富、反应快捷的损管队,也是“老E”能够无数次绝处逢生的秘诀。仅仅几秒种时间,身穿石棉工作服的损管队员便冲上被滚滚浓烟包裹着的甲板,控制了船上的火势。
特攻机爆炸时的场面看上去惊心动魄,但“企业”号物质上的损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除了破损的升降台、被掀起的甲板以及机库中被烧毁的几架飞机外,仅炸断了几根集流管,而且自始至终也没有造成难以控制的大火。
集流管被炸断后,船内涌进了2000多吨海水,修复甲板也得花上好几个星期的时间。不过在“企业”号的征战史中,这些都只能算是轻微的小伤,“老E”依旧可以像一个遍体伤疤的老兵那样,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让军医替他包扎伤口。
但有人永远都不能开玩笑了。“企业”号一共有14名舰员被炸死,这14名士兵从尘世间带走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那架拖着火焰并急剧增大的特攻机,以及它那利剑般笔直的机翼。
死里逃生的人们同样忘不了刚刚经历的惊悚一幕。日军飞行员的尸骨被捡拾起来,与被烧黑的飞机残骸一块儿陈放在甲板上。
透过军装和衬衣的撕破口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肌肉发达、健壮结实的航空兵。不过无论他生前做过什么,能力有多强,现在他就是一具残尸,而且只有上半身是比较完整的。
水兵们列队从这具残尸前鱼贯而过。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肿胀的面孔、瘫软的脖子,或者是仍旧圆睁着的呆滞的眼睛上,几乎所有人关心的,都是日军军装上的黑色纽扣。那些纽扣上面雕刻着“神风敢死队”的队徽:一枝带三片叶子的樱花,大家心里所想的是,这些漂亮的战争纪念品不知会落在哪些幸运的高级军官手里。
战争会让人变得残忍和可怕,即便是从所谓文明社会出来的美国大兵,打仗打久了,心理上也会产生阴暗和冷血的一面。作为一个典型的美军陆战队员,莱基直言不讳地透露,其实早在瓜岛战役时,当听到“某某牺牲”的消息时,除非战死者是自己的亲密朋友,否则他并不会感到特别伤心。很多时候,为了不让别人认为自己是一个冷血动物,他只能被迫做出悲伤的表情,装出如丧考妣的样子。
莱基开始以为只有他是这样,后来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他们如同那个“战利品狂人”一样,脑子里只接收两种信号,其一是逃得性命的暗喜,其二就是猎杀对手和获取战利品时的刺激。这是人性光辉被剥离后,战争褪色为单纯的死亡游戏的一种本能表现。
当“企业”号上的水兵看到返回的另外两艘航母时,脑子里的第一种信号开始变得愈加强烈起来。这两艘航母分别是“富兰克林”号和“邦克山”号,它们也遭到了特攻机的攻击,而且全被炸得焦头烂额,满船的尸臭竟至数日不绝。
“5·14攻击”令第58特混舰队损失惨重,米彻尔也不得不在三日里两易旗舰。怎样防范和对付特攻机,由此成为美国海军需要重点攻克的一大课题。
美国人理性和善于总结的头脑,是其撒手锏。他们运用统筹学原理,重新设计了舰队面对特攻机攻击时的战术:大型军舰比如航母和战列舰须与日机来袭方向保持垂直,这样既便于高射炮集中轰击,也可减少被特攻机撞中的概率;小型军舰比如驱逐舰和登陆舰则要与日机攻击航向平行,同时采取突然急转和增速的方式,尽可能让日机难以对准目标。
读谷机场,美军用防空炮对夜间来袭的日机进行射击。在密集的火力网下,可以看到机场上停靠的“海盗”式战斗机的轮廓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防患于未然。美军在冲绳岛和附近小岛上都建起雷达站,陆基战斗机根据雷达预警的报告,不间断地实施空中巡逻警戒以及拦截。
大量战斗机迅速进驻冲绳岛上的嘉手纳和读谷机场,它们的频繁出击,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日军在冲绳海面发动的空袭。
指挥空袭的丰田不爽了:早就说这两座机场重要,你们不听,任美国人捡了去,如今可给你们颜色看了。
再多说也是无益,第32军连自家防线都难以维护,哪里还能指望他们反击夺回机场。丰田只能自己想办法,他想到的办法是实施一次敢死空降突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