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自杀式的攻击,但又区别于通常意义上的万岁冲锋。千田和井上的计划不是像蛮牛那样横冲直撞,冲到哪儿是哪儿,而是做有目的的大规模渗透,即在穿过美军防线深入其后方地区后,尽可能地破坏美军一切设备和物资,比如补给仓库、坦克、摩托化运输工具等。
计划订得很好,但是由于缺乏组织纪律,士兵们冲锋时全在高喊“万岁”,就算美军原先都在睡觉,他们这么一嚷嚷,也都被吵醒了。
美军陆战队员从新兵开始就接受过严格的战斗训练,即便勤杂人员也具有一定的战斗素养,在发现对方发动突然的夜袭战后,他们本能的反应就是卧倒,并向任何移动的目标开火。
美军还向日军必经之地发射了照明弹,借助照明弹的光亮用火炮对暴露的日军进行射击。借着照明弹望去,迫击炮弹炸起一根根泥灰柱,日军被炮弹和子弹包围,到处都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惨叫怪叫,其凄惨景象让置身其间的人们恍如已脱离了人间。
经过激烈战火的洗礼,硫黄岛早已面目全非,连山上的树木都显得格外狰狞
参加夜袭的日军都知道他们的任务不是冲进美军的防御阵地,而是绕过去,到对方的后方营地去捣乱。有许多日本兵如愿以偿,可悲的是他们碰到了更多的岩洞和地下坑道,那些原先都是日本人的“专利”,现在却遭到“盗版”,被美军据为己有了。
美军在日军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改造,变成适合自身的掩体。在美军后方,从指挥所到勤务部队、预备队,全都有这样的保护工事。
这一次,变成了日本人在地上,美国人在地下。美军也像过去他们的对手做的那样,死守在原地不动,等到日军走近了,再用强大的火力把敌人撕成碎片。
大曲少尉没能绕过防御线,他和他那15个兵躲在弹坑里或岩石后边,被美军的机枪压得一动都不能动,整整一个小时后才偷偷溜回了原来驻守的岩洞。
大曲认为他的海军战友可能已夺回了折钵山,而自己却没有参加,想想实在不甘心,于是又串联了几百人,准备找一个陆军军官带路,重返夜袭场。他们好不容易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一个陆军单位,但是洞里的人都说不知道当天晚上有什么总攻。
我们海军在那里被美国人打得跟肉末似的,你们作为发起人,居然说不知道?大曲怒不可遏,他指责这些陆军临阵脱逃,说着说着,几乎要与一个陆军大尉大打出手。
这支日本陆军属于第26坦克联队本部。所谓坦克联队,当然早已是一个没有坦克可用的步战部队。联队副官闻讯赶来,他告诉大曲,不会再有什么总攻了,千田的命令已被栗林取消。
这时联队长西竹一中佐也走了出来。西竹一出身名门,在日本是个男爵,也是当时日本最有名的骑手,在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上,他与他的爱马曾获得过个人跳越障碍冠军。他不仅证明了副官的说法,而且希望大曲及其部队能留下来,给他充当补充部队。
大曲仍然不相信总攻已经取消,更不愿意就这么把部队交给西竹一——你给了他,就算是他的,再用就是冤家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独自带着去参加总攻呢。
西竹一以为凭自己的身份和面子,大曲一定会屁颠儿屁颠儿地立即表示顺从和追随,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识趣,于是便没好气地撂了一句话:“如果谁要想死,随时都可以去死,这里离美军阵地只有50米!”
大曲恨恨返回,但是当他把部队集合起来时,才认识到参加总攻已经来不及了。大曲十分沮丧,他只有15个兵,要独立守岩洞都很难,想来想去,还是把部队交给了西竹一。
至于大曲自己,已经受够了“山洞战术”,他向西竹一提出,他自愿充当“人肉炸弹”,去炸美军的坦克履带。得到的答复是没问题,几天内就会轮到他。
到了第二天拂晓,渗入美军防线和后方的日本兵已经到处都是,最大渗透距离已达1600米。但是他们既没能把美军的防线切断,也无法使美军的后方陷入混乱,换句话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战术价值,只不过是让他们自己陷入绝境而已。
陆战队员在展示缴获的日军旗帜。日军把他们的旗帜看得很重要,旗帜被缴获,往往是一个成建制日军单位已被歼灭的证明
这次错误的夜袭被彻底粉碎,日军至少伤亡了1000人。栗林白白损失了大量有生力量,给他以后的作战带来了极为不利的影响。
栗林虽然阻止了总攻击计划,却留不住发起人千田的心。3月9日晚,千田把附近部队集中起来,他两手各拿一颗手榴弹,头上裹着一条涂有膏药旗标志的白布条,率领一帮人冲锋了。
不出栗林所料,攻击依然毫无作用和价值,包括千田在内的出击者几乎全部战死。
当天下午,陆战三师攻至西海岸,占据了一段约为800米的海岸。21团一营最先到达海岸边,陆战队员们用海水洗脸,光着脚丫在海浪中嬉戏。作为战绩的证据,该营营长还在一个军用水壶里装满海水,并在水壶外面贴上“只供检验不能饮用”的标签,派人送给了师长厄金斯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