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舰船和飞机的英勇反击,让栗田对眼前之敌是“哈尔西部队”这一点更加确信无疑。同时,海面上美军施放的大量烟幕弹以及瓢泼的大雨,都妨碍了他对战场情况的观察。换言之,栗田并不知道自己对“塔菲-3”造成了多大损失,只知道自家舰队已经受伤不轻。
对“哈尔西部队”的全速追击已持续了两个小时,哈尔西的航母全是30节速度的快速航母,就算己方已占据主动,这么没完没了地追逐下去,也不可能追得上。
别忘了,上级的命令是进莱特湾打“空船”,而不是和哈尔西缠斗。本来小泽应该负责把哈尔西给引开的,结果他没完成任务,倒让我在这里给他擦屁股!
上午9点11分,栗田向他那些零零散散的大舰发出信号,要它们退出战斗,“以每小时20海里的速度向北与我靠拢”。
栗田不是说不打,他是要重整队形后向莱特湾进攻。不过,这一关键时刻的松劲,真像是“全能的上帝”从九重天给“塔菲-3”发下了一张赦书——当栗田下达命令时,他的两艘重巡洋舰与“吉普航母”已近在咫尺,几乎可以直接瞄准,而在巡洋舰后面跟进的两艘战列舰同样也距离美舰很近。
“塔菲-3”意外得救了。斯普拉格也顾不得猜测对方心思,赶紧率部向莱特湾驶去。
向北225海里,同样处于绝境的小泽部队就没这么走运了。
9点45分,哈尔西发动第二次空袭,130架飞机横冲过来。这次美机可以在无空中拦阻的情况下,直接攻袭日军舰队。小泽急忙部署高射火力网,试图用凶猛炮火来弥补空中劣势。
历史学家如此描绘当时的场景:在明朗的晴空中,日军的炮火筑起一座火焰吞吐的殿宇,殿宇的列柱五彩缤纷,绚丽夺目。殿宇下面,各舰以Z字形左闪右晃,以躲避劈头盖脸而来的炸弹以及飞窜的鱼雷。
面对猛烈的空袭,这种抱着脑袋钻地洞的办法显然是徒劳的。轻航母“千岁”号冒出阵阵浓烟且严重倾侧,最后在水中无法动弹,轻巡洋舰“多摩”号亦多处中弹,落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原来航母作战这么有劲!在“新泽西”号的指挥台上,哈尔西乐得手舞足蹈,他命令李中将的战列舰扑上去,用重炮对小泽部队进行轰击。
美军战列舰离小泽部队仅52海里,在哈尔西看来,大获全胜已成定局。
就在这时,金凯德又发来了电报,还是叫救命:“李在哪里?”在近三小时的电报往来中,这是金凯德第二次用明码发电,可见他已经慌乱和愤怒到了什么程度。
看到这封十万火急的求援电报,哈尔西惊讶万分:不是已经让麦凯恩大队去增援了吗?
哈尔西忘了,麦凯恩大队离莱特湾足有300多海里,比恩加诺到莱特湾还要远,就算麦凯恩接到命令后马上行动,也得好几个小时后才能到达战场。
几分钟后,哈尔西又收到了尼米兹发来的电报。太平洋舰队总司令亲自下达战术指示,这是前所未有的,哈尔西不得不予以重视。
尼米兹发这个电报也是出于不得已。之前金凯德向他发来了雪花一般的告急电,参谋们也认为尼米兹应该出面干预,命令哈尔西派兵增援斯普拉格,但都被尼米兹拒绝了。尼米兹一向很尊重前线指挥官的现场处置权,如果不是极特殊的情况,他反对越级进行干预。
然而,随着金凯德的呼救信号越来越尖锐刺耳,尼米兹终于接受了参谋们的建议,即至少问一问哈尔西:第34特遣舰队现在何处?
电报中就是这么一句话。不过出于保密,夏威夷的密码员还会在正式电文前后添上几句混码。前面一句是“火鸡在水边跳舞”,后面一句是“全世界都想知道”。
“火鸡跳舞”,谁都知道这跟正题毫无关系,“全世界都想知道”就未必了。“新泽西”号上的译电员一看,还以为这几个字是正文的一部分,就原封不动地译出来交了上去。
尼米兹和哈尔西私底下是老朋友,尼米兹从不会以训斥的口气跟哈尔西说话,然而给译电员这么一画蛇添足,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在含蓄地责备哈尔西了。
“蛮牛”好像脸上被重重地打了一记耳光,整个人晕头转向,情绪也顿时从惊讶转为愤怒。他摘下帽子,狠狠地摔在甲板上,然后大声骂了一句听起来让人脸红的话。一名部下赶紧抓住他的胳膊劝解:“别这样,你究竟怎么啦?要镇静!”
哈尔西认为自己受到了尼米兹的侮辱,气得一个劲儿咳嗽。同幕僚们闷闷不乐地合计了近一个小时后,他才无可奈何地下达命令,决定组成第34特遣舰队,再加上博根航母大队,由自己率领着南下增援金凯德。
哈尔西一心想留下来痛宰日军航母,但现在不可能了。他后来始终对此耿耿于怀:“我放弃了我从当军校学员时起就梦寐以求的机会。对我来说,这场战争中的最伟大的一次战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