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征服印度斯坦要留给后期的帖木儿王朝,但伊朗或波斯的攻略在旭烈兀汗的手里完成,他是成吉思汗的孙子,也是相继两位皇帝蒙哥和忽必烈的弟弟。我无法列举被他践踏在灰尘之中大批的苏丹、埃米尔和阿塔贝克,不过波斯的暗杀派或称为阿萨辛教派[396]被他根绝,这对人类而言可能是一大功德。在里海以南的群山峻岭之中,这个可憎的教派统治的时间长达160年,所有的恶行未曾受到任何惩处。他们的君王也称为伊玛目,任命他的部将负责领导和治理利巴努斯山的殖民区,在十字军东征的历史上极为出名而且所向无敌。[397]
阿萨辛教派是狂热的《古兰经》信徒,混杂印度的轮回之说与他们先知的洞见,首要的责任是奉献自己的灵魂和肉体,盲目听从真主代理人的指示。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人士,都在这个教派传教士所使用的匕首下颤抖,可以列举出无数基督徒和穆斯林最显赫的受害者,牺牲在山中老人(这是他以讹传讹所获得的称呼)的信仰、贪婪或愤恨之下。他们唯一的武器匕首为旭烈兀的长剑所斩断,这些人类之敌除了“暗杀”这个词,没有任何遗迹留下,欧洲的语言只有带着厌恶的情绪予以采用。
旁观者看到阿拔斯王朝的绝灭,对它的伟大和败亡难免会起恻隐之心。自从塞尔柱的暴君权势没落之后,哈里发恢复在巴格达和阿拉伯的伊拉克合法的统治权力,然而神学的派系倾轧使城市混乱不堪,教徒领袖迷恋后宫的700名侍妾无法自拔。蒙古人的入侵(1258 A.D.)只遭到实力微弱的军队和傲慢无比的使臣的抵抗,哈里发穆斯塔辛说道:
奉真主的敕令,为阿拔斯的子孙在此地建立君王的宝座,他们的敌人无论今生来世都会遭到毁灭的命运,旭烈兀难道敢违抗真主的旨意?如果他愿意获得和平,那么就让他马上离开这个神圣的地区,对于他所犯的错误我们也许可以大发慈悲给予宽恕。
一位奸诈的首相迎合这种极其幼稚的放肆之词,他向主子提出保证,要是蛮族胆敢进入城市,靠着妇女和小孩在房屋的平顶上面抛掷石块,就可以将他们完全消灭。但是虚幻的幽灵接触到旭烈兀以后,马上像一股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经过两个月的围攻之后,巴格达为蒙古人攻破,全城受到洗劫。野蛮的将领宣判哈里发穆斯塔辛死刑,这是穆罕默德在尘世最后的继承人,他那高贵的亲戚阿拔斯家族,在亚洲的统治长达500年之久。无论征服者有哪些企图,麦加和麦地那这两座圣城[398]受到阿拉伯沙漠的保护,蒙古人越过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剽掠阿勒颇和大马士革,威胁要加入法兰克人前去解救耶路撒冷。埃及如果仅有软弱的后裔负责守备,就会马上沦陷,但是马穆鲁克在幼年时代就生活在西徐亚凛冽的空气当中,他们与蒙古人打了几场硬仗,作战的英勇难分轩轾,训练和纪律要略胜一筹,把侵略的浪潮赶回幼发拉底河的东岸。不过泛滥的洪流仍发挥着无法抗拒的力量,扫过亚美尼亚和安纳托利亚的王国,前者为基督徒所据有,后者是土耳其人的势力范围。伊康的苏丹尽力抵抗蒙古大军,阿扎丁后来在君士坦丁堡的希腊人中间寻得庇护,塞尔柱王朝最后还是被波斯的大汗所绝灭。
窝阔台覆灭中国北部的金朝以后,立即决定派遣大军侵袭最远的西方国家(1235—1245 A.D.)。150万蒙古人和鞑靼人列入服役名册,大可汗从中选出三分之一的人员,把指挥大权授予侄儿拔都,是他哥哥术赤的儿子。[399]这时拔都正统治里海的北部,原来是他父亲所征服的地区。度过长达40天的节庆假期以后,拔都开始伟大的远征行动。无数的骑兵分遣部队不仅快速而且剽悍,在不到6年的时间内,经过的地区相当于经度90度的距离,等于地球周长的四分之一。亚洲和欧洲的巨川大河,像是伏尔加河、卡马河、顿河、玻里斯提尼斯河、维斯图拉河和多瑙河,他们骑在马背上游过去,或是趁着冰冻季节走过,或是用简单的皮筏渡越,营地随着向前运动,支援所需的辎重和炮兵。拔都的首次胜利,将面积辽阔的突厥斯坦和钦察[400]平原所有剩余民族的自由权利全部连根摧毁。在他快速的进军途中,攻取现在被称为阿斯特拉罕和喀桑的两个王国,派遣部队前往高加索山脉,深入搜查位置最隐秘的格鲁吉亚和切尔克斯。俄罗斯的国内争执使得大公爵或诸侯把国家出卖给鞑靼人,他们从立沃尼亚扩展到黑海,莫斯科和基辅这两座现代和古代的都城全部都化为灰烬。暂时的毁灭不会造成重大的影响,对比之下,200年的奴役生活在俄罗斯人的性格上留下了难以洗刷的痕迹。
鞑靼人对于希望据有或是快速离去的国家,蹂躏的方式都是同样猛烈而狂暴。他们从长期征服的俄罗斯,对波兰的腹地进行凶狠而短暂的入侵,最远抵达日耳曼的边界,卢布林和克拉考这些城市都从地表上消失。蒙古人向着波罗的海海岸地区前进,在利格尼兹会战中击败西利西亚公爵、波兰内卫军的主将及条顿骑士团的盟主,从被杀者身上割下的右耳可以装满9个麻袋。他们西进的尽头是利格尼兹,接着转换方向进犯匈牙利。拔都的亲征或是他的精神激起50万人高昂的斗志,喀尔巴阡山对于分兵前进的纵队,不再是难以穿越的障碍。蒙古人前进的消息根本没有人相信,等到发现有变时已经无法抵挡。
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集结伯爵和主教的武装部队,但过去他接纳了4万户漂泊无依的科曼人,使得国内产生离心离德的现象。这些野蛮的来客遭到国人的怀疑,认为他们会出卖国家或是谋杀君王,被激怒以后发生叛变。多瑙河北岸的疆域在一日之内丧失殆尽,仅仅一个夏季人口就大量减少,残破的城市和教堂散布着土著的白骨,等于在偿还土耳其祖先所犯的罪孽。有一位神职人员从受到洗劫的瓦拉丁逃出来,叙述他所看见或遭受的苦难。围攻和会战的血腥狂暴,远不及对待逃亡难民的残忍无情,他们被应许的和平与赦免引诱,从森林里出来,在完成收割粮食和葡萄的工作之后,全部被冷酷地屠杀。到了冬天,鞑靼人从冰上渡过多瑙河,向着格兰前进,这里是日耳曼人的殖民区和王国的都城。鞑靼人安装30部攻城器具用来对付城墙,壕沟用装满土的麻袋或尸体填满,经过一阵不分青红皂白的屠城以后,300名贵妇当着可汗的面全部被杀害。匈牙利所有的城市和堡垒只有三座在鞑靼人入侵后留存,命运乖戾的贝拉在亚得里亚海的岛屿上藏身。
野蛮的敌对行动像乌云一样遮天盖地,使得拉丁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一个俄罗斯的逃亡分子向瑞典发出警报,波罗的海和大洋的遥远国家为鞑靼人的迫近而战栗不已。[401]基于畏惧和无知,他们并没有将这些异族视为人类。自从公元8世纪阿拉伯人入侵以来,欧洲从未面临如此类似的灾难。如果说穆罕默德的门徒只是压迫宗教和自由,那么西徐亚的牧人就会毁灭欧洲的城市、技艺和文明社会所有的制度。罗马教皇试图用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的修士,前去安抚这些战无不胜的异教徒,使他们皈依基督教。但是他对可汗的回答大感惊异,说上帝之子和成吉思汗的儿子同样被授予神明的权力,可以降服或毁灭世上的国家。教皇除非亲自作为恳求者前来访问可汗所在的旗,否则也在被摧毁之列。
皇帝腓特烈二世提倡整体防卫计划,他在写给法兰西和英格兰国王以及日耳曼各选侯的信中,提到即将迫近的共同危险,敦促大家将所属的诸侯武装起来,成立一支合乎正义公理的十字军。鞑靼人自己对法兰克人的名声和英勇抱着敬畏的心理,50名骑士和20名弓弩手在奥地利的诺伊斯塔德进行防御战斗,一支日耳曼军队的出现为其解围。等到塞尔维亚、波斯尼亚和保加利亚这些邻近的王国成为一片焦土以后,拔都从多瑙河慢慢退向伏尔加河,要在萨拉亚的城市和宫殿中享受胜利的报酬,这个地点位于荒漠之中,他从此地开始指挥部队的行动。
甚至就连北方贫苦和冰冻的地区也能吸引来蒙古人的军队。谢班汗是拔都的弟弟,率领一旗有1.5万户进入西伯利亚的荒野之地,他的后裔在托波尔斯克统治了约300年之久,直到后来被俄罗斯人征服。冒险的精神使他们循着鄂毕河和叶尼塞河的水道前进,最后必定能够发现北方冰冻的海洋。在清除那些怪诞的传奇后(如这里的人长着狗头和偶蹄的脚),我们发现大约在成吉思汗去世15年以后,蒙古人提到萨莫耶德人的名称和习性,说他们位于北极圈附近地区,住在地下的木屋里面,只能通过狩猎获得所需的毛皮和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