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制定一部如此偏袒和荒谬的法规,竟然宣判一个国家的当地人士,永远要在外族和军奴的专横统治下过着奴役的生活?然而埃及就有500多年处于这种情况。巴哈里雅特和波吉特王朝最为显赫的苏丹,都是从鞑靼人和切尔克斯人的行伍中脱颖而出,还有24个总督或军队首长,都不是由自己的儿子而是由军奴来接任。他们制定关系到个人自由权利的丹书铁券,就是谢利姆一世与共和国签订的条约。奥斯曼皇帝仍然从埃及获得进贡和臣服的承诺,但是拘束力微不足道。
这两个王朝除短暂的和平与安定以外,整个时期的主要特色是充满掠夺和血腥。但不论他们的王座是否摇摇欲坠,始终能屹立在纪律严明和骁勇善战两根支柱之上,统治的地区延伸到埃及、努比亚、阿拉伯和叙利亚。马穆鲁克从800名骑兵增长到2.5万名之众,整个数量还要加上行省民兵10.7万名,必要时还可获得6.6万名阿拉伯人的援助。[156]如此强势而又积极的君王,不可能在他的海岸地区,长期容忍一个充满敌意的独立国家存在。法兰克人建立的政权能够延长大约40年,完全是靠着对手的统治还不够稳定,蒙古人的入侵以及一些好战的朝圣者偶然的帮助。英国读者会从这些人当中注意到第一位爱德华的名字,他的父亲亨利还健在时他已经举起十字架。这位未来威尔士和苏格兰的征服者,率领1000名士兵解了亚克城之围,带着一支9000人的军队向拿撒勒前进。
爱德华获得的名声与他的叔父理查德不相上下,凭着英勇的行为订立10年的休战协定。一名宗教狂热的刺客手执佩剑向他下手,虽然他逃脱一死,但还是身负重伤。安条克的位置已较少暴露在圣战的灾难之下,但最后仍旧被埃及和叙利亚的苏丹邦多克达或比巴尔斯占领和摧毁,拉丁公国遭到毁灭的命运。在这个最早获得基督教这个名字的政治中枢,居民有1.7万人被杀,10万人被俘为奴,几乎成为人烟寥落的鬼域(公元1268年6月)。滨海的城镇拉奥狄凯亚、加巴拉、的黎波里、贝莱图斯、西顿、提尔和雅法,以及医院骑士和圣殿骑士坚固的城堡,全都相继陷落。法兰克人整个生存空间,只限于圣约翰的亚克这座城市和殖民地,这个地方有时用托勒密这个更为古典的称呼。
等到耶路撒冷沦陷以后,距离有70英里的亚克成为基督徒的都会区,兴建坚固和雄伟的建筑物、供水渠道、一个人工港口和双层的城墙。城市的人口因朝圣者和避难者不断涌入而日益增多,在敌对行动歇止时,交通的便利引来大批东方和西方的商人,市场能够提供各个地区的产品和各种语言的通译。但是在许多民族混杂的情况下,各种恶行都在滋长和泛滥,在耶稣和穆罕默德的信徒当中,亚克的男女居民被认为自甘下流和堕落,法律的约束也不能纠正亵渎宗教的不当行为。城市有很多统治者,却缺乏管理的机构。耶路撒冷和塞浦路斯的国王,吕西尼昂王朝的国王,安条克的王子,的黎波里和西顿的伯爵,医院、圣殿和条顿骑士团的成员,威尼斯、热那亚和比萨共和国,教皇的代表,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国王,都自认有独立管辖的权力。17个法庭掌握生死大权,每个罪犯在相邻的居住区得到保护。各个民族之间永远存在着猜忌之心,经常爆发流血冲突。有些亡命之徒侮辱十字架的形象,没有能力付账就去抢劫伊斯兰教徒的村庄。19位信誉良好的叙利亚商人被基督徒绑走吊死,基督徒拒不认罪使得哈利勒苏丹师出有名。他率领6万名骑兵和14万名步卒向着亚克进军,他的炮兵(要是这个词当时可用的话)行列不仅数量很多而且非常钝重,一门投射机具的木制结构拆开要用100辆大车运送。曾经在哈马的部队里服役的皇室历史学家阿布尔菲达,就是这场圣战的目击者。法兰克人即使罪大恶极,狂热和绝望也激起了他们的勇气。但是17个首领争权夺利,使得自己的力量成为一片散沙,苏丹的战力能从各方面施以压倒性的打击。
经过33天的围攻,双重城墙终于被穆斯林突破(公元1291年5月18日),主要塔楼被他们的投射机具摧毁,马穆鲁克发起全面攻击,城市遭到杀戮和洗劫,6万名基督徒不是死亡便是成为奴隶。圣殿骑士的修道院——也可以说是城堡——多守了三天,但是他们的盟主中箭阵亡,500名骑士只有10人幸存,最后还是得不到赦免,被送上绞架吊死,比起力战被杀的牺牲者更为不幸。耶路撒冷国王、教长和医院骑士团的盟主费尽力气撤退到岸边,然而海面上狂风暴雨不断而且船只不足,大部分逃亡人员在到达塞浦路斯之前惨遭溺毙,否则吕西尼昂王朝即使丢了巴勒斯坦,能够返回家乡也可获得一点安慰。苏丹下达命令,将拉丁城市所有的教堂和工事夷为平地,出于贪婪或恐惧的动机,圣墓仍旧向虔诚和失去自卫能力的朝圣者开放。长期以来回响着世界大辩论之声的海岸,为一阵哀怜和孤独的寂静气氛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