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凭着自己的才能和运道,把基督教世界从这种灾难中拯救出来。查理是丕平的非婚生子,对于皇宫总管的头衔以及身为法兰克人的公爵,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但他后来能够成为一连串国王的始祖,倒也是名实相符。他恢复和支持帝座的尊严,管理政府辛勤地工作长达24年之久,像武士一样采取积极的行动,连续粉碎日耳曼和高卢的叛乱事件,在同样的战役中把他的旗帜展示在易北河、罗讷河和大洋的海岸地区。现在公众面临危险的处境,他听从国家的召唤,同时他的死对头阿基坦公爵厄德,狼狈不堪地成为流亡的恳求者。这位法兰克人大声叫道:
啊!我的上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凄惨!为什么会这样不幸!我们很久以来就听到阿拉伯人的名声和他们的征战,一直担心他们在东方的攻势行动,谁知他们现在已经占领西班牙,正从西方来侵略我们的国家。然而他们的人数和武器装备(他们并没有小圆盾)与我们相比,还是居于劣势。
见识高明的皇宫总管回答道:
假若你愿意听从我的劝告,那么就不要拦阻他们的前进,更不要过早发起攻击。他们像一道激流,如果我们逆流而上一定会发生危险。对财物的欲念和必胜的信心,能够让他们勇气倍增,这种勇气比起兵器和数量更能发挥效用。一定要有耐心,不要着急,等他们满载而归时再动手。他们夺得财物后就会各自心怀鬼胎,确保我们可以获得胜利。
这个狡猾的政策可能是阿拉伯的作者所精心杜撰出来的,查理的地位也会让人联想到他的拖延时间策略是出于更为狭隘和自私的动机,他暗中的企图,是使不稳善变的阿基坦公爵厄德的自尊心受到打击、行省受到摧残。然而更有可能的是,他的拖延难以避免且情非得已。一支正规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整备完成,近半的国土已经落在萨拉森人手里,按照当时他们的情况来说,纽斯特里亚和奥斯特拉西亚的法兰克人非常清楚迫近的危险,或是抱着不以为意的态度;格庇德人和日耳曼人乐意提供自愿的帮助,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离基督徒将领的营地还有相当远的路程。
查理等部队集结完毕,立即出发搜寻敌军,发现他们位于法国中部的图尔和普瓦提埃之间。[24]他的行军编组正好被一道山脊所掩护,阿卜德·拉姆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并发动奇袭。现在亚洲、非洲和欧洲的民族用同样勇敢的精神前进,发生的接战要改变世界的历史。前六天都是毫无秩序的混战,东方的骑士和弓箭手能维持优势。但是在第七天的肉搏近战中,日耳曼人靠着强壮的意志和铁铸的手臂,凭着力气和体形对东方人造成压倒之势,使他们的子孙确保民事和宗教的自由。于是“铁锤”的称号就落在查理的头上,用来证明他那雷霆万钧无可抗拒的一击。厄德的愤怒和竞争也激起更大的勇气,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同伴都是法兰西骑士制度真正的贵族和保护神。经过一场血腥的战斗,阿卜德·拉姆被杀,萨拉森人在黄昏时候退回营地。夜晚营地中一片混乱,弥漫着绝望的感觉,来自也门、大马士革、阿非利加和西班牙的各部族各持己见引起冲突,几乎要兵戎相向。这群剩余的乌合之众突然之间就这么消散,每位埃米尔都只考虑自己的安全,只想尽快单独撤离。天亮破晓发现敌营寂静无声,使得胜利的基督徒感到怀疑,接到细作的报告后,他们才敢到空无一人的帐幕搜寻遗留的财物。但是,如果我们扣除一些值得纪念的遗物,只有一小部分战利品被归还给无辜和合法的原主。
欢乐的浪潮立即席卷整个正统基督教世界,意大利的僧侣非常肯定地相信,35万或37.5万名伊斯兰教徒被查理的铁锤砸得粉身碎骨,[25]而基督徒在图尔战场上阵亡的人数则不超过1500位。然而这难以置信的故事从法兰西将领的小心翼翼,即可获得足够的反面证据。他顾虑敌人故意设置陷阱,不敢勇敢地发起追击行动,同时解散日耳曼的联军部队,让他们回到故乡的森林里去。征服者的消极行为泄露他已经丧失实力和士气,须知作战收获最大的时机不是在战斗的行列中,而是在逃走敌人的背后。然而法兰克人已经获得完全的胜利,达成最终目的,厄德的部队光复了整个阿基坦地区,阿拉伯人不再存着征服高卢的幻想,很快被铁锤查理带着忠勇的伙伴将他们赶过比利牛斯山。[26]一般来说,基督教世界的救世主应该被感激的教士封为圣徒,最起码也要获得赞许之词,他们靠着查理的剑才有生存的机会。但是在公众的灾难期间,皇宫总管被迫要运用主教和修道院院长的财富,或至少是年度的岁入,来解决国家的困难和支付士兵的报酬。他的功绩被人遗忘,只有亵渎神圣的行为长留在记忆之中。在致送加洛林王朝君主的信函中,高卢的宗教会议竟然宣称他的祖先受到诅咒,等到打开他的坟墓,从一阵火光中出现一条可怖的龙,使得旁观者为之惊惧不已。当时还有一位圣徒纵情于欢愉的幻觉,看到铁锤查理的灵魂和肉体,在地狱深渊中受永恒烈火的煎熬。[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