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距离的协商一定会耽误时间,有一群哥特人缺乏耐心,在恳求没有得到罗马政府同意的情况下,就想先行渡过多瑙河。他们的行动被布置在沿岸并严加戒备的部队发觉,蛮族的先锋被击退,蒙受相当的伤亡。然而在瓦伦斯统治之下,国务会议经常表现出怯懦的一面。像这次处理蛮族事件,勇敢的军官为国家服务尽职尽责,结果受到免职的处分,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万幸。皇帝的敕令终于下达,要运送整个哥特民族渡过多瑙河,但是要执行这个命令,就得完成艰辛而困难的工作。流经此地的多瑙河,河面的宽度在1英里以上,而且连日大雨使得水位暴涨,不少人在渡河途中被急流冲走,遭到溺毙。一支庞大的船队由各型船舰和独木舟组成,已经完成整备,日夜在两岸之间穿梭运输,不知疲劳地辛勤工作。瓦伦斯的下属要竭尽所能,不让一个蛮族留在对岸,谁知这群人竟会颠覆罗马的基础。原来的构想是要准确计算渡河的人数,但是负责这一工作的官员在实际操作中却发现,要完成这项永无止境的工作根本不切实际,只有半途而废。
大流士和薛西斯的大军,长久以来被认为是不经的传说,只是古人的夸大之词,但是世人只要看到目前的景况,就可证明,那个时代伟大的历史学家完全是据实记载。相关的证据显示,渡河的哥特武士有20万人,要是再加上相当比例的妇女、儿童和奴隶,包括男女老幼在内总数将近100万人,极其庞大的群众形成无与伦比的迁移行动。哥特人的儿童要与平民大众分离,尤其是出身高贵阶层的小孩更是如此,一点都不耽搁地就被送到遥远的地点,在那里居住,接受教育。无数的车队载运人质或俘虏通过城镇时,行省属民看见他们穿着华丽的服饰,具有强壮而勇武的体魄,感到惊愕不已,难免产生羡慕之心。对罗马人极为重要的协定,为哥特人带来羞辱,他们就想尽办法加以规避。
蛮族认为武器是荣誉的标志,也是安全的保障,打算付出代价,让好色和贪财的军官能够接受。于是生性傲慢的武士为了保有武器,勉强同意拿妻子和女儿供罗马人淫乐。美丽少女或俊俏娈童的诱惑,使检查人员大开方便之门。有人还不以此为满足,要染指新盟友的华丽地毯和亚麻衣服,[341]甚至滥用职权,不惜巧取豪夺,让自己的农场塞满牲口,住宅充斥奴隶。哥特人手执武器也获准登船,等到集结在对岸,巨大的营地满布下梅西亚的平原和山丘,就像大军压境一样,带来杀气腾腾的敌意。阿拉瑟乌斯和萨弗拉克斯是东哥特人的首领,也是幼君的监护人,随后出现在多瑙河北岸,立即派遣使者赶赴安条克宫廷,请求给予他们西哥特人所获得的待遇,他们同样会答应归顺并且感恩图报。瓦伦斯断然拒绝,使东哥特人中止南下的行动,这显现出了宫廷的懊恼、疑虑和恐惧。
所谓的蛮族是毫无纪律而且居无定所的未开化群体,需要用最坚定的意志来协调,最巧妙的方式来管理。将近100万额外的臣民,要供应他们每日生活所需,工作必须极为勤奋又要毫不懈怠,何况经常会遭到失误和意外的干扰。哥特人要是感觉到自己成为畏惧或藐视的对象,不是无理取闹就是气愤填膺,促使他们采取极端的手段,因而国家的命运取决于瓦伦斯的将领是否谨慎和正直。在这个重要关头,卢庇西努斯和马克西穆斯负责色雷斯军政府诸般事宜。岂知两人利欲熏心,稍有中饱私囊的机会,便置一切公益于脑后。唯一可减轻他们罪行之处,在于他们毫无能力察知种种倒行逆施竟会招致严重的后果。他们非但未能遵奉君主的命令,以慷慨好施的作为满足哥特人的要求,反倒对饥饿的蛮族所急需的用品,课以毫无人性的重税。腐臭粗劣的食物售价高昂,市场不供应卫生而足够的粮食,倒是充斥着狗肉和病死的不洁动物。哥特人要获得1磅面包,需要放弃一个实用而所费不赀的奴隶,用10磅贵重而已无用的金属[342]抢购小量肉类。一旦耗尽家财,就要靠着鬻儿卖女维持最低生活。虽然他们酷爱自由,每个哥特人都想保有这种胸襟,但是在无可奈何之时,只得屈从于令人丧气的格言:子女与其死于无望之境,不如苟活于奴役之身。有名无实的恩主,向他们讨债的种种暴虐行为,令人最为愤慨,何况那点恩情早被随之而来的伤害所抵消。不满的情绪在蛮族的营地逐渐滋长,他们诉说着自己的忍耐和尽责,到处恳求希望获得更好的生活,但并没有结果,最后只有大声抱怨,从新盟友那里得到冷酷无情的待遇。在这个肥沃而丰收的行省,举目所见是一片富裕的景象,然而他们却因人为的饥馑,身受不堪负荷的苦难。
自从帝国的贪官让受伤害的民族可以保有和使用武器,他们不仅掌握自救的手段,也有报复的工具。喧嚣的群众不会掩饰他们的情绪,抗议就是反叛的征候。卢庇西努斯和马克西穆斯不仅怯懦而且自知犯下大罪,这时起了警惕之心。这些狡猾的大臣运用巧妙的手法,把御前会议中集思广益所定出的政策,以暂时的权宜办法来取代,想将哥特人从帝国边陲的危险位置分散开来以后,送到内陆各行省的军队驻扎地点。由于他们自知自己不值得蛮族尊重或信任,很快从各地召集军队,对于群众缓慢而拖延的行动,用武力加以催促。然而这些蛮族对于身为罗马的属民,并未否认其名分和责任。瓦伦斯的将领,现在把全部注意力投向心怀不满的西哥特人,对于构成多瑙河防卫要点的船只和工事,非常大意以致疏于戒备。阿拉瑟乌斯和萨弗拉克斯很焦急地等待机会,好摆脱匈奴人蹑踪追击,他们发现罗马人产生了重大的疏失就善加利用,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尽快获得木筏和船只上。东哥特人的首领很顺利地将幼主和军队运到对岸,在帝国的领域内形成独立而带有敌意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