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迫害的主要决策者伽勒里乌斯嗜杀成性,他与统治下不幸的基督徒势不两立。可以想象得到,许多既不为财富所累、也不为穷困所苦的中产阶层人士,常常会选择背井离乡,到气氛比较缓和的西部去寻求庇护。如果伽勒里乌斯只指挥伊利里亚的军队和行省,他要搜索或制造殉教者会有相当的困难,因为在这一个四战之地,对待宣扬福音的传教士比帝国其他地方都更加冷淡和厌恶,以至于很难找到足够的基督徒。[480]等到伽勒里乌斯获得最高权力和统治东部之后,他便让他的狂热情绪和残酷行为得到了尽情的发挥,不仅在他直接管辖之下的色雷斯和亚细亚如此,而且马克西明也感到正中下怀,于是决定遵从恩主严酷的命令,在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埃及雷厉风行。[481]但是,伽勒里乌斯屡遭失望打击的高涨野心、6年宗教迫害行为的经历再加上心头萦回不去的痛苦情绪,对他造成巨大的激荡,终于使他彻底觉悟,最专制的暴政也不能完全绝灭一个民族,也无法摧毁他们的宗教信仰。为了弥补他所造成的损害,于是他以本人的名义,再加上李锡尼和君士坦丁,共同发布一份诏书,在开列一长串皇家头衔之后,基本内容如下:
我们夙夜匪懈维护帝国的统一和安全,依据罗马古老的法律和公认的准则,时刻不忘改正各方面的错误。特别希望那些在帝国各行省组成社团、受蒙骗的基督徒,能回到合乎理性和自然的道路,不要背弃祖先建立的宗教和仪式,不要厌绝古代遗留的规章和典范,完全任凭自己胡思乱想,毫无依据编造出荒唐的法条和谬论。我们此前发布的一些意在敦促大家崇敬诸神的诏书,已使许多基督徒陷入危险和苦难之中,其中许多人丧失性命,还有更多的人始终坚持渎神的愚蠢做法,至今不能参加任何正常的公众宗教活动。为此我们本着宽大为怀的宗旨,决定对那些不幸的人法外开恩,今后将允许他们自由表达个人的意念,只要永矢勿谖已公布的法律,对政府抱持适当的尊敬,便可以毫无畏惧和不受干扰地在宗教场所集会。我们即刻颁发另一道诏书,将旨意告知各级法院法官和地方行政官员,希望得到宽容的基督徒在他们所崇拜的神前祷告时,勿忘为个人与共和国的安全和繁荣祈福。
一般来说,我们不会在诏书和文告的字里行间,去探测帝王的真正意图或秘密动机。由于这些话出自一个垂死皇帝的口中,这种处境倒是可以证实他的诚意。
伽勒里乌斯签署这道诏书时,断定李锡尼会同意他的朋友和恩主的这一意图,而且任何有利于基督徒的政策,都会得到君士坦丁的赞许。但这位皇帝却不敢贸然在序文里写上马克西明的名字,而他的同意与否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几天后他就将继承亚细亚各行省的统治权。不管怎样,马克西明在当政的头6个月,始终装着采纳前任交代的策略,尽管他没有用自己的名义发布公告,保证教会安宁。禁卫军统领萨比努斯向各行省总督和行政官员发出通知,提到皇帝的仁慈和宽厚,体认基督徒毫不屈从的固执,指示执法官员停止无效的控诉,对那些狂热分子的秘密集会不必干预。根据这些命令,大批基督徒从各处监狱和矿山里被释放,坚强的信徒唱着胜利的赞美诗返回各自的故乡。那些屈服在狂风暴雨打击下的人,含着悔恨的眼泪,要求重返教会的怀抱。
但这种带有欺骗性质的平静转瞬即逝,东部的基督徒再也不会对君王的为人抱有任何信心。残酷行为和迷信思想渗入马克西明的灵魂,前者提出迫害的手段,后者指明迫害的对象。皇帝全心全意崇拜罗马诸神,研究魔法,相信各种神谕,把先知和哲学家当成天上来客无比敬重,将他们提升到行省负责人的高位,并让他们参加最机密的国事会议。这些人很容易使他相信,基督徒之所以能获得胜利,完全依靠严格的纪律,多神教虚弱不振主要是因为祭司之间缺乏团结以及上下级关系不明。于是,一种显然只是比照基督教会的管理体制被照本宣科建立起来。
遵照马克西明的命令,帝国各大城市里的神庙都一一加以修缮和整饰,所有管事的祭司也都全归在一个高级大祭司的管辖之下,用来推行异教的各项活动以与主教对抗。但要是市级和省级的高等祭司成为皇帝的直接代理人,大祭司也得承认他们具有最高权威。白袍是高贵地位的标记。这些新任命的高级祭司,全部从最高贵最富有的家族中挑选出来。通过地方行政官员和祭司团的影响,从东部各个地区,特别是从尼科米底亚、安条克和提尔,送上来大批表示效忠的奏章,全都经过巧妙的安排作为民众的呼声,迎合朝廷已明示的意旨,吁请皇帝坚持法律的公正,不要一味宽大为怀。为了表示对基督徒的憎恶,他们请求政府将不敬神的宗派逐出所在的地区。马克西明在泰尔市民的奏章上所做的批语至今尚在。他以无比满意的口吻赞扬他们的热情和虔敬,申斥基督徒不敬神的顽固态度,迫不及待通过流放基督徒的要求,从而显示出自己只是接受一项义务,并非由他亲自主动提出。祭司和地方官员全部被授权执行他刻在铜牌上的诏书。敕令虽然告诫他们要避免流血,但是对一些冥顽不灵的基督徒,他们却仍然施以最残酷和最恶毒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