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马克森提乌斯为罗马元老院和人民推举为帝(306—307A.D.)

伽勒里乌斯具有雄心大志,高卢行省未如所愿,始终难释失望之情,等到因一时疏忽失去意大利以后,他那高傲的个性和帝王的权势,更是受到极大的打击。皇帝长期未能留在都城,早已使得罗马充斥着不满和愤怒的情绪。人民逐渐发现,尼科米底亚和米兰比罗马更具有优势,这不能完全归于戴克里先的偏心,而是他所创设的政府形式,造成这样的后果。虽然在他退位后没有几个月,继承人就用他的名义,建造了一座豪华的浴场奉献给罗马,但是这样做还是无法平息民怨;后来人们用这座浴场遗迹的场地和材料,修建了很多教堂和修道院。[193]罗马这些文雅的隐秘场所是如此舒适和奢华,原本安宁的气氛被罗马人抱怨的声音所干扰。有个谣言在暗中流传,说是建造这些建筑物所需的经费,要由他们自己来负担。就在这个时候,可能是伽勒里乌斯的贪婪行为,或者是基于紧急状况的需要,他为了征收土地税和丁税,要求对臣民的财产进行非常严厉的调查,尤其是要精密地测量不动产。只要发现有一点涉嫌到隐匿行为,就严刑拷问,取得个人财产的真实口供。

自古以来,意大利的地位较行省高,但原来获得的特权已经没有人理会,税务官员开始统计罗马的人口数目,用来制定新的税率。就算罗马市民的自由精神,已经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即使是最驯服的臣民,要是政府在无前例可援的状况下侵犯了他们的财产,有时也会挺身起来反抗。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因公然受辱而受到更严重的伤害,个人利益的受损而产生的不满情绪,受到民族荣誉的鼓舞而变得更为激昂。前面提到征服马其顿以后,罗马人民就解除个人税捐的负担。虽然他们经历过各种形式的专制政体,还是享受将近500年免除赋税的特权。所以他们没有耐心忍受一个伊利里亚农夫的无理取闹,何况他还居留在遥远的亚细亚,竟敢将罗马贬成帝国要呈献贡金的城市。人民的愤怒情绪日益高涨,而元老院则运用权势加以煽动和纵容;实力衰弱的禁卫军因害怕遭到解散的命运,非常高兴能找到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宣称要运用武力来保护自己的国家不受外人压榨。每个市民的意愿也是他们的希望,那就是将外国暴君逐出意大利后,要推选一位居住在此的君王,加上在此地实施统治的政府,这样才配得上罗马皇帝的头衔。面对这种状况,热情的民众决定拥护马克森提乌斯。

马克森提乌斯是马克西米安皇帝的儿子,他娶了伽勒里乌斯的女儿,按照身世和婚姻来说,帝国的继承人非他莫属。但是由于他才薄德鲜,根本不被考虑授予恺撒的尊荣。君士坦丁虽然因功勋而得到这个位阶,处境还是很危险。伽勒里乌斯选择副手的条件,一方面是不能蒙受识人不明之讥,另一方面是对恩主要听命行事。因此,一位名气不高的外乡人受到拔擢,登上意大利的王座;帝国西部前任皇帝的儿子,反而赋闲在离首都几英里的庄园中,过着无所事事的奢华生活。所以他的心情极为郁闷,感到无比羞辱、苦恼和气愤。君士坦丁继位的消息,更激起他嫉妒的情绪,公众的不满使他重新获得希望,很容易就把个人所受的冤屈和应得的权利,与罗马人民的目标相互结合在一起。禁卫军的两个护民官和一个军需官着手安排这次谋叛活动,罗马各阶层的人员都受到精神感召,很快发起事变。这个过程既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任何困难,只有罗马城的郡守和少数官员,仍旧忠于塞维鲁,所以都被禁卫军杀死。

马克森提乌斯被授予帝王的服饰,受到元老院和人民的赞扬,称他是罗马自由和尊严的保护者(公元306年10月28日)。至于马克西米安是否事先被告知这次密谋,已经无法确定,但是看到反叛的旗帜在罗马城升起,这位老皇帝不甘寂寞,蠢蠢欲动。当年戴克里先迫他退位,要他习于平凡而极为孤独的生活,现在装出慈祥父亲的样子来掩藏复出的野心。等到他的儿子和元老院出面邀请,他就自贬身价重新当起皇帝。凭他当年的威望和经验,加上在军事方面的造诣,马克森提乌斯这一派自然增加了相当大的声势。[194]

塞维鲁皇帝在同僚的劝说和命令之下,立刻启程前往罗马。他所采取的行动极为敏捷,相信可以很快镇压罗马的暴乱,特别是作乱的民众不习于战事,而指挥者又是一个儇薄无行的少年。但是等他到达以后,发现城门紧闭,城墙上满布武装人员,有位身经百战的将领站立在反叛队伍的前面,反观自己的部队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一大群摩尔人受到大量赏金的引诱,投效敌营,实际上这些人都是马克西米安在阿非利加战争时征召入伍,受到忠诚誓言的约束,自然对故主产生感激之情。禁卫军统领阿努利努斯公开宣称自己受到马克森提乌斯的赏识,已经习于听从他的指挥,于是带走了相当多的部队去追随马克森提乌斯。有位演说家向民众发表意见,说罗马已经重新建立一支大军。不幸的塞维鲁丧失军队的支持,也没有人给他出主意,只有撤军离开,等于是在慌张无措的情况下逃到拉文纳,在一段时间里他在那里很安全。拉文纳的防御工事可以挡住敌人的攻击,城市四周都是沼泽,使得意大利的大军难以接近。塞维鲁在海上控制一支战力很强的舰队,保证各项补给品的供应不致匮乏,给增援的军团维持一条进入的通道,等到春回大地,援军就会从伊利里亚和东方开过来。马克森提乌斯亲自指挥围攻作战,很快发现这项任务除了浪费时间和兵力以外,收不到一点效果,因为无法用武力和饥饿来夺取这个城市。于是他改变作战方式,不再仅是对着拉文纳的城墙,而是要冲破塞维鲁的心防。这种运用计谋对付敌人的做法,看起来很像戴克里先的个性,与马克森提乌斯大而化之的作风完全不同。塞维鲁以前经历过部下的背叛事件,使得这位心情恶劣的君王,对于最忠诚的朋友和随员,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马克森提乌斯派出的密使很容易说服他,相信有人在发起阴谋活动要出卖这座城市。同时让他知道愤怒的征服者不会任意处置他,愿意接受荣誉投降来化解他的恐惧。塞维鲁在一开始受到礼遇和尊重,马克森提乌斯将被俘的皇帝带到罗马,给他非常郑重的保证,只要退位就没有生命的危险。然而他最后所能得到的优待,竟只是安适的死亡以及与皇帝这个身份相符的葬礼。不久,他的判决被批准,将处死方式留给他自行选择,他最后选择采用古人常用的做法,将动脉割开放血[195],死后就葬在伽利埃努斯家族的墓园里。[196]

虽然君士坦丁和马克森提乌斯的个性迥异,但是目前的处境和利益倒是很一致,为了审慎起见,他们需要联合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马克西米安虽然德高望重,但还是愿意移樽就教,风尘仆仆越过阿尔卑斯山,要与高卢的统治者举行会谈。他带着女儿福斯塔作为结盟的保证。君士坦丁与福斯塔在阿尔勒举行的婚礼场面很壮观。这位戴克里先的老同僚硬是要让君士坦丁将帝国西部归还他统治,作为交换把奥古斯都的头衔授予他的女婿。君士坦丁同意从马克西米安手里接受这个封号(公元307年3月31日),拥护罗马和元老院的主张。但是他的声明暧昧不清,援助也缓不济急。他考虑意大利王侯和东方的罗马皇帝之间,冲突在所难免,要是发生战事,必须为自己的安全和企图早做打算。[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