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午夜,俄军开始从通州悄悄向北京进发了,此时并没有到四支军队发起进攻的预定时间,但为了抢到“首入北京”的头功,俄军已经提前出动了。这次他们竟然还抢在了日军之前,看来关键时候,还是老毛子更狡猾啊。
经过侦察,俄军发现董福祥军重点守卫的是京通大道正面的朝阳门和东直门,这两道城门都守卫森严,进攻的胜算比较小,而朝阳门以南的东便门防卫较为松弛,更重要的是——这里岗哨里的清军竟然在睡觉!看来他们认为八国联军只会攻朝阳门和东直门。
俄军指挥官当即决定:不进攻原本分到的东直门,而进攻原本属于美军的东便门!
十几名俄军敢死队悄悄地摸到东便门岗哨前,手起刀落,几名哨兵就在梦中做了刀下之鬼,而被惊醒的其他哨兵一哄而散,在雨夜中消失。
虽然解决了岗哨,但怎么进入东便门又成了难题,城门高大坚厚,爬是爬不上去的,撞也无法撞开,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炮了,于是俄军后退几十米,用大炮对准城门门闩的位置:打炮!
攻向北京的第一发炮弹就这样打响了。
城墙上的炮火立即还击,但是俄军的炮火集中在城门,足足轰了20多分钟,门闩终于断裂,而正当俄军准备冲进去时,城墙上的董福祥军猛烈开火射击,一部分士兵甚至从城墙上冲下来,与俄军肉搏!东便门惨烈的城门争夺战开始了,接到军报的董福祥立即调遣其他城门的部分守军增援,俄军不得不向后撤退,城门失而复得。
而俄军重新组织,发起更加猛烈的冲锋!凶悍的哥萨克骑兵挥舞着战刀号叫着,冒着弹雨冲向守军,清军眼看渐渐不支,城门又面临失守的危险!
危急关头,董福祥亲自赶到。他立于城头,抽出战刀,发令:退者立斩!于是,俄军的冲锋再次被打退。最后,双方又都改为用大炮对轰。董福祥始终立于城墙上,指挥士兵阻截俄军前进,东便门就这样形成了拉锯战。
正在这时候,另外一处的城门争夺战也打响了,他们是进攻朝阳门的日军。
其实日军也提前出发了,不过这次他们万万也没有想到老毛子竟然比他们还早,山口素臣亲自率队,拉出了日军全部54门大炮,向着朝阳门开进!
朝阳门上的守军抬出机枪俯射,而日军又用上了他们常用的那招——组织敢死队,冲!
对着机枪你们也敢冲啊,朝阳门守军猛烈开火扫射,日军倒下去一片,但是他们又接着发起冲锋,似乎根本无视子弹的存在。
强冲实在不行,山口素臣又拿出了日军的另一板斧——炸。工兵们又抬着装满炸药的大桶往城门下死冲,不过,这次不比天津,朝阳门上的是董军主力,他们的火力十分猛烈,日本工兵根本无法靠近。
经过强攻之后,行动相对较慢的炮兵终于到达阵前了,其实山口素臣就是在等炮兵的到达,但他又不想浪费炮兵到达之前的这段时间,于是只好让敢死队员们去冲一冲了。山口素臣命令所有强攻士兵后撤,用54门大炮同时向朝阳门和东直门发炮!
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下,朝阳门和东直门告急,而东便门又在和俄军战斗,董福祥只好急调广渠门等地的守军前往增援——而此时,美军已经来到了广渠门下。
美军不喜欢冒险,“提前上班”这种事他们一般不会干,他们睡到了正常时间然后按计划向北京进发。等来到战前分配到的东便门下时,发现这里早已经是俄军在进攻了。没办法,他们也只好占着原本是英军的进攻目标——东便门附近的广渠门。
美军既不像俄军那样上来就几炮,也不像日本人那样上来就死冲,死冲不了又打几炮。在美军看来,打仗不是死冲和打炮就可以了,而要注意观察战场形势,他们先尝试了一下冲锋,发现城墙上的守军虽然兵力较少(部分守军已经去增援朝阳门和东直门),但由于居高临下的火力依然很猛,强冲必定伤亡很大。
于是,美军全部退回来,然后开始——思考。
指挥官们命令士兵就地围坐一圈,召开临时会议,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
问:“我们的作战目的是什么?”
答:“当然是进城!”
问:“那么,实现目的的首要条件是什么?”
答:“当然是先压制或消除城墙上清军的火力威胁,消除对方居高临下的优势。”
问:“那么,在无法强冲的情况下,我们如何才能实现这两点?”
“长……官,您该不是要让我们去爬墙吧?”
恭喜你,答对了!
前面我们说过,北京的城墙是当时世界上最高大、最坚厚的城墙之一,爬是爬不上去的。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而是会有例外的,就看你相不相信,善不善于观察。
通过观察,美军发现大概是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广渠门有一段城墙的墙面并不是整齐光滑的,而是在砖块之间有很多的缝隙,形成了许多小洞和突出点。而更巧的是,这段城墙正好处于两段城墙连接处有角度的地方,正好是城墙上清军交叉火力的死角,上面还无人防守!
也就是说: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正好可以攀爬而上!
机不可失!
一部分美军重新发起冲锋,以佯攻掩护另外一些士兵溜到墙根下,然后他们开始手把手地往上爬,爬呀爬,终于爬上去了!他们用绳子将步枪吊了上去,大功告成!
已经爬上广渠门城墙上的美军猫着腰,从背后接近清军,开始扫射!
城墙上的守军还在认认真真地射击下面佯攻的美军,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美军竟然会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的背后!而就在他们发愣的过程中,美军已经射杀了多人,清军士兵终于清醒过来,他们扔下枪就跑!
城墙上的美军打开了城门——广渠门就这样被美军轻而易举地攻破了,美军轻轻松松地进入外城,而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进入外城的,还有英军。
跟俄军、日军提前出发不同,也跟美军按时出发不同,英军是四支队伍中唯一一支延后出发的队伍——孟加拉兵和印度兵一直睡到8月14日下午才出动,等他们到达原本分配到的广渠门前时,正好看到了美军开城门的这一幕,于是他们就没放一枪,跟在美军屁股后面进来了。
进入外城的美军在街道上转悠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地方可以通往内城,还是得攻城门。而英军却是有备而来,他们甩掉美军,先直取天坛,第一个占领了皇家园林,然后径直朝使馆区方向扑去。
使馆区在内城,看来英军至少还得攻下一座城门,不过他们并不需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知道一条进入内城的通道——下水道。
在元大都时代时,都水监郭守敬从西北的昌平向东南的通州开挖了一条接漕船的人工河流——御河(也就是今天的通惠河)。它从西边的玉泉山开始,经颐和园里的昆明湖、积水潭、中南海,从崇文门城墙下穿墙而过直达通州,与京杭大运河相连。南方的粮船可以一直开到积水潭,积水潭旁边修建有许多大型皇家粮仓(所以如今积水潭旁边很多的地方都是以“仓”命名的),后来积水潭水域面积逐渐缩小,形成了今天的什刹海——也叫后海。而御河也年久失修,渐渐荒废,在穿过内城崇文门城墙下的这段河道,塞满淤泥、垃圾和粪便,成了名副其实的下水道,里面还竖起了一道铁栅栏,如果有人砸开铁栅栏,想爬进去也是可以的——就是条件不怎么样。
这样隐蔽荒凉之地,一般的京城百姓也不会清楚的,英军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使馆之围”时,趁着当时使馆区外武卫军中军的警戒有所松懈之际,窦那尔派出了一位信使,将一张标注皇宫、天坛和使馆区位置的北京地图秘密送往当时还在天津的英军,以方便将来进攻北京时英军能够在第一时间内找到使馆。窦那尔也是不太清楚是否有这条下水道的,但他派出去的这个人,却是一个清国人,而且就是京城本地人,他从下水道里爬了出去,成功地将窦那尔的密信送给英军,并且把有下水道可以通往使馆区这个秘密顺便告诉了英军。
英国人一直保藏着这张地图和下水道的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各军(也是很狡猾狡猾地),所以当进入外城的美军很快找不到北时,英军按照地图直奔天坛,先占领了这个宝地。现在,他们就要开爬了。
爬下水道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付过钱的人去做的,那就只好麻烦来自孟加拉和印度的大哥们了,而这次他们倒没有退缩,只要不让他们上前线冲锋,爬个下水道算什么啊?在百姓们的围观之下,孟加拉兵和印度兵捏着鼻子,“扑通扑通”跳入水中,砸开栅栏,向前爬去。
8月14日下午,最迟出发的英军以零伤亡第一个冲进了内城,第一个到达使馆区。活得好好的公使们戴着礼帽、拿着文明杖接待了他们,而站在他们面前的英军士兵们却一个个满身是泥,不停往下滴臭水——这到底是谁来“解救”谁啊。
看到英军进来了,康戈尔立即命令使馆工作人员站在内城城墙上向美军打出旗语(莫尔斯电码),告诉他们还有下水道这一捷径,于是美军也跟在英军屁股后面爬进来了。他们成为继英军之后第二支到达使馆区的队伍,只有一人在攻打广渠门城门时阵亡。
第三名是俄军,他们动手最早,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伤亡100多人,最后才进入内城。
最后一名是日军,他们太认真了,对周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最后他们差不多把整个朝阳门轰塌了,才在8月14日深夜进入使馆区。日军的伤亡接近300人,又是四支军队的第一名,每一个日本兵的脸上都写满兴奋,因为他们终于实现了丰臣秀吉、山县有朋等人的梦想:持枪站在中华帝国国都的土地上!
北京沦陷了,溃败的原因已经不用总结了。虽然清军的总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但慈禧并没有把全部的兵力都派到外城前线,甚至没有把重兵派到前线,对于她来说,还是保护皇宫要紧,保护自己要紧,也要防止有人叛乱,董福祥军处处需要增援,顾此失彼——清军从来没有作为一个整体参战,即使保卫北京时也是如此。
使馆区附近已经见不到几个清军,他们在携带金银细软跑路,跑时还不忘记抢劫一下市民。街道一片混乱,火光冲天,市民们高喊“躲兵匪”。至于那五万“团民大军”,他们也已跑得无影无踪。美军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后,还没等把身上的泥巴衣服换掉,就在美国公使馆人员的指引下,趁乱迅速离开使馆区,先把正阳门轰掉了两层楼后,直奔大清门,而他们的目标是——皇宫。
大清门是天安门城楼前的第一道城门,而这里已经没有守军,攻城门就变得简单了,炮兵用粉笔在城门门闩处画了一个圆圈,然后用大炮对准圆圈猛轰。一颗颗炮弹飞向紧闭的红漆大门,十几分钟之后,门闩终于开始断裂,破城锤用上,门闩终于完全断开,美军涌入。
8月15日凌晨,美军踏过今天的天安门广场地区,踏上金水桥,庄严的天安门又挡住了去路。美军炮兵又用粉笔画圆圈,又架起大炮轰击,又用破城锤锤门,厚厚的天安门城门无声抵御着美军的轰击,一时难以轰开。美军已经来不及等待,此时日军也已经出动了,正在从皇宫的东面进攻,美军就从日军那里借来云梯,爬上了天安门城楼!
前面就是进入皇宫前的最后一道门——午门。美军每一个士兵都吞下了口水,挽起了袖子,只等再用大炮将午门轰开,就要进去猛抢一场,他们早就听说皇宫里有搬不尽的财宝!
而正在这时候,身后突然飞来几发炮弹,美军一个个被炸得东倒西歪。
清军不是已经都逃走了吗?这炮弹是哪里来的?
原来,通州的德军和法军已经拍马赶到了。这两支军队原本是奉命留守通州的,但进入皇宫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听闻北京已经被攻占之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几个教民直接将法军带到内城正阳门城墙下,而其他的一些教民和百姓搬来了梯子,于是法军爬上城墙,在城墙上架起大炮,先朝着皇宫打出本军的几发炮弹再说。
倒霉的美军又一次遭受“自己人”的轰炸。唉,为什么被误炸的人总是我啊?
皇宫的南边已经打起来了,而继日军从东面攻向皇宫之后,俄军也迅速朝皇宫的北面开去,他们也在用炮火开路。各支军队谁也不甘心落后一步,谁也不愿意单独撤退,这样下去,皇宫将毁于炮火,谁也抢不成。
大家毕竟是组团来的,为了抢几块金子,伤了自己人就不好了,还是美国人比较讲“team”,他们首先停下炮火。各军指挥官又凑到一起临时开了个会,大家决定:所有的军队都暂停发炮,任何一支军队都不能单独占领皇宫,都必须先停下来,至于如何进入皇宫以后再商量。
正是这个暂时停火的决定,给了慈禧一个时机——逃跑的时机。
八国联军攻进北京时,慈禧连续5次紧急召开御前会议,商讨是留是走的办法。而前来开会的人越来越少,他们都在私底下去转移财产和家人,然后转移自己。最后一次御前会议,来的只有3个人:军机大臣王文韶、刚毅、赵舒翘,连荣禄都不见了踪影。虽然慈禧命荣禄替她坐镇北京,但荣禄是绝不敢“坐镇”的,他是武卫军总统,八国联军绝不会放过他,荣禄已经逃向了保定,跟在荣禄后面跑的是承恩公崇绮。
看来经过几十年的官场“锤炼”,荣禄真的已经没有一点“侍卫世家”的秉性了。他确实比端王集团的大臣相对“开明”,但他骨子里也是一个八旗子弟,所谓八旗子弟,就是敌军进城各自逃啊。
对于赵舒翘能够前来,慈禧很意外,也很感动,很显然,现在还需要讨论的问题只有一个——逃往哪里。
东边是不能去的,洋人就是从东面的通州打过来的,我真傻啊?
北边也不能去,北面的东北地区有俄国兵。
南边也不能去,那是汉党的大本营,他们既然敢抗命不派援军,难道还不能来一次“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剩下西边了,慈禧知道赵舒翘是陕西西安府人,她很早以前就想逃往那里了,现在看到赵舒翘前来,慈禧简直有一种看到救星后感激涕零的感觉,就让赵舒翘陪同自己往西安方向逃吧,当然,对外要称是去西边打兔子的——“西狩”。
接下来还有两个问题:带什么人走?带什么物走?
物品肯定是无法多带的,逃跑路上最金贵的是吃的东西,但皇宫里的金银珠宝恰恰比馒头面粉还多,这些财宝无法带走,只能分别处理。慈禧命人按照昂贵程度和她珍爱的程度,将皇宫里的奇珍异宝分几个等级:最昂贵和最珍爱的那一批,统统藏在宫墙的一个空心夹层里,以便将来回宫了再取出来;差一点的打包,统统扔到宫中的水井里,将来也要记得去捞啊,而更多的以及特别大件搬不动的和来不及打包的,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接下来就是还要带什么人了。除了赵舒翘随驾,端王集团的载漪、刚毅等人必须要带走,其实他们也无路可去,只能跟着自己逃。而还有一个人是必须一起带走的,那就是光绪皇帝。
按照光绪自己的意思,他是不想走的,请求由他留下来“善后”,被慈禧冷冷地拒绝。光绪以为这是他的机会,而慈禧比他更清楚,在剧变之时,光绪一定要控制在自己手中,不让别人有扶植他复辟的机会,更加不能落入八国联军手中,无论他是生是死。
光绪的请求没用了,这时候,有一个人勇敢地走向了慈禧,她是珍妃。
宫里大乱之际,珍妃从囚禁之所跑出来了,光绪看到的机会,她也看到了,就跟两年前请求慈禧原谅光绪一样,现在的这个机会仍然无比渺茫。两年前她的请求换来了慈禧对她的囚禁,而这一次再撞到枪口上,结局也许更加严重,谁也不知道慈禧会怎样拿她开刀。
但她要一试。
两年了,自从戊戌变法之后,她已经被囚禁在这个宫里两年了,白天黑夜,春夏秋冬,她面对冷冷的墙壁度过。她十分想念以前的时光,不止是入宫后的时光,还有年少时在广州长大的时光,那个时候好像总是那么无忧无虑,不知道痛苦是什么,亦不明白真正的快乐,只知道日子就像一场美梦一样。
而这一切,破碎得太快。后来她明白了,如果要拥有,就尽量早地拥有,因为失去的日子会比想象中到来得更快,而如果要失去,也该尽量早地道别,因为在失去的时候,会连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来不及拥有。
光绪皇上,在刚刚被囚禁的那段时间,我的每一个时辰都是在数着数度过,我害怕你把我遗忘,我更期待你能早点救我出去,但是后来,不知道是多少天过去了,我的心里再没有这样的念头。因为我习惯了,如果满怀希望却总是收获失望,我宁愿不要这个希望,但是,当我听见宫外大乱,听太监们说是洋人打进了北京,太后即将带着你出逃时,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想也没想,来到了这里。
也许我知道这是我能够为你做的,很多事情相爱的人不替你去做,再不会有人去替你做。
“太后,您可以去西狩,请留下皇上。”珍妃跪在慈禧面前。
“你死到临头,还敢胡说!”皇上都没有死争,你这个女人却死谏,慈禧勃然大怒。
“我没有应死之罪!”珍妃倔强地回答。
“不管你有罪没罪,也得死!”
“我要见皇上一面,皇上没让我死!”珍妃仍然很倔强。
“皇上也救不了你了!”慈禧吼道,“来人——”
太监们围上来,他们抓住了珍妃,将珍妃推到一口水井边,扔进井里,在井口封上石头。皇宫里唯一一口没有丢满珠宝的水井,丢入的是珍妃。年仅24岁的他他拉氏珍妃丧命于此,这又是她求情换来的代价。
她永远不会忘记入宫后的第一个春天,和光绪皇上一起去颐和园,在长廊上依偎着听完那场雨后,他们一起来到了桃林。桃花盛开了,光绪皇上很想为她摘一朵桃花,但是那枝好看的桃花太高了,无论他怎样踮脚,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她望着他咯咯地笑了,光绪皇上对她说:“这个园林都是朕的,将来朕要为你修一个更大的园子,朕要让你要什么有什么!”当时珍妃真想告诉他:可你连为我摘一枝桃花都做不到啊。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爱他,她爱的不是一个雄则傲视天下、柔则慰藉佳人的帝王,而是枕边一个普通的男人。女人的爱,就是这样不讲理由。
如果某一天,你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好像突然很脆弱,又好像突然有了盔甲,没错,这就是爱情。爱情不会明白地告诉你它来了,却会悄悄地溜进你的心里,悄悄拿走你心里的一部分,他每一根掉在地上的头发,就像掉进你心里,直到把你的心完全占满。
光绪皇上,我原本是打算和你天长地久地厮守下去的,我原本打算某一天我能什么都不在乎,躲在你的盔甲里永远脆弱下去,但现在看来,一切都不可能了。不是我们没有来得及,而是这个世界上,凉薄的同义词,原本就是叫缘分。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怨恨,也不会有后悔,因为我所求已不多了,我们能够原本远隔千里而相遇,已然很好,我们能够在这个尔虞我诈、危机四伏的宫里没有成为仇家,已然很好,我会觉得我比太后、比皇后更加幸运,我会带着这种微笑离你而去的,无论现实多伤,绝不会在心里带着伤!
爱新觉罗・载湉,永远地再见了,你不要脆弱,你要永远有盔甲,因为你是男人,我有的挑,你没的选。
太监过来报告已经将珍妃“处理”完毕,慈禧马上化好妆,一秒变农家老太婆,在众人的簇拥下,先从没有洋兵进攻的皇宫西门西华门出逃,然后往北出内城德胜门,一路向西。这一路风餐露宿、饥肠辘辘,经直隶怀来、宣化,山西大同、太原,最终落脚西安府。
几乎在慈禧离开的同时,一个日本人来到了北面的神武门前。
宫外的“午门停火协议”刚刚达成,但为了争取到“首入皇宫”的荣耀和利益,日军又开始动脑筋了:达成的协议只是停火,并不是说我们不可以去喊话劝降啊。
随军翻译官川岛浪速出动,他特意绕到北面的神武门前,透过宫门门缝,他用流利的汉语朝里面喊话,告诉里面的人,只要主动打开宫门,皇宫就可以免受炮火,和平保存下来,否则联军炮火一开,皇宫就会夷为平地,里面的人也无法活命!
宫里早就乱成一团,留在这里的只是一群不知道去哪里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他们中很多人已经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大殿的横梁上到处挂满尸体,没有勇气自杀的人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听到宫外的喊话,大家只好商量该怎么办。
侍卫们考虑良久,感到大势已去——开门!
当然,要放“洋鬼子”进来,南北的正门、午门和神武门都是不能开的,只能开东西旁门。西华门是宫中庆典活动的通道,不能开,而东华门是殡天皇帝灵柩的出入门,本来就是一座“鬼门”,就开东华门吧!
这已经是我们能够为守卫这座皇宫的尊严所做的最后的事情。
侍卫和宫女太监来到东华门前,“嘎吱”的声音响起,厚厚东华门终于被打开,神秘、庄严的皇宫暴露在八国联军面前。
日军又立了一大功,但对于这座皇宫,八国联军还真不好处置,公开去抢吧,明显有违劝降的协议,难免会受到一些舆论的谴责,更重要的是皇宫里珍宝实在太多,难保不会发生火并。于是,大家想出了一个办法:由美军和俄军把守宫门,允许各军军官们先去“参观”,过过眼瘾。
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在热得冒汗的大夏天,来皇宫“参观”的军官们个个都穿着大衣,夫人们戴着大斗篷——当然,这么穿戴也是有理由的,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衣服和斗篷里就塞满了各种便于“顺”走的金银器皿、翡翠珠宝、古玩字画等,只恨不能披条麻袋来啊。
皇宫就这样遭受了顺手牵羊的盗抢,但正因为不是公开的抢劫,它也在万幸中得到了大部分的保存。
而有一件事情是八国联军必须要做的。
他们知道,长久以来,在大清的老百姓中,都流传着一个神话,皇宫是天子住的地方,宫门和宫内都有神灵护佑,“洋鬼子”的军队是无法进去的,一进去就要遭受雷劈。所以,虽然不能放任军队公开去抢劫,但必须打破这一神话——让军队通过皇宫。
8月28日,八国联军在天安门前举行了一场阅兵式,八支军队在金水桥前集结,然后依次列队通过天安门、午门、神武门,由南向北穿过皇宫,一旁的军乐手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似乎就是要宣告全世界:哥通过了皇宫,啥事都没有。
来自英国威海租界、全部由清国人组成的英军“第一军团”作为单独方阵,最后一个通过天安门前,当然,他们还是打扮成“印度阿三”的模样举枪通过自己国家的心脏地带。在从天津到北京的所有战斗中,“第一军团”是英军真正的作战主力,在总攻天津城的战斗中,他们是“参加最后攻城战并占领天津城的英军的唯一代表”,他们“守纪律,听从指挥,勇敢,吃苦耐劳,射击水平很高,吃饭不挑食物”。在1900年之战中,他们总共有23人阵亡,后来英国政府特意在威海为阵亡者竖碑纪念,其余生还的人,还被挑选出代表,在1902年被邀请到英国参加国王爱德华七世的加冕礼,直到1906年,这个军团完全解散。
而日军由于“保全皇宫”有功,在留守京城的人们中受到了很大的“尊敬”,大家似乎已经忘记了6年前甲午战争中的旅顺大屠杀。肃亲王善耆了解到是川岛浪速向神武门内喊话才保全了祖宗留下来的这座大宅子,于是他对川岛浪速肃然起敬,与川岛浪速结拜成兄弟并将自己的第十四女过继给川岛浪速做义女。从此,川岛浪速就多了一位间谍培养对象。他将这位“义女”培养成日本间谍史上最出色的美女间谍之一——川岛芳子。
而对于八国联军来说,对皇宫不公开抢劫,不代表不对其他地方进行公开抢劫,就在八国联军进攻天津和北京的同时,一场人类文明史上空前的大劫难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