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族似乎把手足之情看的颇重。太甲死后,他的两个儿子——沃丁、太庚哥俩相继即位,体现了兄终弟及的原则。沃丁、太庚这俩名号,奇奇怪怪的,带着“甲乙丙丁戊...”的序号,类似于“亨利四世”、“路易十三”,其实这是天干地支组合出来的日期。商人把一年分成12个月,闰年有13个月甚至更多,月有大月和小月,大月30日,小月29日。但当时没有阿拉伯数字,日的记数就以干支循环来标识。这一纪日法,被后代沿用了三千多年直到近代。
在商王去世的那一天的干支日,就演化成沃丁、太庚的名号。另一种说法是,这是商王的“骨灰盒”进入宗庙时的编号,叫做“庙号”。人们依照这些骨灰盒编号,排定给他们的祭祀时间。每隔十天要祭祀一个商王,随着死掉的商王越来越多,到了商朝末期,完全祭祀一遍祖宗,需要一年时间(商纣王大约可以体会到“历史的沉重感”吧)。
“骨灰盒”编号为太庚的这位爷进入祖庙以后,他的儿子“高”、“伷”、“密”哥仨相继做了商王,死后骨灰盒分别为小甲、雍己、太戊。他们都没有什么值得一谈的作为,除了这时候商朝开始衰败,诸侯常常不来朝见。在太戊执政的第七年,宫殿的门前,长出了一颗桑树和楮树,俩树在早晨的时候还都是小苗,到了黄昏已经合掌粗了。而且两树互相搂着抱着,合生在一起,姿势也不怎么雅。太戊非常恐惧:“是不是上帝对我不满意了,跑到宫殿前来吓唬我啦?”
伊尹的儿子“伊陟”这时候作首席政务官,说:“臣听说,妖邪不能战胜道德。现有妖孽出现,说明您的政策可能出现错误了吧?”太戊于是努力改进工作,这两棵树很快就枯死了。商朝从此复兴,诸侯又都来朝拜。伊陟赶紧大肆宣扬太戊的德政,说是得到上帝的福佑,妖树也惧怕而枯死了。为了报答上帝的福佑,太戊命令一名叫“巫咸”的神职人员在王都郊外举行了隆重的祭祀仪式。“上帝”这个词在商汤的嘴里就开始反复提到了。商汤“焚身求雨”就是朝着上帝来的。组织了男女演员,排练“玄鸟堕卵,简狄取而吞之,生下商人先祖子契”的舞蹈《桑林》,给上帝看,一边还有铙、铎、磬、鼓的打击乐器娱情。(巫咸还有个儿子叫巫贤,也接班当了神职人员。但巫启贤是不是神职人员,就不知道了)。
上帝其实是一个完全国产的词,在甲骨文、《尚书》、《诗经》、《史记》里上帝一词都屡见不鲜。后来,明朝传教士汤若望先生,为了让基督教在“顽固”的中国人之间流行,就从古书里翻出“上帝”这个易于中国人接受的中国词,来译他那个God.现在人们一说上帝,好像是高鼻梁大胡子卷曲头发的老外,其实在商朝人的心中,自有一个中国化的上帝在。
假如我们设想一下,商朝人心目中的上帝是什么样的呢?答案是,他梳着清朝人那样的大辫子。从商代墓葬中大量发现的形象资料标明,商朝男子多是梳辫子,而且式样较多,有从头顶正中编起一条辫子,然后垂至脑后;有左右两侧梳辫,辫梢卷曲,下垂至肩的,也有将头发编成辫子,盘梳于顶的(阿Q那样——也是清朝的)。商代妇女的发式,与男子大同小异,大姑娘梳辫子,小孩子梳两个小丫角。当然梳髻的人也有,甚至还有前后俩髻,发髻中间还插簪子以固定。甲骨文里的“夫”字,最上边一横就表示男子发顶上的簪子,以示爱美之心,而“妻”字上面簪子插得更多,使她的脑袋像一个鸟窝——有一位出土的商朝妇女,脑袋上插着26枚玉簪。
随着商朝帝国产生了君王,上帝也开始在天堂上班。在商人名目繁多的祭祀中,上帝是级别最高的神,排在第一位,代表着虚无世界的最大力量。这时所有帝国的通性:在没有君王的时候,天神也是泛神,风伯、雨师、西王母之类的,有了君王,也才开始有顶级之神,譬如上帝。这位拖着清朝大辫子的中国上帝,具有至高无上的威严。他住的地方在天上,但也经常跑到祭庙去作生意。降旱灾是他的拿手戏,“令雨”、“令风”、“令雷”,也是他的主打产品,就是命令下雨刮风。人们交上祭品给他吃,他就给这些产品。如果他吃的不顺心,就会下雨不止,形成涝灾、风灾,直到商王奏乐、唱歌、跳舞,献上美玉给他,以及黍稷给他吃,他才止风息雨。这的交易的仪式过程就是祭祀。祭祀时候要使用礼器。所谓礼器,包括酒器和鼎、鬲之类的炊器,带着饕餮纹、夔龙纹、蟠龙纹、云雷纹、蝉形纹、连珠纹、圆涡纹让人眼花缭乱,一副令人恐怖的气氛,威严、狰狞,镇慑和迷惑着每一个带平顶帽的商朝小民。商朝这些礼器目前挖出来好多,累计数千件。
我想,圣神和虐妖虽有正义、邪恶之别,但人们结交他们的策略却是一样的,就是用好话哄他,好酒灌他,好肉供他,他就风调雨顺,一旦你不奉承他了,不管是中国的上帝还是外国的God,他就下硫磺烧你,发大水淹你,只把几个时常念经讲他好处的,装在方舟上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