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本没有历史,死得人多了,也就有了历史。
最早的世上甚至没有人——46亿年前的地球是个大火球,红彤彤得就像核战争爆发时的样子。随后它慢慢凉下来,变得死寂颓废,像一堆光秃秃的核废料。38亿年前,一些陆地慢慢耸出海面(比如中国的华北平原)。到了6亿年前,海洋里慢慢吞吞冒出一点生命,菌藻东一块西一块,五颜六色浮在海面上,像什么汤表面发了霉。3亿年前,陆地上冒出森林。到了2亿年前,英姿飒爽的恐龙先生拖着长尾巴,统治起了这个星球。这些披鳞附甲的大家伙不料却被臭氧层的空洞或者外空间的小行星撞击给害苦了,它们在地球上混了1亿多年就绝迹了。恐龙死后出现了一段世无英雄的日子:动物们都是小个子,鸟开始在天上飞翔,轻描淡写地,世界不痛不痒,像没有情节的老无声电影。一直又捱了九千多万年,到了距今三百万年前,电影眼看就要“The End”的时候,人类作为世界的主宰,才罗锅着腰,弯着腿,蹒跚着出现在草野上。
最早的人类,是一位叫“露茜”的女士,她身高一米零零(是个酷女),长相很提神,宽鼻长吻,夜间会吓你一跳,生活在三百万年前的非洲,具体是在埃塞俄比亚中部。“露茜”是考古学家给她起得名字。这位人类的祖奶奶并不是孤独的,五十万年后她有了一批邻居。邻居男女老幼都有,合计十三口子,游荡在隔壁的国家肯尼亚,死后变成好几百块散碎的骨头,如今被考古学者挖了出来。此外,还有一些落单的“前辈”们,独自游荡非洲,不知是野兽吃了他们,还是他们吃了野兽,总之他们的骨头都不全面,有的只有脑袋,或者是零星的大腿,东一块,西一块,撒丢在非洲大陆上。
这些三百万年前出现的最早人类代表,浪迹江湖,埋骨非洲,开启了石器时代的曙光。人们有理由相信,非洲是地球人的故乡。
但我们中国这里,尽管非常恼怒,却怎么挖也挖不出三百万年前的古人遗骸。就算是非常使劲地挖,也只挖到了两颗人牙,生活在一百七十万年前(也有人认为是七十万年前),而且也不是现代中国人的始祖(因为他随后灭绝了),地点在云南元谋县。这两颗人牙的主人,不但会使用打制的石器,还会用火,附近有火烤过的骨头,是他有正餐(不过不应该是人工火)。据专家从牙齿上判断,他已经能够直立行走(不知道是怎么判断出的,Faint!)。总之这个相貌堂堂、牙齿发达、吃烤肉的家伙,火光曾经照亮了他的山洞,最终又被时间的风吹得无影无踪,如今只剩下了两颗门牙,愣愣地放在博物馆里瞪着空气。
接着,陕西省南部的蓝田县,也找到了“蓝田人”,是一小块脑壳和三颗牙齿,存在于五六十万年前,跟三门马、大熊猫、东方剑齿象、剑齿虎、中国獏等可爱而古怪的动物生活在一起。
随着年代逼近,骨头越来越多:五十万年前的“北京周口店人”则一共有四十多口子、上百块骨头。男的身高1.62米,女的1.52。他们用火和棒子武装了自己,跟这山洞的原住民——一群激烈的鬣狗,进行了长达数万年的争夺居住权的战斗。鬣狗反复多次占据了这个山洞。后来洪水淹没了这帮“北京人”的洞,住在他们楼上的“山顶洞人”则幸免于难。山顶洞人一共是八个人,在该山峰的顶段。他们八个像大学生那样合住一个寝室,但他们只有三个人头(另外五个人头不知道去哪玩了)。
这八个人最大的特色是臭美,喜欢拿动物骨头做成的针缝制衣服,至于用的线,则是动物韧带和葛麻纤维,衣料是鹿、狐狸、野兔、羚羊的皮。他们脖子上还挂着海贝项链,耳朵上带着黄绿石耳坠,脑袋上插着鸟的骨头、鱼的骨头、石头的珠子。海贝是从几百里外的海边弄来的,希奇难得,穿成一串,挂在手腕上,跟手表一样金贵,并且他们还使用了坟墓,这也是一种创举,时间是在两万年前。他们的脑容量已经跟现代人一样了,难怪这样懂得臭美。但是平时很少唱歌,因为声带尚未进化好,声音嘶哑,唱声大了会招来狼。
这时人类的数量还是没有大野兽多。随处可以看见巨型野兽在漫游。剑齿象、犀牛、野猪、虎和狼陪伴着我们的祖先。我们的祖先和他们互相交换着肉吃。这些猛兽也住在山洞里。有时候,我们在它们的山洞里发现我们人的骨头,就像我们人的山洞里也会发现它们的骨头一样。当运气好的时候,祖先们获得胜利,对它们进行敲骨吸髓的处理和报复。并且把它们的骨头垫在石头上边拿另一块石头猛砸,砸出古代的针、吸管、鱼钩、勺子、笛子、梭子。
在这两万多年前的“山顶洞人”时代,人类已相当进步,除了会砸击石器,缝制衣服,还发明了伟大绝伦的弓箭,这是当时的远程导弹。当时祖先们看见乌鸦歇在柘树上,把树枝深深地压弯了。等乌鸦一飞起,树枝猛烈反弹,打得乌鸦呱呱直叫。这个原理帮助人们发明了弓。最初的弓是用来发射石丸的,后来把“削尖的木棒”(矛)做小,安装上去发射,就是箭(最早的弓箭出土于山西朔县峙峪,二万八千年前)。
所有上述这些可爱的古人,他们都是清一色的O型血,因为他们主要吃肉,使得血型单一。他们使用石斧、弓箭和削尖了的木棒,但是不会种粮食,逍遥于单纯而美好的石器时代。有三分之一的人高高兴兴地活过了二十出头才死,其余只活到十五。
而后,到了一万年前的陶器时代(新石器时代),中国乃至世界,那时是什么样的呢?首先说,人的数量还是没有大野兽多。在黄河中游你随处可以看见巨型野兽在漫游,好多属于热带品种:披毛犀、板齿犀、三趾马、剑齿象、纳玛象、平额象,以及李氏野猪、双叉麋鹿、中国野牛、步氏羚羊,它们在山西、陕西、河南一带陪伴着我们的祖先。我们的祖先在吃它们的同时,喜欢砸开它们的脑壳和骨干,吸食它的骨髓,并且把砸坏了的动物骨头,做成古代的针、吸管、鱼钩、勺子、笛子、纺织的梭子。
说实在的,砸击这个动作,是祖先们掌握的第一个有意义的动作。比砸击更原始更愚蠢的是摔击,如果摔不好,摔出来的东西什么都不是,那是大猩猩才干的笨事。而砸击的程序则高明的多:把一块石头A垫在下边,上放另一块石头B,手执石头C,对石头B进行无情砸击,石头B纷纷掉渣、崩裂,终于按照祖先的需求被锻炼成精细的石器产品——有刮削器、砍砸器、手斧、尖状器等等。这个动作基本上跟现代妇女在厨房里切黄瓜差不多,有几百万年历史了,从旧石器时代(三百万年前起)就开始做这个动作了。
到了一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陶器时代),比砸击更有意义的动作也被光荣地掌握了,就是“磨”,把细砂撒在水里,放在石器的表面,使劲地磨,磨啊磨啊,石器被磨得又平又整,又光又滑,刃部磨得锋利异常,可以刮胡子,砍东西的时候,一砍一个印儿,减少阻力。于是出现了石刀、石铲、石锄、石镰、石斧,这就给砍树、种庄稼创造了前提。
第三个有意义的动作是“烧”。名噪一时的河北省徐水市南庄头,发现了中国最早的12块陶片,是一万年前的,而北京怀柔、江西万年仙人洞、湖南道县玉蟾岩、广西桂林甑皮岩、柳州鲤鱼嘴、广东翁源青塘等地的野外,都发现了一万年前后的陶器碎片,甚至一两个古怪而古朴的陶罐。这都是祖先们捏了泥巴,在火上“烧”出来的文明碎片。
到了八千年前,人们掌握了第四个动作“挖”。先是在黄土坡上挖人工的窑洞居住,又改良了窑洞的挖掘方法(横向),改向竖直方向挖坑,坑里支起几根柱子,坑上像蘑菇一样支起半个茅盖,就充做房子了。上边漏雨,下边又潮,虽然可以用火或石灰把地面弄硬弄干,但人呆在坑里,总是不很爽。室内面积也很小,一般十平方米上下,仅能容纳二三人,圆形。后来流行方形的坑屋,大到几十平方米。
坑屋里没有现代意义的床,没有椅子也没有桌子,他们习惯坐在兽皮的席子上看屋顶上的星星。
屋顶上除了星星,还有茅草,由于风吹雨淋,表层形成灰白色的霉烂层,所以叫“白屋”(“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是也),这是劳动人民的标志性建筑,不过当时还没有有钱阶级,大家都住白屋。茅草不断霉烂,需年复一年地加铺新草,使草顶逐年增高,一旦草顶倒塌,一个房子就算使用完了。
这“柴门闻犬吠”的坑屋就是祖先们的人生寄托,一般它都在河岸面朝太阳的阳坡上,地势相对较高,不致被水冲跑,又临近水源便于生活的。
在陕西渭河流域平均每千平方公里约有6.5处这样的祖先小村,河南伊水洛水一带、山西南部平均每平方公里2.8处,其余的黄河两岸,密度不过l处,实在是地广人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