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最奢华的一位外戚—杨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也在《酉阳杂俎》中露面了:
宣阳坊奉慈寺,开元中,虢国夫人宅。安禄山伪署百官,以田乾真为京兆尹,取此宅为府,后为郭暧驸马宅。今上即位之初,太皇太后为升平公主追福,奏置奉慈寺,赐钱二十万,绣帧三车,抽左街十寺僧四十人居之。
虢国夫人是唐朝最奢华、最风骚的一个女人,据说胜过高阳公主和安乐公主,每每出行,银车宝马,长安顾盼,艳香飘十里,经久不散。后世指责此女,也多集中在奢华和风骚上。奢华自不必说,玄宗时代,因贵妃得宠,杨氏一门,具得富贵,竞相争比。其实,就古人而言,奢华是有特定含义的,并不能直接与腐朽画等号。在古人的心目中,奢华实际上是一种人生品质和一种正当的追求,并不是一个带有过多贬义色彩的词语。对于一个贵族妇人来说,有条件享受奢华,她是没有理由拒绝的。至于风骚,对虢国夫人本人来说似乎也没什么错,人家是女的,你还不允许人家风骚吗?从对女性的终极审美而言,风骚其实是必须的,每个女人都应该具有一种健康的风骚,这是一种生活态度,甚至是一种美德。至于虢国夫人的风骚是否健康,不得而知,反正这是个既奢华、妖娆,而又决绝的女人。说她决绝,是因为她的死。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玄宗带着杨贵妃从长安出逃,行至马嵬坡发生军士哗变,宰相杨国忠被诛,在将军和士兵的要求下,杨贵妃自杀。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方向,出逃的虢国夫人也被地方武装包围了,虢国夫人先是将两个儿子刺死,后又挥剑自杀,脖子被切了个大口子,但人却没死掉。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用利刃切开自己的咽喉的。当然,我们的虢国夫人多日后还是死了:脖子上的伤口复发。
虢国夫人之死如此暴烈。由此可见,其性格也是复杂的。安史之乱前,长安歌舞升平,诸显贵比富,各起豪宅,虢国夫人就广购地产,建了多所别墅。按照本故事记载,长安宣阳坊奉慈寺,在开元年间就曾是虢国夫人之宅。后安禄山起兵,长安陷落,因虢国夫人之宅最为奢华,于是将这里改为新政权的办公场所。再后来,安史之乱为郭子仪等人平息,皇帝还都长安,虢国夫人旧宅又转到了郭子仪之子郭暧手里,郭暧是驸马,他的老婆是唐代宗的女儿升平公主。如此说,大家可能不熟悉,但一提到京剧《打金枝》就都清楚了,以上诸人正是该出戏的主角。
我们还是说说虢国夫人吧。夫人精通骑术,上面说过,安史之乱中她曾骑马奔逃。事实上,唐朝时很多贵夫人都会骑马,皇室很是重视这方面的训练,这和唐朝皇帝的鲜卑血统有关。精于骑术的虢国夫人曾作为主角,被画家张萱画入著名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原画已失传,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北宋书画天才徽宗皇帝赵佶的摹本。从这幅名画中,我们可以一睹虢国夫人的风采:画面上的游春人物,共乘八匹骏马,其中前三匹马大致呈“一”字排开,第一匹马和第三匹马上,乘坐的是作为前导的内官,着男装,但从面相上看,应为女子,这正切合了盛唐时女子多着男装的风尚。第二匹马上,是一个模样俊秀的丫鬟。随后的两匹马并列而行,靠近观众视野即居画面之中者,正是虢国夫人,与她并行的是其姊妹韩国夫人。再往后的三匹马,也是并列而行,中间骑马者是个抱着小孩的保姆,其左右乘马者分别是丫鬟和内官。这幅画在结构上很完美。居中的虢国夫人的装扮和面容,集中体现了唐朝贵族妇女的审美标准,往脸上看:面庞圆润,体态丰满,肤色白皙,不上浓妆,与户外游春的主题相贴切;往身上看:乌发高挽成当时颇为流行的坠马髻,着淡绿色窄袖袄,低胸的桃红色拖裙,纯白色绫纱的披肩和束腰,微露的锦鞋,显得雍容而华贵,使得画面之外长安曲江畔的明媚春光,从虢国夫人那淡定高贵的神色中映现出来,也使千年之前大唐盛世的某个春日午后的慵懒,一点点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