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一大早便等在府外,在看见定国公府的马车后连忙迎了上来,见涂幼安从马车上走下后直接挽过她的手臂,十分开心地道:“你早上可吃了东西?我让家里的厨子做了好多点心,保管你吃得心满意足!”
涂幼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是吃了点东西……但不碍事!以我的饭量还可以吃得下!”
待进了屋子涂幼安方知苏若雪所言非虚,玲珑精致的各式糕点摆满了整整一桌,一眼望去几乎没有重样的,她仔细数了一下发现竟然有三十多种,实在是让涂幼安大开眼界。
“我还是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看见这么多不同样式的糕点呢!”
涂幼安真情实意地赞叹反倒让苏若雪有点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笑道:“我娘亲是江南人,她说这种糕点在江南也不过是寻常样式,算不得有多稀奇,你喜欢就好。”
“我可太喜欢啦!”涂幼安坐下来看着满桌的点心竟然都不知道应该先吃哪一个,犹豫半天后拿起一个看起来糯叽叽的品尝起来,过了片刻道,“听说江南那边的美食可多了,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逛一逛。”
“好啊,你若是之后真的要去的话还可以替我和娘亲回外婆家看看呢。”说到这里苏若雪脸上露出些许遗憾,“我娘亲随爹爹来到燕京少说也有二十多年,而我更是从来都没有去过江南。”
涂幼安见苏若雪面色惆怅轻声安慰道:“毕竟那个时候动荡不安贼寇甚多,归家路远总是害怕发生意外,但如今情况已然好了不少,或许再过几年你们便能一起回家看望故人了呢。”
好在苏若雪也并未因此事惆怅太久,她们俩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闲聊家常,过了一会儿又因为无聊开始摆弄起屋子里的笔砚纸墨。
涂幼安拿着毛笔在宣纸上抄了首诗,却没想到苏若雪在看见后突然感慨:“我觉得你这笔字绝对算得上燕京一绝。”
苏若雪说完后拿起涂幼安写完的那幅字端望起来:“燕京贵女总说你无才,如今想来即便是众人所言也未必是真,起码我没见过比你写得更好的女子。”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随后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不对,应该说男子也没有几个。”
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笔锋处尽显凌厉。
字迹中透出的潇洒不羁实在是与涂幼安那软糯可爱的外表完全不同。
实在是让人大感意外。
涂幼安被苏若雪夸得晕晕乎乎,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但嘴上还是谦虚道:“过誉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啊。”
苏若雪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继续端详着那几幅字:“我从前一直觉得我爹爹的字才是燕京第一,可看了你的字后却发现人外有人,恐怕教你的这个人才是燕京第一。”
“可否与我说说那人是谁?”苏若雪一脸兴奋地问道,歪着头猜到,“莫非是崔夫人?又或是你家中其他长辈?”
反正必不可能是定国公。
毕竟定国公写得那笔烂字也算是燕京城人人皆知的趣事儿。
涂幼安笑着摇了摇头:“都不是。”
“是我父亲麾下的军师,名唤鹿川。”涂幼安看着宣纸上的字迹神色中多了几分落寞之意,“也是我的师父。”
苏若雪回忆了一下,说:“我好像听我父亲提及过这个人。”
“据说他才华横溢,足智多谋,虽然年轻却协助定国公打了不少胜仗,只是——”
说到这里苏若雪猛地一下顿住,在回想起什么后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
“只是天妒英才早早逝去。”涂幼安接上苏若雪未说之话。
苏若思一脸愧色:“抱歉啊绥绥,我不知道他与你是这般关系。”
涂幼安却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先生她已去多年,我早已不会为这些事情伤心,更何况过去多年还有人还记得她,我为她感到开心。”
苏若雪见涂幼安并无介怀之色心下稍安,索性转移话题问起别的事情:“那你幼时随定国公与崔夫人四处奔走想必也见了不少奇事,不如讲给我听听?”
涂幼安抬眸想了想:“但是我六岁那年就被送到皇后娘娘跟前抚养了,所以从前好多事情也记得不是特别清楚。”
“那有什么关系,哪怕只是零星半点肯定也比我在燕京的事情好玩许多!”苏若雪笑意盈盈地看向涂幼安,软着声音道,“好绥绥,给我说说嘛。”
一向吃软不吃硬的涂幼安听见苏若雪撒娇更是拒绝不得,索性拉着她坐在软塌上讲起幼时的趣事儿,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从定国公嘴里听到的奇闻轶事,逗得苏若雪时而惊呼时而大笑。
苏若雪拿起帕子擦去自己笑出的泪水:“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还有说书的天分。”
“真是看不出来,你小时候还会爬树啊!”
涂幼安得意地挑了下眉:“我不仅会爬树,我还敢抓虫子和老鼠呢。”
听见这话的苏若雪有些嫌弃地皱起眉头:“你抓这些做什么啊,多脏啊。”
“其实一开始只是抓着玩而已。”涂幼安说到这里笑意突然变淡,“边疆无法和燕京相比,那时候战乱常年灾荒,虽说因着我爹的缘故我并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但吃不上饭也是常有的事情,而当地的大部分百姓那时都是靠这些东西才活下来的。”
说完这番话后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苏若雪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一般,过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咬着唇看向涂幼安:“对不起,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可自责的。”涂幼安笑着拍了拍苏若雪的手,“我说这些又不是为了让你自责才说的,过去的事情听听就好啦。”
可苏若雪却依旧脸色惨白,她看着涂幼安动了动唇,挣扎了半天后突然道:“其实我有个喜欢的人。”
正在吃东西的涂幼安差点被噎住,她连忙喝了口茶,待缓过来后才看向苏若雪,神色中满是纠结和震惊。
“是不是吓了你一跳。”苏若雪脸上带着些许愧疚,抬手给涂幼安倒了杯茶后才继续道,“你就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吗?”
“……是谁?”涂幼安乖乖照做,见她犹豫立刻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苏若雪笑了笑:“我又不是担心你会说出去。”
“其实那个人你也认识的,是二皇子瑞王。”
涂幼安这下彻底愣住:“可瑞王他……”
“他已经去世多年了。”苏若雪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这件事情我和谁都没有说过,就连我娘亲都不知道,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苏若雪苦笑一声:“如果他没有死,说不定今日与我订婚的人就是他了。”
毕竟瑞王乃是帝后嫡长子,只是从生下来身体便不怎么好,御医都说他活不过弱冠。
没想到一语成谶。
涂幼安一时被这个秘密冲击的哑口无言,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敲门声,接着便看见苏府的婢女站在门口看着二人道:“大姑娘,端王殿下到府中拜访,主君喊您去前院见客呢。”
苏若雪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浮了出来,她再次端起往日里端庄大方的架子,温声道:“我知晓了。”
说完后她不再提及方才的话题,十分遗憾地看向涂幼安:“我本来还想留你吃完晚膳再走,如今看来只怕是不能了。”
涂幼安也不再多问,摇了摇头后笑道:“没关系啊,正事要紧,等过几天我邀你到定国公府再聚就是啦。”
“一言为定。”苏若雪说完这句话后立刻交代婢女将桌上糕点装好,劝着涂幼安收下后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
若是直接离去实在是没有礼貌,涂幼安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跟苏若雪一同前去,待与苏丞相和许夫人道别后再乘车回家。
只是没能想到,二人刚走到主院就碰上了迎面走来的端王与苏丞相。
端王见到涂幼安时脸上并无惊讶之色,想必是早就知道了她在此处。
他看着两人笑了笑,温声道:“看来你们今日玩得甚是欢愉。”
两人屈膝向二人行礼,随后苏若雪挂着清浅笑意看向端王:“我与绥绥一见如故,相处自然十分愉快。”
涂幼安看着骤然变脸的苏若雪心底咂舌。
不愧是要嫁入皇室之人,变脸的速度比她翻书还快。
这么一对比,自己之前还是宁王妃的时候态度确实过于潦草。
“幼安妹妹这是准备离开吗?”端王看着涂幼安道。
涂幼安乖巧的点了点头。
毕竟你们一家人坐在那里吃饭聊天,她一个外人留下来也太怪了。
端王沉默了一下,随后道:“五弟他在门口等你。”
“他等我?”涂幼安一脸不可置信,“他等我做什么?”
看着涂幼安格外坦然的态度端王感觉自己安慰了许多:“我也不知,想来是有话要与你说吧。”
涂幼安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完后涂幼安再次行礼与三人告别。
端王神色平静地看着涂幼安离开,可眼底却晦暗不明。
既然已然退婚,那就不要心软。
他没有那个耐心再适应一遍和涂幼安会成为自己的弟媳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