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第一次见到江榣是在候考室。
当时她正撑着脸无聊地看着窗外,
身边是一柄年久失修的祖传灵剑。
因为报考高等剑术学院的人很多。
入学考试第一门采用积分制刷人。
他们这组的地点定在一个小秘境。
按斩杀恶鬼的数量排名。
多数人谨慎地选择外围。
禁用法宝,稍有不慎就会翻车。
虽然越往里恶鬼的数量越多。
但比起考试,还是命更重要。
“这是入学考试该有的难度吗??”
“我的灵剑被削得只剩飞行功能。”
“某种程度上,其实还挺公平。”
“大家武器装备在同一起跑线。”
“但实力不在同一起跑线啊!”
“那可是剑意,大佬贴贴!!”
“大佬都有自己的剑意了,我还在给鬼刮痧。”
……
宁嘉把外围恶鬼清理得差不多。
就打算去内层。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入学资格。
——还有第一。
年纪轻轻能修出剑意。
加上他不是只会用剑。
完全是第一的热门人选。
十五岁的宁嘉虽不像闻珠一样把骄傲写在脸上。
但心里还是有些矜傲。
只是这点矜傲在看到另一道锋芒毕露的剑意时冰消瓦解。
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
于是懒洋洋地回头望了眼。
抬手把恶鬼劈得外焦里嫩,动作利落熟练。
考场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朝她看去。
她满不在意道:
“这里清理完了,你们去其他地方找吧。”
说完就御剑飞走。
留下一地被烤糊的恶鬼。
和目瞪口呆的在场考生。
过了半晌,有人开口:
“剑意是标配吗?”
“不,我没有。”
“……我也没有”
“监考老师,这有人开挂!”
“满级大佬来新手村?!”
“我差点儿跪下喊首席。”
“别说首席,这实力都超过高剑院老师。”
……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
阵法笼罩在宁家,投下金色的碎光。
宁嘉撑着桌,声音有些哑。
他本是话很少的人。
将死之时才不吝啬语句。
“单凭剑法,我赢不了你。”
天赋的差距怎么也弥补不了。
但加上阵法呢?
这种杀阵不分敌我。
他选在这个时候开启。
是想拖着江榣一起死。
江榣听完顿了顿。
同学,你这心理问题有点严重。
“……这边建议去看下医修。”
对比起来,闻渊的心理创伤都显得……
江榣回想起闻渊拿剑放杀气的样子。
不,这两人都没好到哪去。
她语重心长道:
“当柠檬精是没有前途的。”
“要学会调节心态啊,宁道友。”
宁嘉听她这话忽然笑了,
一双眼里却没什么温度。
“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做吗?”
“江榣。”
江榣微微侧眸扫过他。
“我一没怂恿你兄长杀人。”
“二也没捏造证据诬陷他。”
“如果你因为这想找茬。”
“不如去炸高药院?”
“还能顺便劫个狱。”
宁嘉听完这话,面色没变。
像是终于学会他哥不动声色的本事。
“乐玹设下的阵法——”
“除他自己,无人能破。”
江榣觉得有些好笑。
乐玹的阵法他破不了。
所以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虽说是夜晚——”
江榣祭出灵剑,剑意运转激烈。
一道天雷从虚空破出,劈在阵法上面。
人造阵法在自然天灾下碎成细密的金色光点。
点亮了这片区域。
仿若白昼降临。
“但你这梦做得太早了。”
杀阵和天雷碰撞下产生的震荡几乎把这夷为平地。
在阵眼中心的江榣有灵力护体,
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搭在灵剑上。
根本没有闪避的打算。
同样在中心的宁嘉就没她这么闲适。
先有重伤在身,后有阵法反噬。
哪一样都能去他半条命。
何况现在buff叠满。
宁嘉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本也没报很大希望。
除非他能骤升到司漝的境界
不然手段再多也无用。
他只是……
想报复一下那个自行其是的兄长。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因为是哥哥所以什么事都瞒着弟弟。
因为是天才所以做什么都顺风顺水。
“这是你的弟弟?”
“看上去好弱啊。”
“单看剑法天赋,小珎都比他高一些。”
“要不要学点别的?”
“不然就算入学,也当不上首席。”
……开什么玩笑。
他是剑修,才不要学其他术法。
但这份勉强维持的冷静被宁珩打破了。
“你教下他医术吧。”
“他的天赋放在高剑院确实不出众。”
……我的资质很差劲吗?
“没问题,正好我最近很闲。”
“说起来,我发现了一个资质特别好的小孩。”
“才那么小,剑意就很成熟。”
“连剑修世家的闻家都没出过这样的天才。”
“是未被打磨过的瑰宝。”
——是谁?
“那个孩子一看就知道——”
“是被天道眷顾的剑修。”
天道……眷顾。
少年手中紧握着灵剑,垂下的眉眼冷漠。
“其他人都被天道抛弃了吗?”
对方听到他的话后笑了笑,漫不经心道:
“是小嘉啊。”
“小嘉的资质确实比一般人要好。”
“但和真正的天才相比还是差了一点。”
宁珩叹了口气:
“他是一根筋,你这样说他会生气的。”
“诶,这样吗?”
“对不起啊,小嘉。”
宁珩唇角还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容。
“你继续聊聊那个孩子吧。”
“我很感兴趣。”
宁珩有些失神,他已经听不下后面的话。
兄长因为他没有剑法天赋把他推给药修。
甚至好奇一个没见过的人。
这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
不,或许早就应该明白。
他的兄长眼里只看得到先天资质。
所以对谢珎都比对他温柔。
“听说你砍了谢珎的手?”
“你不是觉得他资质比我高吗?”
少年站在暗处,眼中满是冷意。
“看来资质不能决定一切。”
宁珩听完了然笑笑。
头也没抬继续处理玉简。
“是吗?”
“但资质比你高的人太多,他不过是其中之一。”
宁嘉捏紧手中的长剑,
浑身缠绕可怖的杀气。
“如果我杀了你眼中资质最高的人——”
“你还会这么认为吗?”
宁珩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做得到的话。”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来不及了。”
他用生命力换来的阵法碎屑还没消散。
金色的光点追逐着他。
透过黑发,落下一片光影。
来不及向那个人证明他说的话。
宁嘉侧眸一瞥。
江榣背靠着墙看着这漫天的星辰碎屑。
浮光从暗处滑过她的眉眼。
他想,或许宁珩说的是对的。
有些人——
他费尽心思都赢不了。
就在他半阖眼时,江榣笑了一声。
“别睡啊。”
“凭你的恢复能力不至于死在这吧。”
“……”
宁嘉本想当作没听见,可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他愣了愣,恰好对上一双摸不清深浅的墨瞳。
“如果宁珩不认识死者。”
“那他杀人动机是什么?”
宁嘉回过神后,轻声说了句:
“……我不清楚。”
他要是和宁珩信息对等,
也不至于会走到这一步。
“那免费提醒一下。”
“这里被毁成这样。”
“找东西就很方便。”
光晃到江榣的眉梢眼角,她笑了笑。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