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章节重新整合过,新增了部分内容
没看过的朋友们可以从上上章中间部分看起
我做了一个梦。
虽然我以为自己是会睡不着的,毕竟我已经很久没能睡过一个好觉了,而且又是在让我难受的车上,但事实确实是在这短短几十分钟的车程里,我陷入了短暂的浅眠,然后难得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座既陌生又熟悉的日式老宅,天气似乎很炎热,身上是夏日特有的那种粘腻感,我站在庭院的回廊上,廊上的木头屋檐很高,高得仿佛是一片压低的天幕。
庭院很大,廊下的池塘很大,和式房间的拉门很大,脚下踩着的木制地板也很大。我好像身处于一座“巨人”居住的屋宅,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巨大又空旷,连眼前的一段回廊都长得仿佛是一条小型的跑道。
廊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披着羽织、唇角和眉眼都含着笑的年轻男人。
男人很高,仿佛都有廊边撑着的柱子那么高,我站在廊上,个头却还不到他的腰间,似乎是努力仰起了脑袋,才能看见他脸上的神情。
梦里的我伸出了双手,一双幼小的、稚嫩的小手,跌跌撞撞、踉跄着扑在了男人的腿上,扯住了他的袖摆,才晃悠悠地停住了还站不太稳的身躯。
“……抱!抱!”
我攥着男人仍带着丝丝凉意的袖摆,天真无邪地笑起来,努力地仰着脑袋,张张合合的嘴巴里蹦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男人俯下了身。
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微弯的眉眼间像是含着春日初融的雪水,笑意温柔地伸出了手,
然后动作温柔,却一点也不容抵抗地,一根根掰开了我攥住他衣摆的手指。
“去同小妖怪们顽罢。”
他抽回了自己的袖摆,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背,只留给了年幼的我寥寥一句话,便收回手,回身漫步走向了缘廊的另一头,背影转瞬消失在了拐角之后。
天气很热,远远地能听见院子外传来嘈杂的蝉鸣声,耀眼的日光明晃晃地洒落在庭院里,让池塘里的水好像都滚烫了起来,连粼粼的波光都会把人灼伤。
衣服被汗水打湿,被夏日闷热的风一吹,贴在后背上,又变得有些冷了。
我呆呆地站在空旷的回廊上,盯着男人背影消失的拐角看了一会儿,手中拽着自己的衣摆晃了晃,然后转过身,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跑走了。
梦境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直到坐在副驾驶上被西格玛叫醒的时候,我都还有些恍惚,有些分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一个梦,还是我又一次梦到了从前的记忆。
如果这是一段曾经的回忆,那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那个时候我的个头还只有安倍的一半高,甚至还会傻兮兮地对他伸出手、想要他能像是别人家的大人抱起自家的孩子一样,把我像是个孩子似的抱起来,抱在他的怀里——要知道,哪怕是七岁时刚认识风生的我,都已经不会干这种傻了吧唧的事情了。
所以不管这到底是梦也好、是一段不知道从哪里被翻出来的记忆也好,在下车的那两秒间,我都把它揉吧揉吧,直接塞进了意识的垃圾桶里。
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也没有什么好“回首”的。
*******
即使从白濑的口中已经听说了“玛丽·雪莱是位身形娇小的科学家”,但在实验室里见到了本尊的瞬间,无论是我还是西格玛,都被眼前的这副“奇景”狠狠地shock到了。
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穿着研究员的白色大褂,鼻梁上架着的圆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比镜花还要矮上半个头的少女——姑且称之为是“少女”吧——站在实验室内那块足有两个她那么高的白板前,拿着一支黑色的马克笔,仿佛是一台人形计算机一般,毫不停歇地哒哒哒哒写下了密密麻麻的数十行演算公式。
一连串天书般难以理解的符号眨眼就出现在了白板上,挤挤挨挨地堆积在一起,直看得人眼冒金星两眼发蒙,但在她的身后,六七个看起来已经年过花甲的白发老头老太太,身上穿着研究员的白外套,像是群在上课的小学生似的排排坐着,眼神灼灼地盯着白板上飞舞的公式,手里拿着厚厚的本子飞速做着记录、时不时还要抬手扶一扶鼻梁上下滑的老花镜。
离开了大学已经两三年的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课堂上被高数和线代支配的恐惧,并且是指数倍爆炸级别增长的恐惧、
明明都已经站在了门口,但我和西格玛却连一步都不敢踏进这间充满了“知识气场”的实验室,战战兢兢得宛如两个误入神仙打架现场的学渣。
……见鬼、白板上写的这些玩意儿我真的是连一个公式都看不懂。
我的视线微妙地偏移向了实验室角落里的一面展示柜上。
不到两米高的展示柜里随意地摆放着一摞摞勋章和奖杯,上面无一例外地镌刻着“玛丽·W·G·雪莱”的名字,在这些勋章里,光是我认得出的,就有起码六枚是英国军事科学部门的最高表彰勋章。
在踏入这间坐落在伦敦郊区、看起来只是座民间私人研究所的“雪莱研究所”之前,我是万万没想到,白濑口中的“玛丽·雪莱”,竟然是个外表看起来小学刚毕业、但实际上却拿了一堆学术界重磅奖章的国宝级天才科学家。
……她到底几岁啊?!
看着实验室里那个还没我胸口高的少女,我忍不住地在心里咋舌。
如果只是长得幼还好,但如果真只是个十岁的小朋友,万一需要武力胁迫她的话,我的心里也还是会需要挣扎一下的……起码挣扎个两秒吧!
并没有让我们多等,很快,屋里的女孩就结束了在白板上的公式推算。
她丢开了手里的马克笔,以及身后那几位年纪颇大、德高望重的研究员,双手插在白外衣的口袋里,脚步轻快地从堆放着各种书籍和实验记录的办公桌间穿过,最后停在了我们的面前。
“【英】久等了!”女孩用一副十分老练成熟的口吻说道,是一种听起来颇为文雅的口音,但配合着她那稚气的脸蛋、以及仰起头才能和我们对话的身高,怎么看都像是个在模仿大人的小孩。
“【英】听接待员说你们是来找我的?”
女孩的目光在我和西格玛的身上梭巡,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圆圆的镜片后,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得吓人。
“是的。”西格玛温文有礼地接话了,作为一个欧洲人,哪怕是被书页创造出来的欧洲人,他的英文也比我这个半吊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如果您就是玛丽·雪莱博士的话。”
“【英】当然啦、我就是玛丽·雪莱!你们要找的那个‘玛丽·雪莱’,在这座研究所里,只有我这么一个雪莱博士。哼哼……毕竟这里就是我的研究所嘛。”
雪莱博士的语气随意。
“【英】——好了,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比起应付骑士团的那些家伙们,我还是更乐意呆在实验室里继续我的研究……所以废话就不多说了。”
从口袋里抽出了手,女孩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看了眼背着个行李包的西格玛,来回巡视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我戴着口罩的脸上。
“你们两个、”
再次开口时,她口中吐出的话语切换成了流利的日语。
“哪一个才是被通缉的那个「月见山凛一」?”
她这么问道,眼神直直地盯着我遮住了大半张的脸。
我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只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唔姆、”
仿佛从我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雪莱博士吐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她左右转动脑袋,饶有兴致地左看看我、右看看我,仿佛要透过我脸上的口罩把我看出朵花来似的,良久,才用十分客观的语气,做出了一个听起来相当失礼的评价:
“就是你吗?你看起来比我预想的要更加‘普通’一点。”
这话实在是让人很难接,我憋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干巴巴地回道: “……那还真是非常抱歉。”
“没关系。”女孩十分宽容大度地摇了摇头,“普通往往代表着‘普遍性’和‘适配性’,在实验中这可是好事呢。更何况,你是不是真的就和看起来一样的‘普通’,那可不一定。”
我不知该把这话归类为是一句“安慰”、还是一句“夸奖”,只好假装没听见,尝试把话题扯向正轨。
“你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
“当然啰。”雪莱博士毫不在意地说道,“从你们进入英国的海关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了,毕竟海关使用的最新型人脸检测系统就是我制作的。……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什么,我只是偶尔会给政府提供些新型的研究成果而已,别的事情,例如说抓捕通缉犯什么的,那可就和我没关系了。——所以呢?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们是来找人的。”我打量着她的神情,没看出她有撒谎的迹象,似乎她确实就是这么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倒也很符合她这天才少女的人设,“一个……呃、最近在负责道尔爵士安保的保镖?”
我开口问话了,才突然意识到白濑竟然没把这位“保镖”的名字告诉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睡眠不足人有点傻,我之前竟然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好在雪莱博士似乎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指的是亚当吧。”她了然地答道,“亲王的下一场巡回演讲要等一周后,亚当大概今晚就会回研究所一趟,我正好要顺便帮他升级一下系统。……你们想要找他吗?亚当的系统守则里有保密条例,如果你们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情报的话,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系统守则……』
『是指组织的什么规定吗?』
这个奇怪的词语让我微微蹙起了眉,但皱起的眉头很快也就松开了。
虽然还搞不太明白这个“亚当”和眼前的玛丽·雪莱是什么关系,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这些事都不重要。
协商不成的话大不了就拷问,拷问也问不出来的话,大不了就动用西格玛的异能,只要见到了人,总归是会有办法撬开他的嘴的。
我在脑中这么盘算着,但面前的女孩却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
“撬不开的哦。”
雪莱博士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我下意识地抬起眼,就对上了她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
心下微微一怔,我的心里不知为何缓缓升起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还没来得及细想,女孩已经继续道:
“除了权限者以外,没有人可以从亚当的口中撬出情报,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那都是完全没有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为亚当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看起来尚且年幼的女孩仍然维持着抱着双臂的姿势站在那里,但围绕在她周身的氛围微妙地改变了,她微微抬起了下颌,圆框眼镜后的目光清明无比,脊背挺直、脸上的微笑弧度很浅,但却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容我介绍,你们要找的这位保镖先生,正是我的最高杰作。”
“这个世界上第一台、也是最强的人形自律高速计算机——亚当·弗兰肯斯坦。”
我:“……”
——天降噩耗,不外如是。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报直接就把我给劈麻了。
难怪白濑那小子说什么“能不能撬出情报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这“亚当”他丫的就是个机器人!
我动作僵硬地转过了头,看向西格玛,低声问道:“你的异能……”
对上我饱含期待的眼神,西格玛也麻了。
他立马摇头,像是拨浪鼓成精,充分地用动作表达出了自己的异能对机器人无效的意思。
看着我们的这副反应,雪莱博士得意地“哼哼”笑了起来。
“所有情报在任务中只有相关权限者才能得知,而在任务结束后,情报就会被冻结起来,永久封锁,必要时连搜查官本机一起销毁——从诞生之初,亚当的程序里就被加入了这样的指令。所以作为‘不相干者’,你们是不可能从亚当的资料库里得到相关的情报数据的。”
她好心地附上了一段说明。根本不用再细问,作为随行的安保人员,在亚当的资料库里,作为保卫对象的柯南·道尔的住所,绝对是这次任务中保密等级最高的几条情报之一。
简直就是出师不利,我甚至当场就已经开始考虑放弃亚当这条路,改找其他方法弄到有关钟塔侍从的情报了,比如说绑架眼前的这个国宝级天才科学家或许就是个不错的办法。
连智能仿生机器人这种东西都能搞出来,不管在哪个国家,玛丽·雪莱都绝对是个重量级的人物,如果是为了救她,没准钟塔侍从里最强的那几位就会出手。
虽然这主意看起来相当不错,但理智还是让我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经验告诉我,像是这种技术型天才,手头大多都会有些威力骇人的自保武器,万一这座研究所底下埋着点什么微型核反应堆,眼下这种局面,我可不太敢拿命去赌,万一试试就逝世了那岂不是完蛋。
——当真是“举步维艰”。
此刻的我只觉得头疼。
我无声地轻叹了口气,戴着的口罩因为吐息而微微鼓胀,戴着的眼镜蒙上了层薄薄的白雾,又很快消散。
雪莱博士始终仰着脑袋,眼也不眨地盯着我的脸,也不知道我这张被口罩、眼镜和长发遮了个七七八八的脸有什么好看的,从见到我们开始,她就盯着我的脸打量个不停。
我已经想要带着西格玛走人了,但就在这时,雪莱博士又开口了。
“——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双臂环抱在胸前,女孩湛蓝的眼眸里闪动着某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精光。
“……什么?”我的眼皮一跳。
“我是亚当的创造者,虽然说亚当被投入使用后,他的权限也一并被移交给政府了,但是我很讨厌政府的那些家伙们。那些人总是这样,轻视——甚至可以说是‘蔑视’科学了!明明是十分宝贵的研究资料,却因为可能会涉及到国家的机密情报,就把亚当每次任务的数据都销毁了。不过是区区国家安全而已,竟然要让科学研究为了这种东西让步——这些暴殄天物的家伙们!”
雪莱博士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忿然起来,听起来简直满腹怨念。
“没办法、为了保存这些珍贵的试验数据,我就只好又在亚当的系统里留了‘后门’——也就是说,不管亚当的系统怎么升级、条例怎么修改,我也依然是他的最高权限人。这样的话,亚当每次任务中的数据,就都可以通过我私下给亚当装载的‘可分离记忆体’程序保存下来了。哪怕是政府也没有存档的情报,我也依然能找到备份。”
她理直气壮地说出了某些显而易见违背了职业操守的话,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错全在政府,是政府不识大体地“阻挠”了她伟大的科学研究。
“也就是说——你要帮我直接从亚当的系统里读取出我想要的数据?”我挑眉。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雪莱博士颔首,“只要你同意和我的交易。”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债多不压身,欠钱的都是大爷,如今的我可谓是除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命以外什么都没有,还倒欠着中也一笔债,这种时候谁要和我做交易,能赚到五日元我都算她牛×。
因此我毫无负担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雪莱博士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你知道亚当的全名——亚当·弗兰肯斯坦中的「弗兰肯斯坦」、是什么意思吗?”
弗兰肯斯坦。
这个词听起来隐约有些耳熟,似乎是在什么电影或者小说里见过,我绞尽脑汁地回想了半天,才终于从脑海深处的不知道什么地方,翻出了点模糊的概念。
“就是那个……七零八落地拼起来的……呃、科学怪人?……还是科学家来着?”
我记不太清楚“弗兰肯斯坦”是那个怪物还是那个科学家的名字了,也完全不记得那到底是个什么故事,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个科学家把几块人体拼接起来,组合了一个人形的怪物,然后这个怪物活了”——这么些破碎的印象。
雪莱博士露出了惊奇的表情,像是很意外我竟然会知道这个故事似的,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弗兰肯斯坦就是那个创造了‘怪人’的科学家。他用不同的尸块——或者说是‘基因技术’,创造了那个无名的「怪物」,又在某个雨夜,机缘巧合之下,闪电击中了「怪物」,「怪物」拥有了生命,变成了活着的「人」。”
“世界上最初的人类名为「亚当」,因此我赋予了亚当这个名字;而亚当是人造之人,所以我就又赋予了他「弗兰肯斯坦」这个姓氏。”
雪莱博士解释了「亚当·弗兰肯斯坦」这个名字的含义,但我还是没明白她想要说的是什么:“……所以?”
“亚当是人造之人。”雪莱博士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但他并不是真正的「人造之‘人’」,而是一个「仿生机器人」。”
我顿时心有所感。
“——你想要创造出真正的「人造人」?”
“没错、就是这样。”雪莱博士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在听到她承认的瞬间,我的眼神险些就要下意识地瞟向西格玛。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真正的「人造人」的话,这一存在除了被书页创造出的西格玛以外,绝对别无他选。
但理智还是及时地克制住了我的动作。
让人知道西格玛的“来源”,这绝非是件好事。
“所以这和你想要做的交易又有什么关系?”我问她。
“弗兰肯斯坦制造出的那个「怪物」,是用不同的尸体拼接起来的,而在一道闪电唤醒了「它」之后,「怪物」的身躯也因为这道闪电而龟裂,躯体上布满了千沟万壑。”
雪莱博士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脸,那明亮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口罩,直接看到我掩藏在层层遮掩下那布满疤痕的脸。
“——就像是你一样。”
我陷入了短暂的几秒迷茫。
没错,我的身上是有着像是「怪物」一样的裂纹,但是除此之外,我和「怪物」哪有什么共同点。
我又不是尸块拼起来的人,也不是谁创造出来的,更没有被闪电劈过——倒不如说,怪物是被闪电劈了后,在诞生的同时身上遍布了裂纹,可我却是在被书页抹除了存在后,在消失的同时,身上遍布了裂纹。
这不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形吗?
但是、
就在我开口想要说点什么的前一刻,
我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
我是被「书页」抹除了存在,同时身上遍布了被抽走「命运之线」后留下的伤痕没错,但是在其他的人眼中,事情似乎却应该是「截然相反」的。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而言,我就像是当初西格玛刚刚诞生时一样,是一个没有过去、凭空“出现”的人。
——但是为什么她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对于雪莱博士而言,我和西格玛不过只是两个通缉犯而已,一个醉心于科学研究的人会没有缘由地关注两个通缉犯吗?就像是她自己说的那样,抓捕通缉犯这种事和她可没关系,但是她却连我和西格玛入境的消息都颇为清楚。
“我可没有被雷劈过。”我垂下了眼眸,语调平缓。
“那只是一种‘代称’而已,因为闪电当中蕴含着超强的能量。” 雪莱博士晃着脑袋,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是闪电,也会是些别的什么东西——蕴含着比闪电还要强大无数倍的能量的某件东西。”
——比如说「书页」。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我再一次问她,心中已经浮现出了某些猜想。
雪莱博士微笑着注视着我。
“【英】成为我的实验品吧,月见山凛一。”
“【英】只要有你自身的存在,加上我天才的头脑和‘无论怎样的设计都一定能够成功将其实现’的异能,你难道不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吗?”
少女的口中吐出文雅的语调,不急不缓的语速让我能够清晰地理解她所要传达的语义。分明只是堪堪到我胸口的身量,她却宛如踏在了科学巨人的肩膀上一般,蓝色的眼眸中投射出的是俯瞰着整个世界般的辽远目光。
我的指尖动了动,还未能抬起手,就感受到了袖摆被人抓住的力量。
站在身侧的西格玛紧紧地攥住了我的衣袖,像是想要阻止我做出些什么举动,但我还是抬起了手臂,手腕翻转间,就已经从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袖摆,不动声色地轻轻将他挡到了身后。
我对着雪莱博士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暗色的细密疤痕纵横交错,从衣袖下露出的手腕间延伸而出,蔓延到冰凉苍白的指尖。
“交易达成。”
“在我的目标达成之后,这副身体任你实验。”
只要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尸骨无存的话。
女孩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握住了我的手,颇为正式地晃了晃,“【英】合作愉快。”
看着眼前这个被夸张的圆眼镜遮住了半张脸的女孩,科学的严谨气息和孩童的稚气毫无违和地混淆在这张年轻的脸上,这个天才的少女科学家或许确实才能惊人,凭一己之力就能推动一个国家的科研进步,但同样不容置疑的另一个事实却是——
她、依、然、涉、世、未、深。
真正的「人造之人」此刻就站在我的身后,但她却将这个称呼错误地冠在了我的身上,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误会”或是“巧合”。
是有人借助了这一“半真半假”的情报,混淆了她的视线,让这个一心专注于科研的天才少女为了她的研究,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我的“帮手”。
——那个人是谁?
我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却并没有从中找出个可能的人选,本来和我熟识的人就不算多,在「月见山凛一」的存在被抹除之后,有可能帮我的人就更是屈指可数了,但饶是如此,我也想不到会是谁设计骗了玛丽·雪莱。
说的离谱点,如今同时满足“知道我是谁”、“可能知道我和书页的关系”、“能猜测到我会和雪莱碰面”这几个条件的人里,我想了一圈,除了西格玛以外,似乎只有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个男人了。但显而易见,这货如今是搞死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设计给我送个帮手来。
“——好了、”
收回手的雪莱博士忽然一个拍手,然后笑容满面地将双手插回了白外衣的兜里。
“既然合作已经达成了,那就跟我来吧。”她转过了身,走到了我和西格玛的前头,示意我们跟上她的脚步。
“去哪?”面对她这突然的转变,我下意识地绷起了一瞬的警戒心。
雪莱博士偏了偏脑袋,“难道你就不奇怪,我是怎么知道有关你的资料的吗?”
我沉默了,与此同时,心情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该不会说……
“哼、哼、哼!”女孩略有些得意地笑了两声,晃着脑袋,用那略显稚嫩的嗓音,说出了我预想中的话:“自然是有人特意来告诉我的。”
“……你和对方也做了交易?”
“差不多——不过和别人的交易是和别人的交易,和你的交易是和你的交易,二者当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但是放心吧、虽然说如你所见的这样,我是个本性恶劣的少女,不过和你约定好的事,我还是会好好达成的!”
雪莱博士昂着脑袋,信誓旦旦地对我说道,似乎对自己这种“两头吃”的做法十分的理直气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换做是旁人怕是少不得要被她给气个够呛。
但是我的心里连半点恼怒都没有,甚至升起了某种微妙的怜爱之情。
『——傻孩子,你被人家给骗了啊!』
跟在女孩的身后,我们朝着会客室的方向走去,路上我朝西格玛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他之后尽量不要开口。雪莱博士被不知名的人给骗了是一回事,我得捂好西格玛的身份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之后这个谎言被戳穿,也不能让雪莱博士注意到西格玛的异常。
在乘坐电梯下到了二楼之后,雪莱博士带着我们停在了走廊尽头的房门前。
“就是这里了,请进吧。”
她站在门边,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从口袋里伸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一副成熟的大人的客套姿态。
我在口罩里呼出了一口气,感受到鼓起的口罩因为呼吸再次贴回了面颊,才抬起了手,握住了面前的门把。
也不知道这个缺大德骗小孩的人……或者说是这个设下骗局帮了我的人会是谁。
我的内心深处滋生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只有十分微小的些许,就像是海底深处偶尔涌现出的一簇泡沫,只要有一只浮游生物经过,就能让它破碎得留不下一丝痕迹。
我想那肯定不是高兴,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肩头有因为得知这一消息而变得轻松了多少,但显然也并不会是排斥,毕竟我还是跟着雪莱博士走到了这扇门前,而非是带着西格玛掉头就走。
我只是想要知道,门内的人会是谁。
也或许谁也不是。
只不过是个另有所图的陌生人。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转动了手中的门把。
房门在我们的眼前打开,屋内的人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
我默默地重新关上了眼前的房门,并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他妈的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为什么太宰治会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