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历史,大抵就是不断重复演绎着相同的故事。
就像是不断从各个npc手中得到线索然后奔赴往下一个任务地点的玩家,在和白濑分开后,我和西格玛找到了家黑店,很顺利地就用极低的价格买到了一辆二手车(我猜这多半是辆赃车),紧接着就又要马不停蹄地往那位“身形娇小的雪莱小姐”家赶。
白濑给的地址是位于伦敦北面的一个小镇,同在伦敦,距离并不算太远,开车大约四十分钟也就能到。
虽然说晕车得厉害,但这回我还是将开车的任务交给了西格玛,自己坐在了副驾驶上,打算趁着这点时间闭眼小憩一会儿。
装着斑的行李包被西格玛放在了后座上,从下飞机起,斑就几乎没有过什么动静,一直都窝在行李包里睡觉,仿佛真的是只陶瓷做的招财猫般毫无声响。
大约是对它这过于安静的模样有些担心,坐上了驾驶位的西格玛系好了安全带后,还不太放心地向后座上看了一眼。
“斑先生这样没问题吗?”收回了视线的西格玛担忧地对我问道。
“没事,不用管它。”我不怎么在意地说道,从口袋里拿出了一袋没拆封的遮光眼罩,是下飞机前顺手从头等舱上拿的,似乎还是什么高档货,“只不过是离开日本太远,所以有点——嘛、你就当做是人类的水土不服吧。”
“……水土不服?”
“对,妖怪的‘水土不服’。”我拆开了眼罩的包装袋,“就像是日本人到了欧洲会不习惯这里的气候,日本的妖怪到了欧洲也会不习惯这里的环境。离开日本太远,妖怪就会变得疲劳甚至是虚弱。伦敦和日本隔了将近半个地球,斑会想要睡觉也是理所当然的。”
“更何况、”我拿出眼罩的动作顿了顿,“和人类不一样,妖怪的力量在异国是会受到压制的。”
人类依靠繁衍延续,而妖怪大多诞生于“自然”本身。
森林佑护森林的妖怪。
大地佑护大地的妖怪。
湖泊佑护湖泊的妖怪。
每一片土地都只会佑护属于祂们自己的“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了来到伦敦。
只有来到这个远离日本的地方,我才或许有机会能够赢过风生。
西格玛将车钥匙插进了钥匙孔,在发动机启动的嗡鸣声里,他忽然开口问道:“那是一个存在着很多妖怪的世界吗?”
“什么?”我微微怔住。
“妖怪。”西格玛握住了方向盘,转过了脸看我,“就像是斑先生,还有……风生先生那样的妖怪——在你的‘家乡’。”
我张了张口,最后也只是吐出了两个毫无重量的音节:“……是啊。”
轻得像是一朵花瓣落在了泥泞的地里,甚至连一滴泥点也没溅起。
“那有异能者吗?”
“没有哦。”
“所有人都只是普通的人类吗?”
“不,毕竟是个有妖怪的世界,所以也有着除妖师和阴阳师之类的人。”
西格玛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几秒才说道:“……感觉和这里,就像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我轻轻笑了一声,“因为本来就是两个不一样的地方啊。”
“那么你现在正在做的这一切,是因为想要回到那里去吗?”西格玛对我问道。他注视着我的神色,像是想要确认我接下来的回答是真是假,一双铅灰色的瞳孔里眸光微动,“回到你真正的‘家乡’,回到你的‘家’去。”
“不。”没有任何犹豫的,我给出了他否定的回答,“我已经回不去了,而且那里也不是我的家。我已经不可能回到那里去,也没有所谓的‘家’可回。……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家,西格玛。
“从始至终,一直都没有。”
——我拥有过的,都只是虚伪的谎言所构筑而成的玻璃房(温室)。
我没有再看西格玛,低下头,抬起了手将眼罩戴上,正在调整着眼罩的位置,却听见西格玛突然问道:“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视野被黑暗占据,只能听见西格玛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为什么要带我来伦敦?”
“……”
我按住眼罩的指尖微微一颤。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即使西格玛一路上都没有这么问过,只是听话地跟着我来了伦敦,但不论什么时候,他对我问出这个问题,那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我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无论如何,都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即使只是一句谎言,我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他“带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帮你夺回赌场”。在我们离开天空赌场后的次日,赌场就被移交给欧洲刑事机构管辖了,这个机构的总部就在伦敦。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就摆在那里供我使用,只要我这么说,西格玛也定然不会多问,但我却仍然无法用这样的回答搪塞他。
——可我更无法对他说出实话。
这是一场毫无规则的攻防战,我和风生谁都无法杀死对方。风生足够了解我,我也足够了解他。我不是一个会屈从于威胁的人,如果风生想要我能交出他的真名,那么他的做法只会有一个——杀死对我而言足够重要的人,让我为了向他复仇而解除契约。
那不能是一个对我而言无足轻重的人,否则我绝不会为了他而与风生刀剑相向;但那却也不能是一个对我而言重要到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必须还有着什么能够牵绊住我,让我坚持着活下去,否则我也许就会选择就此自裁,直接和风生同归于尽。
这枚砝码必须不轻不重,让天平的两端恰到好处地维持在一个平衡点上,不会向任何一种不符合风生所愿的可能性倾斜。
我和风生已经分别了二十余年了,他不再了解我的身边出现的那些人,所以怎么才能找出这么一个恰到好处“人质”,对他而言必然会成为一道棘手的难题。
但我亲手将“最佳答案”送到了风生的面前。
——「我带你来到轮敦,是因为我需要利用你。」
我没有办法对西格玛说出这样残忍恶毒的话语,但我也做不到欺骗他。
我是一个自私心狠的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就将全心全意信任着我的西格玛推到了这个危险至极的位置上;但我却又是个懦弱无耻的人,所以我既不敢告诉他真相,也无法对他说出一句谎言。
我要让西格玛成为风生的目标,让风生将一切注意力尽数转移到西格玛的身上,等待着风生为了杀死西格玛而跟随我们来到伦敦,然后在这个最能削弱他的“异乡之地”——
重新订立契约,将风生强行留在这个世界。
如果“安倍凛一”已经不能回去,那么我就绝对不会给他离开的机会。
要么和我一起留下。
要么,
就和我一起去死。
“因为我选择了你。”
我回答他。
“因为我在天空赌场上的时候,选择了你。”
“——西格玛。”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亚当和雪莱博士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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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古德温·雪莱:原型是写了《弗兰肯斯坦》的玛丽雪莱。文野里的设定是一个天才少女发明家,异能是“无论怎样的设计都能让其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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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弗兰肯斯坦:雪莱博士创造出的超智能人形机器人,欧洲刑警警察机构的刑警。在《16岁》中,为了帮助中也“死亡”。雪莱博士给他换了个躯体后又复活了(类似于用储存卡备份了数据后移植到新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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