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元香坐在堂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双手抱着水杯,终于感觉到一丝暖意。过了一会儿,崔氏拉着一脸不悦的齐子昂进了堂屋,还未进门,易元香就听到崔氏尖锐的声音。
“那个小蹄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要翻天了,还说要和离,我就说这女人就得打,打老实了就没那么多心眼子了。你今儿无论如何给我好好教训她。”
易元香听着声音,冷笑一声,抬眼时看见母子两人进门。她打量了一番齐子昂。
他鼻高唇薄,窄脸高额,一看就是薄情寡义的模样,只是因着他常年读书,身子倒带了一股子书卷气,外表看着有几分谦谦公子的模样。
难怪原主觉得自己嫁给他是高攀了。对于生活在农家的姑娘,谁不想嫁个读书人。
齐子昂没有理会崔氏的话,进门只道:“我说过进京赶考在即,你们不要给我惹出事端,今日为着这般小事,明日为着那般,诚心让我分心吗?”
易元香抿着嘴不说话,这个齐子昂一开口就将事情怪到其他人头上,还一副自己是大爷的模样,若是在现代,易元香一个巴掌就呼上去了。
“婆母说要休我,这也是小事?”
齐子昂皱了皱眉:“我娘随便说说而已,要不是你惹了她生气,她何必说这些气话来为难你。当媳妇的低眉顺眼都做不到?”
易元香不想跟他争执或者非要辩个是非对错,因为她知道在这两人的脑子里全是封建思想,而且还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言,就算她辩驳了,他们仍旧会拿出一套歪理来强词夺理。
“对,我低眉顺眼做够了,累了,不想伺候了,你现在就写和离书吧。”
齐子昂一愣,没想到易元香居然这么硬气,现在他还未高中,还需要易元香照顾,伺候,所以他现在是不想和离的,于是语气软了一些。
“元香,你难道忘了我当初跟你承诺的,只要这段时日过了,我高中后就能有官身,以后一路上升,你就是官夫人,现在你看着是苦了些,可是没有苦哪里有甜?我成日熬夜习书,难道就不苦吗?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以后的好日子?”
易元香突然想发笑,这大饼画的忒圆了,又大又香的,原主之所以被他这样掌控,说不定就是被这样的大饼给糊弄的。
只是现在的易元香很清醒:“你的官夫人我不稀罕当了,现在这个苦我也不想吃了。我只想跟你——和离。”
“你!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在一旁的崔氏越来越火,马上站出来道:“儿子,我看她就是不知好歹,我们现在就休了她,你以后高中了还怕娶不到媳妇么,以后什么官员千金,貌美姑娘还不是任由你挑?”
的确,他以后是会娶高门千金的,所以易元香便给未来千金腾出位置。
“休妻,不可能。”
崔氏听得易元香这么强硬,马上指着她骂道:“什么不可能,你不敬公婆,不服丈夫,大逆不道,休你怎么了,由得了你说不可能吗?儿子!写休书!”
易元香将崔氏的话无视,直接面对着齐子昂冷静道:“律法有明,休妻需犯七出之条,我一样都没有,你不能休妻,如若真要我们便去县老爷那说个清楚!”
一听到说要去县老爷那,齐子昂犹豫了,他是个举人,而且马上就要进京赶考,可不能有什么不好的案底留在官府,不然因着一些家内不光彩事宜被闹得人尽皆知,对他以后的仕途也是不利的。
他仔细想了想,没有理会在一旁不停叫嚣的崔氏。现在他吃的用的都是靠着易元香的嫁妆,若是和离,那易元香是可以带走自己嫁妆的,如若这样他进京的盘缠便没了。
于是,齐子昂软了语气:“元香,我们夫妻一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必闹得要和离的地步,况且我马上就要进京赶考了,我对自己有信心,这次必定高中,到时候都是好日子,你难道要放弃即将到来的好日子吗?”
易元香无动于衷,如果是以前的女子听着这些话,又有着这么多的往日付出,肯定也就顺着台阶下了,想着为自己这一年多的辛苦拿回些什么。
可易元香不仅知道最后结局,还用着现代眼光看着这个虚伪的画饼男,怎么可能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
只是他不写和离书,那么自己就不能放心大胆的离开这个渣男,所以为了早日离开这个渣男,易元香下了一个决定。
“只要你写下和离书,我不拿回我的嫁妆,我净身出户,只需要你将你的老宅给我安身就行。”
齐子昂的老宅在村子最里侧,已经十分破旧,易元香想着自己就算净身出户,那也需得一个住的地方,于是提出这个要求。
齐子昂一想,他那件破老宅本就也就不值钱,位置又十分偏僻,她只要不拿回她的嫁妆,那自然也是无所谓的。
于是,齐子昂面露难色,一面拿纸笔,一面还十分不忍的说道:“我与你夫妻,实在不想这样,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岂料易元香一挥手,态度十分坚决道:“不用考虑了,你才华横溢,不日高中便是新科状元,到时想娶什么样的妻子没有?何必与我苦苦耗着。”
“我不过一介农妇,这一年的日子也算看清楚了你我之间的差距,我还是不高攀你家的门楣了。”
齐子昂倒没想到易元香想的这么透彻,虽然他当初取这个女人就是为了贪图她家的嫁妆,但这一年多易元香也算守规矩,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齐子昂一想到和离之后便会失去这样一个好用的免费奴仆,还突然有些遗憾。
不过易元香说的话也算在理,他再过不久便要进京赶考,相信以他的才华一定能高中,倒是若这农妇还是他的正房妻子,想必会阻碍他的前程。
“既然如此,和离是你主动要求的,日后便不要出去说三道四,坏我名声。”齐子昂即将赶考,最在意的便是他自己的名声,若是易元香将此事闹大,那便得不偿失了。
齐子昂嘱咐完,又冷声道:“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易元香冷笑一声:“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后悔。”
要是继续留在这个画饼渣男身边,最后落下惨死的结局,那她才会后悔。她就不相信自己有手有脚的,离开这个渣男还能饿死不成?
话已至此,齐子昂爽快的给易元香写下了和离书。易元香拿过和离书,细细的看了一遍,齐子昂果真不留情面,除了老宅的破房子,一点财产也没分给她。
幸而易元香一心只求能脱身,自然也不稀罕这点钱。
易元香没有耽搁,连夜便开始收拾行李。原身在这个家里向来节俭,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给齐子昂。因此她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简单装了两件旧棉袄,便出了门。
崔氏一直在旁边盯着易元香,好似生怕她带走了家里什么值钱东西。见易元香真的不吵不闹,就这样乖乖地收拾东西出了门,她一时又有些担忧了。
“儿啊,你真的就这样跟她和离了吗?”崔氏看向齐子昂问。
齐子昂蹙眉道:“不是你说要休妻的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崔氏小声喃喃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她嘛,谁知道这贱皮子的脾气突然变得这么硬。我是婆母,难道还不能说她两句了。”
“行了。”
齐子昂着急去温书,不欲被这种小事过多打扰,“那老宅又破又旧,四面漏风,她一个女人家身无分文,温饱都成问题。最终还是会乖乖回来认错的。”
闻言,崔氏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我儿说的对!等这贱皮子回来认错,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她。”
齐子昂冷冷瞥了崔氏一眼,说:“你去灶房给我烧水泡茶,房内加炭,顺便把晚上的夜宵给我准备了。”
崔氏不可置信道:“你、你让我做这些事?”
“我现在已经和离了,家里的杂事,你不做难道还能指望我做?”齐子昂理所当然道:“动作快点,我还要温书。”
这些粗活累活以前都是易元香做的,现在和离了,便全落到了崔氏头上。她一时又急又气,却又不敢不听齐子昂的话,只得在心里感叹这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易元香从齐家出来之后,便顶着风雪朝着老宅的方向走。此时天黑路滑,乡野小道又崎岖难行,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走到老宅的位置。
说是一所老宅,但因为年久无人居住,院内处处破旧,遍地长满了杂草,竹篱笆也被雪水泡得稀烂,随手一推便轻易进去了。
这地方实在太破了,四面透风,若非还有残破的屋顶和墙壁,简直看不出来这是一间院落。
正因如此恶劣的环境,齐子昂才愿意将老宅分给易元香,并且笃定她会呆不下去,最后还是会乖乖回去服软。
易元香早料到了老宅的环境恶劣,倒也没有太大反应,对于她来说,只要能离开渣男,有个容身之所,房子破一些就破一些,以后再想办法慢慢修补便是。
此刻天色已晚,并不方便收拾。
易元香寻了一个避风的角落,然后用打火石烧了一堆废旧木柴,勉强照亮周围环境的同时也能够取暖,就这样蜷缩着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