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重振夫纲

听着画舫外中气十足的娇喝声。方铮和胖子的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望着对方,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恐惧。

长平……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次可真要了亲命了,方铮觉得腿肚子有点儿打哆嗦……

画舫外,长平的娇喝声还在继续。

“姓方的混蛋!你个没良心的,家里那么多老婆,你居然还在外面喝花酒,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马上放下你怀里搂着的狐狸精,给老娘滚出来!”

方铮脸一垮,下意识喊道:“冤枉呐!我怀里哪来的狐狸精……我倒是想,这不是没来得及么……”

胖子肥肥的脸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跺脚急道:“怎么办?怎么办?”

“惨了惨了……大老婆又来捉奸了!”方铮急得直跳脚,咦?为什么说“又”?

方铮随身的侍卫挺身而出,抱拳凛然道:“方……少爷先退,属下愿抵挡一阵,与她们拼个鱼死网破,为少爷争取时间……”

“放屁!”方铮跳脚骂道:“那是我老婆!你拼个鱼死网破,把我老婆打坏了你赔啊?”

“要不……咱们跳水游走?”一名侍卫小心翼翼的道。

“好主意!”方铮拍着他的肩大声夸赞:“……知道老子不会游水,还出这种馊主意,你想害死老子?”

“……”

“姓方的!你还不滚出来,老娘要放火烧船了!”长平的声音越来越恼怒。

“放火烧船?”厅内的人们顿时急了。左寻右找,放声道:“谁是姓方的?赶紧出去呀!你老婆吃醋是你家的事,别连累我们大家行不?”

“这到底是谁家老婆呀?带了几百个人来捉奸,场面真够宏大的……”

“吃醋吃到这份儿上,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就是就是。”

“……”

方铮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神情痛苦无比。

胖子哭丧着脸道:“方兄,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你了,我这就出去跟宓儿说清楚,你今日只是纯粹来帮我忙的……”

“得了吧,我人都坐在画舫上了,你觉得她会相信吗?”

这时站在一旁的柳妈妈低声道:“画舫外的那位……女英雄,是您的娘子吧?”

方铮欲哭无泪,听听人家这尊称,女英雄……

柳妈妈笑道:“公子莫急,这种夫人吃醋找上门来的事儿,咱们画舫也见过不少,所以咱们画舫特意给惧内的……咳,给尊敬娘子的客人准备了一条快船,就在船尾的舷上挂着,奴家叫人把它放下去,二位公子悄悄的走掉就没事了……”

方铮大喜过望,抓着柳妈妈的手握了又握,摸了再摸:“亲人呐!”

情况紧急,长平眼看着就要带人冲上画舫了,于是柳妈妈当即便领了这群神色惶然,如同吃了败仗被敌人围追堵截的残兵败将。急匆匆走向画舫的尾部。

尾部果然有一条小船,用缆绳绑在画舫的船舷上,小船正好可以容纳十来个人,算上侍卫一起差不多够用了。

方铮大喜,赶紧一脚跨了进去,谁知这时胖子拉住了他,神色焦急而忸怩,还不停的向袅袅姑娘那边示意。

方铮一楞,马上明白过来了。

靠!都这节骨眼儿了,还他妈的色心不改,死胖子没救了!

“柳妈妈,快来快来!袅袅的卖身契呢?赶紧掏出来,赎身多少银子?什么?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好吧,看在你今儿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跟你还价了,一万两,你收好,同志们,闪人了!袅袅姑娘,快上船,一块儿走!”

十来人坐上了小船。画舫的数名船工齐力缓缓的放下缆绳,小船于是慢慢的往河里落下。

方铮怀着惶然的心情坐在小船上,望着柳妈妈站在画舫尾部默默的目送,方铮的脑海里不知怎的忽然浮现出泰坦尼克号的情景……

“杰克,你快跑吧!别管我……”

“噢……肉丝!不!我不会离开你……”

“杰克,我爱你!”

“肉丝!你要好好活到八十岁,生很多很多小王八蛋……”

“……”

“……”

眼前的情景,多像那部爱情史诗啊……

方铮脸上露出回忆的笑容,情不自禁向画舫上的柳妈妈伸出了双手:“肉丝……你跳,我也跳……”

“方兄!”胖子将方铮拍醒了,疑惑的望着他:“什么肉丝?你饿了?”

“啊?……咳咳,没什么……”

远远的,长平的叫嚣声还在画舫的前舱继续。

“姓方的!老娘再给你一柱香时间,再不出来,老娘真放火烧船了啊!”

“……”

想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长平的眼皮子底下逃过一劫,方铮万分得意,不由高兴得哈哈大笑。老婆你有张良,老公我有过墙梯,咱们夫妻俩是一物降一物……

众人划着小船向岸边靠拢,秦淮河岸边散落点点灯火,微弱的灯光下,方铮不经意的看见,袅袅的嘴角忽然掠过几分冷笑,冰寒彻骨。

一柱香时间过去。

长平领着她的女侍卫们还围在画舫边,等着方铮主动滚出去投案自首,但方铮和胖子一行人却已将小船划到了岸边。

上岸以后,方铮和胖子互相握手道别,两人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侥幸感。

“方兄,赶紧回府。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次一定要振振夫纲,宓儿越闹越不像话了!”大舅子情真意切叮嘱。

“放心!收拾不死她!”方妹夫咬牙切齿回应。

侧头看了看神色漠然的袅袅,见胖子对她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方铮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忍住,什么都没说。

胖子携着袅袅满怀兴奋的回了府,方铮看着他欣喜不胜的背影,摇头叹气。

这姑娘……很有问题。

带着一群侍卫着急忙火的回到府里,长平还没回来。

方铮进了自己的小院,朝小院左侧的厢房拍了拍手,人影闪动间,一名影子属下出现在他面前。

“你去查两个人。”方铮淡淡的吩咐道。

“是。”

“一是福王殿下今日带回府的那个年轻女子,名叫袅袅的,把她的底细给我摸清。二是秦淮河上的蓬莱仙舟,有个叫柳妈妈的老鸨子,这两人有点不对劲,交代下去,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消息。”

属下恭声领命,人影一闪,失去了踪迹。

方铮坐在卧房的太师椅上,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个争位的关键时期,莫名其妙出现个女子。让胖子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她,然后那位柳妈妈故作阻挠,吊人胃口,方铮稍稍强势一点,她又顺水推舟,同意将袅袅脱籍,让胖子将袅袅带回府去,一切看似合理,却又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味道,回头想想,越想越觉得这是个预先安排好了的圈套。等着他和胖子傻乎乎往里钻呢。

对方是什么人?安排这个女人到胖子身边有何意图?

方铮心中亮起了警戒的红灯,脑海浮现《沙家浜》的一句唱词:“这个女人不寻常……”

正在呆呆的出神想事情,忽听下人报说少夫人回来了。

方铮一楞,接着仰天大笑:“来人啊!取本将军的铠甲战袍来!”

“少爷要去军营?”下人好奇问道。

“错!本将军今日要重振夫纲!”方铮眼中杀气迸现,敢带着几百侍卫在画舫堵我,害本将军狼狈逃窜,大大的没面子,今日非得把这小妮子吊起来毒打,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夫为妻纲!

方铮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四溢,下人顿时噤若寒蝉。

很好,就要这种效果。方铮对下人的反应很满意。

“去,叫少夫人速来这里见我!”方铮板着脸,大马金刀跨坐在椅子上,如同帅帐内的大将军一般,气势十足的发号施令。

下人怪异的看了方大将军一眼,吓得赶紧往外跑。

方铮面沉如水,挺直了腰板,双目带着杀气,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

一盏茶,两盏茶,三盏茶……

怎么还不来?

哎呀,腰板挺累,先放松一下,等会儿再散王霸……

“少……少爷,少夫人现在很忙,她说要您去前厅一趟……”下人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

“什么?”方铮怒目圆睁,大喝道:“太不像话了!哪有老婆命令老公的道理?还有没有规矩?不去!”

下人见方铮又散王霸,吓得浑身一抖,跌跌撞撞的转身准备去回话。

“慢着!回来!”

下人恭立。

“前厅是吧?我这就去。”

下人大愕:“少爷不是说不去吗?”

“……我……我找她评理去!”方铮恼羞成怒。

前厅内,长平正异常焦躁的来回踱步。

方铮挺着胸膛,冷目如电,挟风雷之势卷向前厅,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长平那张怒气冲冲的俏脸。

哼哼,小样儿,且看为夫我振夫纲……方铮眉头一竖。板着脸便待开口训斥。

“你刚才去哪儿了?”长平见方铮到来,劈头问道,语气很是不善。

“啊?”酝酿许久的气势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方铮肩膀一垮,结巴道:“我……我刚才……跟你哥哥福王在一起来着……”

长平一双美丽的大眼微微眯起,冷哼道:“你和我哥哥刚才在哪里?”

“我……我们一起喝茶,商议……商议国家大事……”方铮颇有些英雄气短。

“说重点!你们刚才在哪里?”长平咬牙切齿。

“在……在一个遥远而……而神秘的地方……”方铮越说越小声。

长平气道:“你是不是和我哥哥去画舫了?蓬莱仙舟?”

“你疯了!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方铮惊讶的大叫。

“你……你骗我!我的侍卫明明看见你们上去的!”长平大怒道。

方铮恍然,难怪长平领着几百侍卫围住画舫,一逮一个准,原来被她的侍卫看见了。

“胡说!我哪有去画舫,我明明和你哥哥坐茶馆里喝茶……”方铮矢口否认。

“你……你还不承认……我带人上画舫去找你来着……”

“本来就没……”方铮说到一半忽然一顿,接着挺起胸膛,凛然问道:“你带人去画舫找我?找着了吗?”

长平一窒,盛气凌人的模样顿时变得畏缩,美丽的大眼四下乱转,心虚道:“没……没找着……”

“哼!”方铮非常舒爽的冷哼一声,理直气壮道:“没找着,那就证明我没去!你在冤枉我!”

长平也意识到不对,是呀,画舫停在河中央,她带着侍卫将画舫都搜遍了,仍没找着他,这确实能说明他根本没去画舫,自己好象真的冤枉他了……

“哎呀,夫君——人家也是担心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伤了身子嘛……”长平自知理亏,拉着方铮的胳膊撒娇,神情带着几许愧疚。

哇卡卡,散王霸,赶紧散王霸!

方铮星目一瞪,一股浓郁的王霸之气铺天盖地向长平袭去,长平吓得娇躯一抖,在他面前畏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惧怕和臣服。

“知道错了吗?”方铮大声问道。

“知道了。”长平低着头,嘟着小嘴,心虚的应道。

“你错哪儿啦?”方铮不依不饶。

“妾身不该怀疑夫君,夫君正直不阿,洁身自好,怎会去那种地方……”长平边认错,边抬眼悄悄偷瞄方铮的脸色,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

“知道错了就好!哼!下次若再怀疑本夫君的人品,定斩不饶!”

方铮心满意足的收功。

哇哈哈,振夫纲的感觉真不错,下次可以多振几次。

小院卧房内。

长平软绵绵的倚在方铮怀里,温柔乖巧得像一只被驯服了的小猫咪。

“夫君,父皇这几日身子似乎又好了些,咳嗽也没那么厉害了,你说父皇会不会好起来?”

方铮神情苦涩,皇上如今差不多已油尽灯枯,表面上似乎好转,其实也顶不了多少天了,他正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也许快好了吧,宓儿,你在宫里要尽心服侍好他老人家,也许……也许他一高兴,病就完全好了……”

长平欣喜点头,她虽已为人妇,但毕竟还只是个小丫头,很多事情都没往深处想,看着父皇这几日似乎有好转的现象,她的心情也高兴了许多。

“夫君,如今宫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口好象堵着一块石头似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太子和另外两位皇兄见天儿的往宫里跑,给父皇端茶熬药,表现得特别孝顺,可他们一走出父皇的寝宫,整个人就变得既阴森又冷酷,那表情硬得像要吃人似的……”长平不安的模样招人疼惜。

方铮冷笑,这个时候才来扮孝子,早干嘛去了?

“宓儿,也许过不了多久,……京城可能会有巨变,你要小心,我已叮嘱了你的侍卫统领,一旦情况有变化,她们会将你送到城外的影子大营,那里相对比较安全,你乖乖的待在那里,不准乱跑,知道吗?我爹娘还有嫣然凤姐和小绿她们,我都做好了安排,你是我方家的大妇,这个时候可不能任性,明白了吗?”方铮脸色从未如此正经过。

长平一惊,神色更加不安的盯着方铮,讷讷道:“那……你呢?还有父皇和哥哥呢?”

“我?”方铮神情怔怔,随即展颜笑道:“我和他们在一起,我保护你父皇和你哥哥,相信我,他们不会有事的。”

长平白玉般的胳膊搂上方铮的脖子,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贪婪的呼吸着方铮身上的味道,闷闷的道:“你也不许有事!你是方家的一家之主,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放心,我怎么会有事呢?你也知道,你老公我的逃命功夫天下第一,明刀明抢拼不过人家,我还不会撒丫子跑路吗?脸面这玩意儿,我早就把它揣兜里了,向来不放在心上的……”方铮嬉皮笑脸道。

长平笑了笑,随即秀眉蹙起,望着方铮一脸担忧道:“夫君,京中的形势,难道危急到这个地步了么?为何会变成这样呀?”

方铮叹了口气,道:“因为你的那几位皇兄都不甘心只做个逍遥王爷,因为你的太子哥哥野心勃勃,要早日登基称帝,因为……人的野心和欲望,是一道永远也无法填满的深壑,为了权势和地位,他们愿意用全京城的百姓性命,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来博一把,赌自己能不能坐上那张代表着九五至尊的龙椅……”

长平眨着眼,低声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野心和欲望?别人都在争,你为何不争?”

“我?”方铮怔忪了一下,接着苦笑道:“……也许因为我太懒了吧,你知道,没做官以前,我只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少爷而已,如今就算手握大权,我也只是个混吃等死的朝廷命官,什么皇图霸业,什么天下共主,在我眼里,全不如白花花的银子搂在怀中那般实在。争位夺嫡这种事太无聊了,而且很危险,我这么年轻,怎么玩得起如此刺激的游戏?”

长平怔怔的盯着方铮半晌,终于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脸上洋溢着幸福温馨的微笑。

“夫君,你真好……我喜欢这样的夫君,不争霸,不争权,妾身只希望自己的夫君平平安安的陪在我身边,咱们平淡又快活的走完这一辈子,好吗?”

“好!顺便多赚些银子,我花不完可以带棺材里去,留着下辈子花……”

“去你的!你钻钱眼儿里去了!”长平娇嗔着捶了方铮一下:“夫君,你今日和我哥哥在商议什么事呢?弄得神神秘秘的……”

一提起这事儿,方铮的精神当即一振,忍不住得意的炫耀道:“嘿!你老公我今日法眼如炬,识破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

“哦?怎么回事?快说说。”长平也来了精神。

方铮眉飞色舞道:“你哥哥看上蓬莱仙舟的一位红牌姑娘,长得挺不错,我今儿就陪他去把那姑娘赎了身,嘿,那小妞估计来路很不正,我已派人去查她了……”

方铮深深为自己犀利的眼光而自豪。

“咦?宓儿,你怎么两眼发直?你病啦?”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片刻之后。

卧房内忽然传来一声河东狮吼。

“方铮!你个混蛋!你果然去了画舫,还敢骗我!来人!拿刀来!”

“啊——夫人息怒!我错了……哎呀!夫人,粉拳轻捶就行,抄刀则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