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立威

春风拂面,江南的春天。连微风都仿佛含着几分湿润的味道。

城防军的校场上,方铮与刘宣武相对而立,数万将士围成一个大圈,鸦雀无声的盯着场中二人,他们都想看看,传说中于千军万马之中孤身杀出京城,搬来援兵,救了圣驾的方将军,到底有何本事,让那市井中的传言有如此大的魅力。

方铮定定的望着站在他对面的刘宣武,喉头蠕动,艰难的吞了口口水。

这家伙浑身都是肌肉,看起来好象很能打的样子,我能不能要求换个人跟我比试?连乡下人挑柿子都知道拣软的捏,我面前的这只柿子如此坚硬,恐怕吃起来会很难受……

方才的一腔血勇之气,在刘宣武脱去上衣,露出强劲有力,交错纠结的肌肉后,立马消逝得无影无踪,方铮对自己冲动的决定感到后悔了。

刚才拒绝他也没什么呀。无论官爵地位,老子都比他高十八九级,干嘛非得逞这个能,跟他比什么拳脚功夫?老子的强项是阴人,不是打架呀!哎呀,太冲动了,年轻人很不稳重呀。

刘宣武戒备的盯着方铮,但却一直不敢先出手。刚才方铮把他吓着了,他生怕再次先出手后,方铮又会以偷袭为借口,真的命人将他一刀砍了。毕竟这里是军营,而方铮,仍是名义上的守备将军,他若下命令,将士们不敢不听他的话。

“方将军,还是请你先出手吧。”刘宣武打定主意,若他先出手,我再还击,那就不能算是偷袭他了,他就算想治我,也找不着借口。

方铮一咬牙,妈的!不就是打个架吗?当着几万人的面,他还敢把我打死不成?拼了!

想到这里,方铮腰板儿一直,双手负在身后,渊渟岳峙,一副绝世高手的风范。微笑道:“刘将军,既然你要我先出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将士们被方铮的风范所折服,眼含敬意的望着负手孤傲而立的方铮,私下议论纷纷。

“哎,方将军的卖相挺不错,你瞧他这风度,没准刘将军这次会吃亏。”

“对呀,方将军打那儿一站,我就看出他是个高手了,瞧瞧人家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光站着一比,就把刘将军给比下去了……”

“……”

“……”

耳边听着众人的议论,方铮微微一笑,星目如电直视刘宣武,忽然大喝一声:“刘将军,看好!我出手了!”

众人顿时停止了议论,眼含期待的盯着方铮,传说中的高手,会带他们什么样的惊喜呢?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招式。还是力碎山石,生裂虎豹的神力?

在众人的期待下,方铮终于动了。

只见他身形一晃,飞快的闪到了刘宣武的右侧,多次逃命经历的磨练,方铮唯一自信的,就是自己奔跑的速度,用快若闪电来形容也许夸张了些,可绝对比一般人跑得快多了。

刘宣武一眨眼,对面的方铮便已不见了人影,顿时大惊,扭头一望,却见方铮已闪到了他的右侧,刘宣武眼中凶光一现,化拳为爪,伸手便向方铮抓去。

方铮反应不慢,飞快的又一闪身,移到了刘宣武的背后,还未等刘宣武扭过身来,方铮便欺身上前,弯腰伸爪,右手从刘宣武的胯下穿过,极快的在他裆部出手一抓……

“噢——”刘宣武猝不及防,要害部位被方铮抓了个正着,顿时瞋目裂眦,发出销魂的一声惨叫。

数万将士尽皆哗然。

猴子偷桃!

江湖中人最为不耻的下流招式。而这位大名鼎鼎的方大将军,却将它使得如此娴熟自然,似乎在这一招上浸淫研究了多年。

校场上数万将士目瞪口呆,除了刘宣武的惨叫声外。他们依稀仿佛听到一种清脆的破碎声。——那是大伙心碎的声音。

这……这位方将军,招式太……无耻了吧?传说中的大英雄怎么能使这种招式?满怀期待的将士们不由大觉失望,这种心情,就像一个妖艳无比的绝色美人,脱光了正在用销魂而魅惑的手段勾引自己时,美人却忽然放了一个又响又臭的屁,所有的期待和欲望,在屁声中全部化为乌有。

不得不承认,方大将军总是有着化神奇为腐朽的特殊能力。

跟随方铮而来的数百名侍卫们对他的手段早已见怪不怪,不过强烈的羞耻心仍使他们惭愧的低下头,满脸无地自容,一副找地钻洞的模样。

秦重仍然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眼中似乎闪过一抹笑意。而他身旁的那些高级将领们,对方铮的举动,却纷纷报以蔑视嘲笑的眼神。

皇上派来统领城防军的,就是这么个东西么?凭他也想把军权接手过去?做梦!

刘宣武仍在惨叫,粗犷黝黑的面孔已经涨成猪肝色,强烈的疼痛使得他眼球通红,似乎快要爆裂了一般。

方铮猫着腰,仍紧紧的抓着他的要害,而刘宣武却夹紧双腿不敢动弹,二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场面一时变得怪异。

“服了吧?哼哼!”方铮对自己的下流招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得意模样。

刘宣武在几万人面前丢了面子,心内本就忿忿,这时听到方铮还在得意洋洋的挑衅,顿时勃然大怒,抱着拼命的心情,再也顾不上要害还抓在方铮手里,怒声大喝道:“老子服个屁!”

接着他双手往下身一探,抓住了方铮正捏着他要害的手,然后使力一扭,方铮吃痛之下。顿时将手松开,刘宣武将身子一转,面对着方铮,双手成爪,死死的制住了方铮的手。

情势骤变,风水轮流转,眨眼之间,双方攻守易位,方铮已被刘宣武制住。众将士心一提,对方铮的忽然失利又感到有些莫名的可惜和揪心。

刘宣武的手像两把铁钳子般,紧紧的将方铮的手制住,方铮动弹不得,吃痛之下,不由大叫“哎呀”。

刘宣武眼露凶光盯着方铮,大喝道:“你服不服?”

“老子服你妈!”方铮破口大骂道。

随即,一幕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情景出现了。

“啐!”

方大将军居然向刘宣武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刘宣武未曾防备方铮还有这一招,方铮这口口水不偏不倚的吐在了他鼻梁正中,刘宣武顿时一惊,下意识便松开了手,往脸上擦去。

众将士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太卑鄙了!”一名士兵忍不住脱口而出。

“就是!太不要脸了……”一旁的士兵低声附和。

堂堂京城守备将军,麾下统领数万人马,打架的时候居然吐人家口水,这……这叫众将士情何以堪?

刘宣武不敢置信的擦了擦脸,瞪大眼睛,面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搐着,哆嗦着嘴唇道:“你……你吐口水?”

方铮心虚的笑了笑,随即胸一挺,理直气壮道:“怎么?不行吗?只要能打倒对手,什么方法都不限,这不是你们的规矩吗?”

刘宣武擦了一把脸,怒火直冲灵台,狠狠的瞪着方铮,大怒道:“你……太卑鄙了!老子……老子非杀了你不可!”

说完刘宣武身形暴起,朝方铮扑去,怒火已蒙蔽了他的理智,无尽的杀意在他心头涌起,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不要脸的小子!

方铮见刘宣武扑来,“哇!”的一声大叫,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跑。

于是,在几万将士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围着空旷的校场转着圈子追逐起来,一个在前面连滚带爬,一个在后面跌跌撞撞,鸦雀无声的校场上,方铮惊恐的声音在上空回荡。

“停,停住!我认输了,认输了……”

“靠!老子认输了你还追?你丫还是不是人啊?”

“来人啊!救命啊!这家伙以下犯上,你们帮我把他抓起来……”

“啊——吐老子口水?无耻!你这是抄袭!是侵权!”

“……刘将军,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

“……”

众将士看得两眼发直,心中震惊万分,他们对方铮的人品已经有了一层新的认识,尽皆无语的看着校场上追逐的两条人影,久久无人出声。

人品如此卑鄙无耻的将军,若真被刘宣武揍死了,想必大家会拍手称快吧?

正在这时,校场上的情势又发生了变化。

也许是方铮跑累了,于是忽然停住了身子,然后飞快的一转身,朝身后追来的刘宣武大喝道:“王八蛋,看暗器!”

然后一把白色的粉末从手中撒出,刘宣武正在奔跑之中,来不及提防,当场便中了招。

最后刘宣武惨叫一声,顿时便倒在了地上,双手使劲揉着眼睛,神情痛苦之极。

众将士离他们不远,将情形看得清楚分明,见刘宣武倒下,众人再一次被方将军层出不穷的卑鄙手段所震惊。

“石灰粉?”有眼尖的早已认出了方铮撒在刘宣武脸上的东西,不由惊叫出声。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这位……方将军的脸皮,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如此令人发指的无耻手段,他使出来难道不觉得脸红吗?猴子偷桃,吐口水,洒石灰……这家伙难道就没一个光明正大点的招数?这样的人品,他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在众人尽皆鄙夷的目光下,方铮却开始得意起来,慢腾腾的转过身子,两脚一跨,像个得胜的将军骑着战马迎接士兵的欢呼一般,一屁股跨坐在刘宣武身上。

然后好整以暇的活动了一下双手,接着两眼一瞪,双拳一左一右不停的击打在刘宣武脸上,使得本来中了暗算躺在地上呻吟不已的刘宣武更是惨叫连连,其声凄厉,闻者怆然。

“服不服?”优势尽在掌握的方铮一脸得意,厉声大喝道。方才狼狈逃窜的颓势一扫而空。

“服,服!将军,我服了,服了!”刘宣武闭着眼,半点挣扎都不敢,嘴里忙不迭的大叫道。

“服,你就给老子在地上写个‘服’字,签名盖章!”方铮提出无理要求。

“啊?”刘宣武愕然,赶紧道:“将军,我不识字呀……”

“什么?不识字?”方铮一楞,接着勃然大怒:“不识字还敢打架?你要不要脸?”

众将士尽皆无语。如此不要脸的人,居然好意思问别人要不要脸……

再说了,不识字跟打架……两者有关系吗?

方铮没理会众人的反应,仍然不依不饶的痛扁刘宣武,直到将他揍得脸肿如猪头,半昏半醒,确定他已丧失抵抗能力了,方铮这才意犹未尽的罢了手。

喘着粗气站起身,见众将士都盯着他,目光很复杂,有鄙视,有轻视,总之,都不是那么友善。

方铮像个被流氓盯上的大姑娘一样,双手护胸,惊慌叫道:“……你们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

众人恶寒无语……

低头见地上躺着已然奄奄一息的刘宣武,方铮忽然高兴起来。

如此精壮的大汉都被老子摆平了,岂不是证明老子比他更精壮?回去得向长平申请三飞……

想到这里,方铮心情舒畅的仰天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不绝。

“本将军获此大胜,你们不给点掌声意思意思么?”方铮恬不知耻的笑道。

“啪啪啪……”不情不愿的掌声稀稀拉拉。

方铮不满意的一皱眉:“热情一点!明日再请你们吃一顿肉,管饱!皇上请客!”

“啪啪啪……”掌声如山崩地裂,经久不绝。而秦重身旁的十几名高级将领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很好!就是这个效果!以利诱之,以威慑之,不怕这支军队不听话。

现在就差一个人出来让老子杀了立威了。

方铮大笑几声,忽然将脸一沉,大喝道:“集合,列队!”

说完方铮急步登上了两丈来高的点将台。

将士们飞快的列好队,眼睛全都盯着台上的方铮。

“你们都听着!刚才的情形你们也看见了,这是本将军上任教给你们的第一课!”

看着不明所以的将士们,方铮沉声道:“这一课的名字叫‘不择手段’!”

“我不管别的军中是怎样练兵的,你们既然在我麾下,那么我告诉你们,我不会去看你们是怎样执行上司的命令,我只看你们有没有完成这个命令!本将军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只要能达到目的,本将军不管你们在执行的过程中用过什么伤天害理,卑鄙无耻的手段,只要完成命令,那就是好样的……”

“方将军!”一个暴烈的声音打断了方铮的话,方铮定睛望去,却见秦重身旁一名副将模样的中年汉子走到台下,两眼阴森的盯着方铮。

“方将军,您说的这些话,与咱们军营的操练守则完全背道而驰,末将敢问将军,这些话是您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方铮仔细一看,发现此人正是给刘宣武使眼色,暗中撺掇他与自己比斗之人,方铮心中顿时怒火万丈,脑门三尸神暴跳。妈的!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当老子好欺负是吧?你出来得正好,今儿就在你身上立立威!

方铮哼道:“你是何人?”

台下的副将随意行了个军礼,傲然道:“末将城防军副将,沈信。”

“沈信,你在质疑本将军?”方铮眼睛眯了起来。

沈信阴沉道:“末将不敢!只是我华朝军营之中,除了军士们必要的训练之外,所教所传者,皆是忠君爱民之道理,而将军上任的第一课,竟然是不择手段,如此,我军之军法何在?士兵的约束何在?末将想请教将军,将军的这番话,是否经过太子殿下的认可?”

“太子殿下?”方铮面色一沉:“沈信,你不提皇上,单提太子殿下,莫非这支军队乃太子的私军?你是何居心?”

沈信眉毛一挑,冷哼道:“众所周知,如今皇上病重,太子殿下监国,总理军政要务,此乃国法!末将提太子殿下,难道说错了吗?”

方铮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低头冷冷盯着沈信,心头怒意滔天。

这帮将领们无法无天了!皇上还没驾崩呢,他们就急着将这支军队的归属直接安到了太子头上,日后易储之时,这帮人怎么可能不造反?

“沈信,你既然跟本将军谈国法军法,本将军问你,军法十七条,五十四斩,你可背得?”方铮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阴沉沉的道。

沈信一楞,随即大声道:“当然背得!”

方铮冷森道:“那好,军法第四条是什么?你大声的告诉本将军!”

沈信下意识脱口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说完沈信顿觉大事不好,睁大了眼睛看着方铮。

方铮冷笑道:“你的记性不错呀,很好,很好……”

沈信大怒道:“将军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要杀了末将不成?末将何曾犯错?”

“你没犯错?当着数万将士的面,你竟敢公然质疑并顶撞本将军,这难道还不算犯军法吗?莫非要等你把刀架在本将军脖子上才算?”

说着方铮飞快的扫了台下一侧默然站立的秦重一眼,见他仍旧板着脸,双眼直视,面无表情,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仿佛浑然不知。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方铮一咬牙,妈的!不管了!老子今儿若不杀了这沈信来立威,以后这支军队还怎么掌握?沈信今日必须要死!

“军中执法者何在?”方铮大喝道。

队列中两名校尉互视一眼,赶紧上前跨上一步,抱拳大声道:“末将在!”

“沈信顶撞主将,口出怨言,身犯军法,把他押上点将台,斩了!”方铮眼中杀气迸现,暴声大喝道。

此言一出,全军哗然,将士们望向方铮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畏。

两名校尉轰然应是,一左一右挟起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说不出话来的沈信,连拖带拉的将沈信押上点将台,然后一脚踢向他的腿弯儿,让他面向将士们跪下。

台下的将士们惊惧不定的望着方铮。

这位嬉皮笑脸的方将军……杀起人来还真不含糊呀!沈信是城防军的副将,军中地位仅次于秦重,没想到方将军刚上任,说斩就斩了。

“方铮!你胆敢在军营擅杀副将,太子殿下若知道,必不饶你!”沈信跪在台上,极力的挣扎嘶吼道。

方铮冷笑道:“皇上虽然病重,但他仍然是皇上,是城防军的最高领导者,你口口声声只提太子,分明是意图不轨!老子再给你加一条罪名,那就是图谋造反!”

忽然,秦重的声音从台下远远传来,大叫道:“方将军且慢……”

方铮眼中凶光一闪,对秦重的喊声置若罔闻,朝执法的两名校尉大喝道:“斩!”

雪亮的刀光掠过沈信的脖颈,沈信的头颅顿时冲天而起,接着像颗球似的,远远落在满是尘土的校场上。胸腔内的鲜血如喷泉般涌了出来,浑身不自觉的抽搐几下后,终于重重的扑倒在点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