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宠惯

京城方府。

长平在前厅内大发雷霆,像一只处于狂暴状态的小母狮子,不停的在前厅大理石地板上来回游走。

温森单膝跪在长平面前,大气也不敢出,脸上冷汗淋漓,却不敢动手擦拭。

长平俏脸铁青,来回走了几圈后,又忽的停步,站☆奇书网のWww.本文由www.mfdzs.com和www.txtwb.com集体收集并提供手机铃声下载网www.66ring.com下载★在温森,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自己说说,几天了?几天了?我夫君怎么会有你们这种废物手下?”

温森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回公主殿下,六天了……”

“六天!六天!你们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着!朝廷养你们吃干饭的?我夫君是你们的顶头上司,现在他失踪六天了,他的手下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你自己说说,你们是不是废物?”长平的声音嘶哑,情绪有些失控。

温森面带愧色,脑袋深深垂了下去,颓然道:“属下该死!可是……公主殿下,属下们并非没找着一点蛛丝马迹……”

长平斜睨着他,冷冷道:“哦?有眉目了?说说。”

温森赶紧道:“目前属下们已。经能确定,方大人没在城里,属下还打听到,那晚方大人出了西宫门后,在火瓦巷受袭,接着有人发现第二天一清早,一辆蓝色车蓬的普通马车急匆匆的出了北城门,往北方而去……”

“然后呢?”长平冷声问道。

温森讷讷道:“然后……然后属下们循。着道一路往北查访,发现那辆马车在离京二百里的徐州府附近,便失去了踪迹,不知所踪……”

“就这样?没了?”

见温森无可奈何的点头,长平。不由大怒,跳脚骂道:“查了六天,只查到了一个不知所踪,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他娘的!你们这帮饭桶,废物!我夫君在你们身上投了多少银子,多少精力,本指望你们为朝廷效力,为我父皇尽忠,你们倒好,连一件小小的失踪案子都办不好,朝廷养你们何用?如今我公公婆婆都卧病在床,我夫君若然找不到,他们的病就好不起来,这些都是你的过错!”

长平骂着骂着,眼圈忽然红了,凄声道:“……我连我夫君。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方家商号这么大,我便一力担起也没什么,可这家里不能缺了主心骨呀……”

温森急忙道:“公主殿下请安心,虽然属下一时还没。查到方大人的具体位置,可属下敢用脑袋担保,方大人的性命是必定无虞的。贼人将方大人挟持出城,远离京城二百里,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害方大人的性命,不然也不会这般大费周章了……”

“但愿如你所言吧!”长平神情凄婉的叹了口气,随。即面容一整,俏目冷冷的盯着温森,沉声道:“温森,本宫再给你五天,不,三天时间,务必找到我家夫君的下落,冯仇刀那里不是还是五千人马吗?让他集中在徐州府附近仔细的找,一寸一寸的给我把地皮翻过来!我就不信这伙贼人能将我夫君藏到天上去!”

见温森神色颇。有些为难,长平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温森,你是我夫君的手下,按理我不该这么苛刻,可此事关乎我夫君生死,本宫不得不逼你。三天之内,若再无消息,本宫将进宫面禀父皇,既然影子办事如此不济,留着何用?不如撤裁罢了!”

温森闻言大惊,急忙伏地拜道:“公主殿下请放心,属下一定尽死力,三日之内找到方大人的下落!若然食言,属下提头来见!”

长平一挥手,冷冷道:“你赶紧去办吧!莫要浪费时间了。”

温森又拜了拜,起身匆匆出了方府,往城外影子训练营地而去。

长平怔怔望着温森急匆匆的背影,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娇好的面容浮上几分愁苦担忧之色。

那个混蛋,如今到底身在何处?他受苦了吗?挨打了吗?天气渐冷,贼人有没有让他冻着,饿着?

这时嫣然轻轻走进了前厅,她的面容也是愁眉不展,见了长平,嫣然勉强露出几分微笑,轻声道:“姐姐,夫君……还没消息吗?”

见长平默然不语,嫣然已知答案,心中一苦,眼眶便不由自主的溢满了晶莹的泪水。

长平忽然站起身,狠狠的抹了一把眼角,坚定的道:“别哭!公公婆婆病倒了,方家不能倒,得靠我们几个妇道人家撑着,别让夫君失望!”

嫣然闻言,赶紧擦了擦泪水,点了点头。

“凤姐和小绿呢?”

嫣然轻声道:“凤姐一大早去方家商号城南的瓷器店询查帐目了,小绿正在给公公婆婆熬药……姐姐,幽州金器铺掌柜来信,说突厥退军后,幽州城内已渐渐恢复了繁华,打造金器玉器的富商们也越来越多,金器铺生意兴隆,所以黄金和玉石日渐短缺,请咱们尽快再送一批黄金和玉石过去,以保方家商号信誉。”

长平点了点头,道:“这是好事,告诉商号总掌柜,调拨两车黄金和玉石,请震远镖局护送到幽州,……对了,叫咱家的护院头儿郑仗挑十几个身手好的,一块儿押车去,告诉他,不能出纰漏。嗯,我再写一封书信交给他,路上若发现情况不对,他可持书信到当地官府求助,就说这是华朝公主的货物,官府不敢不尽心。”

嫣然点头,一一默记下来。

方铮失踪后,方老爷和方夫人双双病倒,不能理事,如今方家商号这么一大摊子,全靠长平等四女撑起来,虽说四人进取不足,守成却也有余,四女齐心协力下,方家商号这艘庞大的巨船一直平稳有序的前行着,未曾出过差错。

公事处理完毕,长平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美目无神的望着远处,嫣然默然无语,静静的坐在一旁,前厅内弥漫着一股哀怨愁苦的气氛,久久不散。

良久,长平忽然咬了咬牙,恨声道:“若被老娘查到谁绑了我家夫君,老娘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将他碎尸万段,九族凌迟!”

嫣然闻言,也点头恨恨道:“不错!此人该死!该杀!”

长平抬头看了看天色,站起身道:“走吧,咱们该给公公婆婆请安了,宫里的吴太医今日可曾来给公公婆婆瞧过病?”

“来过了,又开了一帖新药,不知管不管用……”

青龙山的议事厅内,一盆炭火正烧得通红,方铮缩着脖子,将手伸到炭火前,不停的使劲搓着,不时端过桌上的酒杯,滋溜儿两口烈酒。

罗月娘坐在他的对面,见他这副怕冷的模样,不由嗤笑道:“有那么冷吗?山上两百多号兄弟,谁也没冷成你这样儿呀……”

方铮龇牙道:“废话,你们都有功夫在身,大冷天光着膀子也不打紧,我可是文文弱弱的书生,受不得一点儿冻,……嘿嘿,所以,你们要细心的呵护我,关心我……”

罗月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满的摇摇头:“说实话,你到底会不会武功?”

方铮愕然道:“当然不会,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当然属于劳心者那一类……”

“不会武功?那你怎么将胡老三打成那样?下手真够狠的,胡老三现在还躺在床上骂娘呢……”

方铮干笑道:“意外,嘿嘿,纯属意外,也许我与胡老三英雄相惜,所以他故意放水吧……”

罗月娘切了一声,不屑道:“还英雄呢,数遍三山五岳的绿林人物,哪有你这样卑鄙的英雄?也就我傻,还把你提为了二当家,搁了别的当家的,早一刀把你给砍了,省得留你这样的无耻之人在世上祸害别人。”

方铮不高兴了:“哎哎,怎么说话呢?你还委屈?我比你更委屈呢,好好的日子不过,莫名其妙成了什么二当家,这要让我老爹老娘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说完方铮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更别提老子还是朝廷命官,搁你这破山上当土匪算怎么回事?让朝廷的言官们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参劾我呢……

罗月娘闻言柳眉一挑:“嗬,做了二当家的,你脾气见长啊,竟敢跟我横眉绿眼了,胆儿生毛了是吧?老娘给你松松筋骨?”

方铮立马乖巧的低下头去,低眉顺目道:“我错了!我还年轻,不懂事,你就原谅我吧……”

“你……”罗月娘哭笑不得,“咱青龙山多了一个你这样的二当家,可真是……唉,祸福难料啊!”

方铮讨好的笑了笑,正待开口大拍罗月娘的马屁,刀疤脸风尘仆仆的一头闯了进来。

“当家的,我带了三十多名兄弟,趁夜将徐州府新修的那条官道挖断了,兄弟们干得挺卖力,将官道挖断了三丈来长,官府就算动用民壮抢修,没个三四天只怕修不好,呵呵……”

罗月娘俏目一亮,兴奋的道:“也就是说,这三四天内,过往的客商路人只能走咱们山脚下过了?”

刀疤脸憨厚的笑着点头:“不错,二当家出的这主意好哇!咱们这么多人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到底是读书人,比咱大老粗有见识多了,呵呵。”

方铮一翻白眼:“哎,好好说话,你骂谁呢?你丫才是读书人呢,你丫全家都读书人!”

罗月娘又喜又恨的瞪了方铮一眼,哼道:“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儿,叫兄弟们都小心着点,别被他算计了……”

刀疤脸心无城府的大声答应道:“当家的放心,咱们兄弟一定会小心,绝不让二当家的占到咱们的便宜!”

方铮:“……”

第一步已成功,眼下当务之急,便是筹划安排下一步了。

罗月娘拍了拍方铮,问道:“哎,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

方铮滋溜儿了一口酒,面目扭曲了半天,接着长长吁了一口气,翻着白眼道:“怎么办?打劫啊,还用我来教你?这不是你的老本行了吗?”

“可是,该怎么劫,劫哪些人?兄弟们如何安排人手?这事归你管,你得拿个章程出来呀。”

罗月娘以往干买卖都是单枪匹马,山上的土匪只管分脏,所以对团队合作之类的事情根本就一无所知。

方铮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罗月娘,又看了看同样一脸茫然的刀疤脸,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们以前是怎么做的?难道从未一起干过买卖?”

刀疤脸面色羞愧道:“以前都是当家的一个人去踩点,然后找着机会了便独自动手,将财物搬回山,分给兄弟们……”

方铮愕然道:“那你们呢?你们有两百多号人,每天都在干嘛?”

刀疤脸讷讷道:“我们……我们每天就在山上等当家的回来,……或者身上缺银子了,便数十人临时结个队,下山去找只肥羊宰一通,很少跟当家的一起行动……”

方铮楞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操!全天下的土匪,就数你们最幸福,我现在忽然开始羡慕你们了,真的……”

转头看着罗月娘,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根本没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方铮摇头道:“当家的,我说句难听的话,你别不爱听。像你这么搞下去,青龙山迟早玩完,兄弟们迟早会散,说真的,你太惯坏他们了,这不是好事……”

罗月娘抬头瞟了方铮一眼,淡淡道:“老娘是他们的头儿,两百多人吃喝拉撒老娘当然都得顾着,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太不对了!”方铮瞟了一眼满面羞愧的刀疤脸,哼道:“我听说兄弟们年纪最大的也有四十岁了吧?两百多号人,楞没一个人站出来给当家的打个下手,帮帮忙?像两百多个没断奶的奶娃子似的,眼巴巴等着你送银子给他们花?你莫忘记了,你只是他们的头儿,不是他们的老娘,就算是他们的老娘,养儿子养到几十岁,儿子也该懂得自力更生了吧?他们有手有脚有力气,又没残废,凭什么还得靠你给他们捞食?是条汉子的,自己捞银子去呀,靠女人养活算什么?还不如我这样的小白脸呢……”

刀疤脸低下头,默然不语,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显然羞愧到了极点。

罗月娘脸色阴沉下来,冷冷道:“二当家的,过分了啊。你这说的什么话?兄弟们一个锅里舀饭吃,谁多做点,谁少做点,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么?你这话也太难听了。”

妈的!这小娘们儿还是个无私奉献型的活雷锋!这样的领导当了两年,青龙山居然相安无事,不得不说这娘们儿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刀疤脸羞愧得满脸通红,插言道:“当家的,您别怪二当家,他说得对,兄弟们再不能这样下去了,都是有手有脚的爷们儿,凭什么都得靠您养着?我两年前就跟您提过,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动手劫道儿当然得大伙儿一块干,可您……却嫌咱们兄弟碍手碍脚,把咱们打发回去了……”

方铮笑道:“当家的,话虽难听,可道理没差。孙有望叛山的事儿您没忘吧?为什么他能煽动一百多名兄弟一起叛山门?说句实话,这就是你惯出来的结果!每天大鱼大肉,大把银子侍侯着,他们当然乐享其成,一旦买卖不红火了,喝的酒吃的肉少了,分的银子不多了,他们就不满足,就起来闹事,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什么事都不干,只坐等着分钱,所以他们对这个集体没有产生归属感,以为他们得到多少都是他们应得的,你当家的养着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赚一两银子有多难。——我冒昧的问一句,以前罗老当家在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罗月娘张了张嘴,没说话。

刀疤脸答道:“罗老当家在的时候,兄弟们都是一块搭手干买卖,那时兄弟们都挺齐心,日子穷的时候,锅里只剩一口肉,大家都推来让去,谁也不肯吃,哪像现在,生怕自己吃得少了,唉……”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了?”

“自从罗老当家去世后,山上的老兄弟们有不少人都洗手不干了,还有的病了,或干买卖的时候被杀死了,剩下的几十个老兄弟有的受了伤,有的年老气弱动不了手,当家的没办法,只好每趟买卖自己独干,后来当家的又招了一批人上山,刚开始,确实红火了一阵子,可后来他们见老兄弟们不动手便能分到银子,渐渐的,他们也就不动手了,当家的只好又一个人单干,唉,苦了她了,一个年轻轻的女子,却为了我们这群……”

“刀疤脸,闭嘴!罗里罗嗦的,信不信老娘抽你?”罗月娘冷冷的打断了刀疤脸的唠叨。

方铮终于恍然,原来是这样,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

方铮笑眯眯的对刀疤脸道:“你去告诉兄弟们,吃白食可不是好习惯,更何况靠个女人养着。以后咱们青龙山得立一条规矩,干买卖分银子,要像军队里按功分赏一样,谁出的力最多,谁就能分到越多,反之,谁不出力就没得分。不服的兄弟自己滚下山去,不卖力气就想分银子的兄弟,咱们不稀罕!从此后,山规如军法,山规如山,军法如山!”

瞟了罗月娘一眼,方铮接着道:“咳咳,至于青龙山的两位当家的,当然不必亲自动手,只需坐在中军大帐,居中调派,以策周全,不过嘛,功劳却是最大的,分的银子也必须是最多的,有谁不服,痛扁之!”

刀疤脸赶紧点头道:“那是当然,当家的为咱们兄弟操劳辛苦这么久,也该咱们兄弟侍侯她了……”

罗月娘冷声道:“当然个屁!兄弟们干买卖,老娘必须要出手,至于二当家嘛,就不用出手了,省得他反被肥羊绑了去,咱们还得出银子赎他,这买卖就赔本儿了……”

靠!这小娘们儿嘴够毒的啊!方铮悻悻的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一个土匪手下兴冲冲的闯了进来,脸上带着不可掩饰的兴奋之色,大叫道:“当家的,来了!肥羊来了!”

三人讶异的互视一眼,方铮笑道:“还真快呀,刀疤脸刚挖断官道还没到一个晚上呢,客商就改道走咱们青龙山了?哇哈哈哈哈,老天爷叫咱们发财,咱们不敢不发,不但要发,而且要大发特发!”

第二百一十章打劫(上)

罗月娘与刀疤脸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欣喜。青龙山的买卖终于又开张了!这对辛苦维持父亲生前基业的罗月娘来说,是个足以告慰父亲的天大好消息。

“老娘去把货劫来!”罗月娘兴奋得双眼发亮,搓了搓纤细的手掌,转身便待下山。

“哎哎哎,回来回来!”方铮赶紧叫住了她:“咱们刚才说的你都忘了?这次你不用动手,叫兄弟们去,送到嘴边的肉他们都啃不下去的话,你留他们何用?”

刀疤脸点同赞同道:“二当家说的不错,若连这点小买卖都干不好,咱们索性不如刨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当家的您就安心在山上等兄弟们的好消息吧!”

罗月娘瞪了方铮一眼,想到方才早已商量好的章程,便也没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方铮的话。

刀疤脸兴奋的拍了拍手,道:“我去将兄弟们召集起来,准备下山。”

方铮又赶紧道:“哎哎,等会儿!——我说。你们是不是穷疯了?有你们这么干买卖的吗?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直眉楞眼的就往上冲,找死也不是这种找法呀……”

刀疤脸楞楞道:“咱们干买卖都是这么干的呀……”

方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痛心道:“所以你们一直成不了大器!一辈子窝在这穷山沟里当土匪,永远也出息不了!”

刀疤脸挠头,面上的表情非常不解:“再有出息的土。匪……他还是土匪吧?”

方铮叹了口气,我跟这帮胸无大志的古代笨土匪。简直没法沟通……

罗月娘横了方铮一眼,娇媚的小白眼飞得方铮。心神一荡。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干这笔买卖?你是二当家,动脑子的事儿由你负责,咱们都听你的。”知道动脑子不是自己的强项,罗月娘很爽快的把指挥权交给了方铮。

方铮满意的笑了笑,这娘们儿凶是凶了点儿,总算还识大体,颇有自知之明。

清咳了一声,方铮沉声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不殆。”刀疤脸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没读过书的都知道这句话,二当家的,你……”刀疤脸上下打量了方铮一眼,目光中有些怀疑,这家伙到底读没读过书?

方铮尴尬的挠了挠头,干笑道:“是不殆吗?呵呵,许是我串词儿了……”

随即想到自己二当家的权威被刀疤脸挑战了,方铮不禁面色一变,立马拍桌子翻脸道:“混帐!领导讲话你插什么嘴?还有没有规矩了?”

刀疤脸不服气的咕哝了两声,没再言语了。

一扭头,见前来报信的土匪还傻楞楞的站在前厅外。

方铮沉声问道:“肥羊什么情况?押的什么货?有多少人押车?有没有武功高的硬点子?”

土匪摇头道:“不知什么货,反正很压分量,留在山路上的车轱辘痕迹被压得很深,只有一辆马车,四五个魁梧汉子跟着车,还有一个车夫,一行人速度不快……”

“他们走到哪儿了?”

“按他们的速度,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咱们山脚下了……”

才四五个人,这只肥羊吃定了。就算他们个个都是东方不败,老子这边两百多号人,压也压死你。

主意打定,方铮仰天长笑一声,大喝道:“众将听令!”

“……”

没人站出来应景,方铮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清咳了一声道:“刀疤脸,这次就当搞个演习,让兄弟们都学学……嗯,打劫的经验,仔细观察,用心体会,把荒废已久的打劫本领重新拾起来。咳咳,我是这么安排的,咱们呢,将山上的两百名兄弟分成四队,每五十人为一队,分别埋伏在不同的地方,以我摇旗为号,分梯次出击……”

刀疤脸的表情很不以为然,打断道:“二当家的,就四五个人而已,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咱们去二三十个人足够了……”

方铮瞪了他一眼,怒道:“安全!安全第一啊!你去二三十个人,万一人家都是绝世高手,你这二三十人还不够他们吃一顿的,咱们就是要将全部的兵力都拿出来,并且各自埋伏,制造声势,让对方连动手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更重要的是,这是咱们青龙山兄弟合伙干的第一票买卖,让大伙儿都熟悉一下过程,以后动手干买卖时,不至于慌里慌张像个孬种。”

罗月娘不耐烦的一挥手,道:“就按二当家说的办!刀疤脸,你少他娘的罗嗦,二当家的怎么说,你便怎么做。”

“……”

“……”

众人商量了一柱香时间,这才出了前厅,召集土匪们,两百多号人浩浩荡荡下山打劫去也。

方铮跟在人群中,感觉心潮有些澎湃,胸腔中仿佛有一种即将爆炸的能量急待释放出来。

人类的潜在基因里有暴力嗜血的分子,不论你是斯斯文文的教书先生,还是推着小车满大街卖小物什营生的小贩,他们的内在都有一种需要用暴力来宣泄的情绪,不同的是,由于现实或性格原因,很多人往往一辈子走到头,也不敢真正的轰轰烈烈的宣泄一次情绪,临到老便窝窝囊囊的闭上眼咽了气。

方铮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这一天,当然,本来他是不必跟着队伍下山的,可方铮对冷兵器时代土匪们的打劫工作实在很好奇,再说对方只有几个人押车,自己有两百多号人,典型的恃强凌弱,石头砸鸡蛋,如此既占便宜又出风头的美差,以方铮的个性怎么可能不主动请缨,身先士卒呢?

从骨子里讲,方铮不是个特别喜欢使用暴力的人,因为他没有那种先决条件,他的体格很普通,身手很普通,胆子更是比一般人小多了,一个这样的人,若说他有一天会率领着两百多名土匪下山打劫,打死他也不信。可这般离奇的事今儿偏偏就发生了。

走到山下,按方铮原定的计划,两百名土匪分成四队分散开来,各自埋伏在不同的地方。

方铮自己则领了一队,大喇喇的站在山路中间,负着手两眼望天,一副渊渟岳峙的绝世高手模样。而其余的五十名土匪,则像没睡醒似的,各自打着呵欠一屁股坐在路边闭目养神。

时已入冬,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已然变得异常萧瑟,不时呼啸而过的山风,将一棵棵光秃秃的树干枝桠吹得沙沙作响,几十名衣衫褴褛的土匪坐在这萧瑟的山路之中,或睡或醒,神情颓然,特像一群走投无路,干坐等死的难民……

卖相很不好啊!方铮无奈的瞅了一眼土匪们无精打采的模样,这样的士气,这样的素质,如果对方有几十个镖师,估计这两百号人都得玩完。

众人静静的坐了一柱香时分,忽然听到一声不大不小的山鸡咕咕叫唤。

方铮眼睛一亮,大叫道:“哎!听到没?有山鸡,山鸡啊!咱们去把它捉了来,炖着吃……”

一名土匪睨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二当家的,那是前面查探的兄弟发出的信号,肥羊已经到了……真是的,这时节哪还有山鸡呀?”

方铮尴尬的笑了笑。

还未及说话,便听到山路不远处,传来缓缓的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众土匪精神一振,不待方铮命令,纷纷站起身来,手中握紧了兵刃,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山路的拐弯处。

很快,一辆马车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马车很不起眼,灰色的车蓬,破破烂烂不知掉了多少漆的车辕把子,一匹既不神骏也不英武的老马,颇显吃力的拉着车,车蓬被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里面装的什么货物。马车旁护卫着几个人,全都是武士劲装打扮,腰间松松垮垮佩着朴刀,正一边走一边说笑。

肥羊来了!

方铮兴奋的朝旁边的土匪使了个眼色,土匪会意,朝前走了几步,举起手中的铜锣,狠狠的敲了几下。

方铮身后的土匪们顿时怪叫了几声,忽如其来的声音令拉车的老马一惊,立马便停住不走了。

押车的几名汉子也吃了一惊,见狭窄的山路上居然稀稀拉拉站了数十个人,人人手中执着兵刃,几名汉子惊惧的互视一眼,默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紧张的盯着土匪们,摆出戒备的姿势。

敲完锣的土匪将手中的铜锣随意的往路边一放,又站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便待开口说话。

方铮一把将他往后一推,随即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干嘛?还有没有规矩?不知道让领导先发言吗?”

被推的土匪撇了撇嘴,无所谓的朝后一站。

方铮回过头,瞧着紧张戒备的几名押车汉子,不禁兴奋的搓着手,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终于等到说这句经典台词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在众人满头雾水的目光注视下,方铮得意洋洋的大声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这句话当然是方铮前世便知道的,他觉得这句话很霸道,很威风,说出来特像个纯爷们儿,可惜一直无用武之地。前世是个法制社会,这话若随便乱说,没准会被抓进派出所,在暖气片上拷一夜。今儿可好,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众土匪很显然并不懂方铮在说什么,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押车的几名汉子也懵了,瞧这群人的架势,他们当然知道碰上劫道儿的了,可……领头的那小子说了一大串儿,到底什么意思?

“哎,他们到底是不是劫道儿的?”一名押车的汉子不安的扯了扯同伴。

“应该……是吧?”同伴也一样不安,语气犹豫的道。

“那小子刚才说什么呢?我觉得他不像劫道,反倒像问路的……”

“你他娘的猪脑子啊!你见过一大群人拿着刀枪棍棒问路么?”同伴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眼睛却戒备的盯着土匪们,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你才猪脑子呢!那小子刚才在念诗吧?你见过会念诗的土匪吗?”

同伴挠头,疑惑道:“……也对啊,这世道怎么了?莫非当土匪也得要读过书的才行?”

“……”

“……”

敌我双方的对峙气氛因方铮的这句开场白而迅速的低落下去,两帮人各自议论着,完全忽略了方铮的存在。

方铮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对双方人马目前的反应很不满意。两帮人自打相遇到现在,除了他吟的那首不诗不文的东西外,还根本还未曾搭上一句话,就跟两帮互不相干的人在大冬天晒太阳似的,丝毫不见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对打劫工作憧憬不已的方铮不由大失所望。

使劲拍了拍手,方铮大声喝道:“哎哎哎!都严肃点儿!我们这儿打劫呢!”

两帮正在议论的人闻言一楞,随即醒过神来,土匪们纷纷齐声喝道:“对!打劫!”

押车的几名汉子闻言一惊,神情凝重的举起了刀,一副想跑又心有不甘的模样。场上气氛终于变得紧张起来。

这种气氛才对嘛。方铮眨了眨眼,笑道:“怎么?就你们几个人,还想反抗?把货留下,你们走吧,咱们劫财不劫命,保证不伤害你们。”

押车的几名汉子面带惊惧,互望了几眼,随即从中走出一人来,抖索着往前一站,抱拳颤声道:“……这位好汉,咱们兄弟几个与贵山无怨无仇,只是押货经过而已,还请……好汉放我们一马,来日必当补报……”

方铮哈哈大笑:“少他娘废话!赶紧的,把马车留下,你们走人,老子不害你性命便是!”

押车汉子苦笑道:“车上的货物……很重要,不是咱们不肯走,委实是丢不得啊……”

方铮闻言大喜,如此说来,这马车里的货估计值不少钱,奶奶的,老子被那小娘们儿洗劫一空,今日正好捞点儿本回去。

“你越这么说老子便越要留下这车货,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晚了,别说我没提醒你……”方铮笑眯眯的朝前走了几步,连声催促道。

“这位好汉,出来混总得讲点道理吧?”押车的汉子渐渐有了一丝火气,也朝前站了几步,沉声道。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不是说了不害你们性命了吗?”方铮不高兴的解释道:“再说了,我只听过出来混迟早要还,没听过出来混还得讲道理,咱们土匪若还讲道理,还不如去大街上要饭呢,那多斯文呀……”

“好汉爷,说句实话,车上的东西你们要去了也没用,何必苦苦相逼?”

“谁说没用?哪怕你车上装的都是草纸,老子也能让它发挥出它该有的作用,甭管你装的啥货,有总比没有好……”

“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一车草纸用得着咱们兄弟辛苦押送?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怎么?我打个比喻不行吗?”

“……”

“……”

两人情不自禁的一边吵一边靠近,相隔只有一步之遥,而且吵得越来越大声,仿佛声音小了就理亏似的。

正吵得酣畅淋漓,忽听不远处的山峦上一声锣响,罗月娘带领的五十人终于忍不住从山峦上冒了出来,将马车的后路抄上,死死堵住。

几名押车的汉子大惊,方铮见援兵已至,不禁大喜,哈哈笑道:“看见没?咱们兵强马壮……”

话未落音,领头的押车汉子忽然伸手一抓,抓住了方铮的前襟,接着反手将方铮一提一扯,一把钢刀便无声的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情势骤变,众土匪不禁大惊失色,纷纷大声叫骂着,举起兵刃便待冲上前来厮杀。

“都别动!”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喝道。一个是挟持方铮的汉子,另一个,当然是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方铮了。

见众土匪踌躇着停下了脚步,方铮松了一口气,此刻他觉得欲哭无泪。

大意了,大意了啊!

这帮押车的太阴险了!居然如此不要脸,抓了他当人质。他们还知道羞耻吗?

自己也确实太过大意,不知不觉离他们如此之近,给他们创造了挟持的机会。唉!第几次了?自从上了这破山,这是第几次遇险了?

“这位好汉,有话咱好好话,如今社会风气好转,大家都是文明人,不兴动刀动枪,太不雅观……”方铮颤声道,浑身吓得不由自主的直打哆嗦。

“你闭嘴!”挟持他的汉子毫不客气的用刀柄狠狠敲了敲方铮的脑袋。

土匪们这时也都懵了,这……这也太扯淡了吧?怎么好好的,二当家却被这几个押车的汉子给劫持了?这事儿传出去,以后青龙山的土匪们还怎么在绿林道上混?别人不笑掉大牙才怪!

丢脸啊!无地自容啊!羞愤欲绝啊!

“好汉,饶命啊,在下的真实身份其实只是一介平民,真的,当土匪只是我的兼职……”方铮面色苍白,犹自苦苦哀求道,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闭嘴!”押车汉子毫不犹豫的又给了他一刀柄。

场面一度失控,情势风云突变,罗月娘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这……这叫人情何以堪?

“放开他,我们让你走,你的货咱们也不要了,井水不犯河水。”罗月娘越众而出,无奈的看了一眼苦苦求饶的方铮,淡淡的道。

押车汉子望了望,见前后堵了百十人的土匪,汉子惊惧的抖了一下,紧了紧架在方铮脖子上的钢刀,吓得方铮又是一声大叫。

“放了咱们?哼!你……你骗人!”挟持方铮的汉子见土匪众多,害怕加畏惧的心理下,情绪终于有些失控了。

“老娘是他们的头儿,我说过的话从未食言过。”罗月娘冷冷的道。

“不行!你骗老子怎么办?”汉子歇斯底里吼道。

罗月娘一摊手,无奈的道:“那你说怎么办?”

汉子喘着粗气,与同伴几人紧张的前后张望,眼球因激动而变得血红,是啊,挟持了人质,接下来怎么办呢?领头的汉子闻言怔住了,随即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道:“给钱!”

“什么?”

“什么?”不单是众土匪,连押车的同伴和已成为人质的方铮都楞住了。

“听不懂吗?老子要打劫你们!给钱!”挟持方铮的汉子大吼道,眼中布满了血丝,情绪异常激动。

土匪被反打劫,这事儿……华朝开国百余年,恐怕这是第一桩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这叫什么事儿呀!搞反了吧?这家伙脑袋有毛病?

“哎,大哥,刚才明明是咱们在打劫你们,怎么现在反过来了?你们还讲不讲道理?”身为人质的方铮终于忍不住抗辩道。

“你闭嘴!”这次不光是押车的汉子,连围在他们四周的土匪们都暴怒的大喝道。

这位二当家……他简直是青龙山最醒目的污点,应该被永远钉死在耻辱柱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打劫(下)

青龙山的二当家很自觉,听到众人吼他,立马乖巧的闭上嘴。他明白,身为一名土匪头儿,此时却反落到肥羊的手中,成为了肥羊打劫土匪的肉票,这事儿……唉,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土匪们皆神色不善的盯着方铮,目光中的恨意和屈辱,连方铮这个一向神经大条的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得到。

罗月娘也恨恨的盯着方铮,真恨不得鼓励押车的汉子撕票拉倒,这种白痴留在青龙山做二当家,今日能祸害他自己,明日也许会祸害整个土匪窝,还不如让人撕了,眼不见为净。

方铮当然也感觉到罗月娘的眼神少有善意,他面色苍白,抖抖索索颤声叫道:“当家的,……当家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是你最得力的左右手啊,我是你最忠心的二当家呀!山上的兄弟们少了我,大家可怎么活呀?当家的,这位大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赶紧掏银子把我赎回来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日后加倍帮你赚回来便是……”

“……”

听到二当家的嚎叫,不少土匪满面羞愧,纷纷将脑袋埋在裤裆里,他们深深的觉得,有这么一位上司,实在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

押车的几名汉子此刻也紧。张极了,几人背靠背紧紧挨在一起,戒备的注视着围在他们四周的土匪们。他们明白,刚刚阴差阳错抓住的土匪头儿,或许便是他们活命的唯一希望了,因此几个人自觉的将圈子缩到最小,小心的防备着周围的土匪们。

挟持方铮的汉子这时反倒没那。么害怕了,他站在方铮身后,反手提着方铮的衣领,手里的钢刀死死的抵在他的脖子上。眼见土匪们投鼠忌器,不由稍稍安心。

“你们都退开!都退开!不然老子。让你们看看,这小子脑袋里包的是啥馅儿!”汉子大喝道。调转刀柄,直指着方铮的脑袋。

方铮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大哭道:“别呀!大哥,多大。点事儿呀,有必要弄得血肉模糊么?我刚才顶多只是跟你吵了几句,我错了还不行吗?咱们当家的说了,只要你放了我,你们就可以囫囵着离开,想想生命是多么的美好呀,跟一没前途没志向的土匪同归于尽,你不觉得冤吗?我都替你不值……”

“你闭嘴!”大汉狠狠斥道:“老子兄弟几个走我们的阳。关道,何曾招惹过你们?为何一再相逼?咱们兄弟当年也不是吃素的,劫道的买卖咱们也干过几年,今日之局不能善了,左右得罪你们了,老子不怕你们人多,没说的,给钱!”

闹半天原来是同行。

“大哥,这也太不合适了,只有土匪打劫别人,哪有。人打劫土匪的?咱们好好讲道理行吗?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

“给钱!不给老子。就废了这小子!”大汉根本懒得搭理方铮,朝罗月娘大吼道。

罗月娘再次叹了口气,恨恨的瞪了方铮一眼,这个不中用的混蛋,怎么不去死?

“你要多少?”罗月娘淡淡开口道。

“有多少银子都给老子掏出来!老子全要了!”挟持方铮的汉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儿,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叫道。

“当家的,不能给啊,传出去咱们青龙山的大旗还怎么竖?绿林同道不得笑话死咱们啊?”有土匪立马嚷嚷道。

“就是!当家的,混江湖的谁不爱惜脸面?你今日给了银子,以后咱们青龙山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是呀是呀,这般不中用的二当家,被人撕了便撕了,咱们再换一个二当家便是……”

土匪们尽皆附和,方铮却听得心中大骂不已,这帮混帐东西,昨日喝酒还一口一个兄弟,一口一个二当家的,今儿反脸便不认人了,老子死了你们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东西!

罗月娘冷目如电,凛然一扫,土匪们劝说的声音立马便消失了。

“不管怎么说,二当家的是咱们的兄弟,兄弟有难而不救,江湖道义你们都忘了吗?老娘若是哪一天被人绑了,你们也不管?你们自己哪一天走背运被人绑了,老娘救不救你们?”

罗月娘一番话说得众土匪哑口无言,不少人惭愧的低下了头,将心比心,如若是自己被人绑了,兄弟们却无一人来救,那是多么寒心的一件事儿呀。

方铮听得热泪盈眶,当家的果然仗义!虽然她脾气差了点儿,可她的为人却是义气深重,窈窕明媚一巾帼,顶天立地,犹胜须眉多多。

方铮忽然对她多了几分亲近感,困在山上这些天,方铮与身边的每个土匪称兄道弟,可他心里却没把任何人当作兄弟,土匪们野蛮粗鲁的做派实在让他有些不能接受。包括对罗月娘,他也只是虚与委蛇,罗月娘的粗鲁比别的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像长平,长平顶多骂骂脏话,罗月娘除了骂脏话,心肠也够冷够硬,杀起人来眼都不眨,虽说这是环境使然,可这样的女人却实在让方铮不敢靠得太近。

之所以仍留在山上,方铮的目的性很明确,那就是待在山上等着赵俊来,自己好好调查一番,然后拍屁股走人,从此与这帮土匪相忘于江湖。

没想到,自己受制于人之时,罗月娘却没放弃他,力排众议,义无返顾的决定救他,这让方铮不禁感动万分。

好吧,这事儿结束,想个法子让她从良,呃,不对,改邪归正,把这帮土匪扔军队里改造去,这个姑娘嘛,嗯,接到家里去住……

“大伙儿身上带了多少银子,都掏出来给他,别吝啬,下笔买卖咱们再赚回来便是。”罗月娘回头大声说道。

土匪们左右看看,在几个人的带头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掏银子。

“哎,你还有多少?”

“才十两,你呢?”

“别提了,我才五两,前日下山,银子全扔暗门子娘们儿的肚皮上了……”

“你们算不错了,我却一文钱都拿不出,前日下山去赌坊押了两注,银子全没了,既没吃又没嫖,他祖母的倒霉……”

“哎,这事儿够操蛋的!没想到咱们也有被人打劫的一天,窝囊呐!真他娘的不是滋味儿!”

“是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

“……”

方铮隔着众人不远,土匪们的议论声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脸皮厚得如城墙拐弯的方大少爷,此刻也终于羞红了脸,今儿这事儿确实够丢脸的,自己这个二当家估计以后都抬不起头见人了,都怪挟持自己的这王八蛋,少爷我只要能脱困,老子弄死他!

挟持方铮的汉子提着方铮的衣领,站在他的身后,见土匪们纷纷掏出银子,递给为首的女土匪头子,银子越积越多,汉子心下不禁大喜,他和几名兄弟曾经也是山贼,后来混不下去了,才改行做了一个小镖局的镖师,一个月一二两银子,饿不死又吃不饱,没想到今日遭遇土匪,却因祸得福,凭空得了一大笔银子,怎教人心中不喜?

“哎哎哎,口水流到我肩膀上了,大哥,至于么?就那么点儿银子,瞧你那没出息的劲儿!”尽管人被劫持,方铮仍不屑的道。

以方大少爷一秒几十万上下的眼光看来,土匪们凑起来的区区几百上千两银子确实不算什么,却没想到挟持自己的汉子这么没出息,想到这里,方铮不禁为自己落到这种人手里深深的感到悲哀。

“啧啧,这可不止一点儿银子呀,够咱们兄弟花用好几年了……”汉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罗月娘手中的银子,目光中流露出贪婪的光芒,嘴里心不在焉的回道。

随即汉子又醒觉过来,狠狠瞪了方铮一眼,怒道:“闭嘴!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罗嗦的肉票,惹得老子性起,银子不要了,一刀剁了你拉倒!”

方铮苦着脸道:“谁有刀谁最大,行,我闭嘴,不过……大哥,你说你劫持就好好劫持,别离我那么近行么?俩大男人一前一后的,你不觉得这姿势挺别扭吗?咱打个商量,你往后站一站,把刀架我脖子上就行,我这人胆儿小,你就算不拿刀我也不敢跑,放心……”

汉子闻言把脸一板,身子却往前更贴近了方铮几分,“你小子不像个老实人,老子不靠你近一些,怕你耍花样。”

切,贴我这么近我就耍不了花样了么?你也太小瞧我了。

方铮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罗月娘对他仗义,他也不愿令她太过为难。眼前的困境若能自己解决,当然更好。

只是这一招他已很久不曾使过,也不知生疏没有,万一一击而不中,倒霉的可是自己……

来不及多想,方铮垂着手臂,暗中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随即右手五指张开,成鹰爪状,在众土匪鄙夷的目光和骂骂咧咧声中,方铮一招娴熟至极的“猴子偷桃”,反手朝站在自己身后的汉子胯下一抓……

“噢——”

汉子粹不及防之下,被方铮一把抓住了命根子,顿时瞋目裂眦,口中发出销魂的惨叫声。

其余的几个押车的汉子见头儿叫得如此凄厉,一时不明所以,既惊且惧的望着他。

情势又一次突变,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又懵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令这位挟持二当家的杀才如此痛苦。

反观方铮,却见他满脸奸笑,一副诡计得逞的得意模样,右手却仍稳稳的朝后抓着,纹丝不动。

罗月娘见状,心下立马便知方铮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掌握了主动,当下不再迟疑,莲足轻点,纤细的身影化作一道轻烟,飞快的闪身上前,将其余的几个押车汉子三拳两脚便打晕了。只留着被方铮制住的汉子没动,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

土匪们见场上情势又发生了变化,纷纷惊奇不已,今儿这一天可够惊心动魄,一波三折的啊,二当家的又使了啥卑鄙的手段,制住了那挟持他的汉子?

不用罗月娘吩咐,大伙儿纷纷围上前来,将方铮和那挟持他的汉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眨几下眼的功夫。

等众人围上前看清究竟后,不由一阵哄堂大笑,连板着俏脸的罗月娘也情不自禁的捂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只见方铮右手朝后反伸,呈鹰爪状,正紧紧抓着那汉子的老二,脸却朝前笑眯眯的,看也没看那汉子一眼。悠闲自得的模样,仿佛他此时正牵着一条狗在散步……

那汉子要害被人拿住,早已痛得面色苍白,豆大的冷汗不停的往外冒着,饶是如此,那汉子仍将手里的钢刀死死的抵住方铮的脖子,两人仍处于一种僵持对峙状态。

“你……你撒手!”汉子痛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不撒!你把刀放下,不然老子捏爆你的卵蛋,让你进宫当太监!”方铮毫不示弱。

“你撒不撒手?老子……老子一刀剁了你!”汉子冒着冷汗,目露凶光道。

“你剁啊!有种你就剁!老子若怕了你,你就是我爹!……不,你丫马上就没卵蛋了,哪能当爹呀,你是我娘!”

众土匪闻言哈哈大笑,罗月娘哭笑不得,狠狠的朝方铮呸了一声。

土匪们大笑之余,心下对二当家的卑鄙手段不由也毛骨悚然,遍体生寒。这小白脸看着一副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模样,整起人来手段可够歹毒的呀,连江湖中人惯来不耻的“猴子偷桃”都使得出来,还有什么卑鄙的事是他不敢干的?这样的人咱们可得小心点儿,莫得罪了他,否则准没好果子吃……

“放下刀吧,我可以饶你不死,见你也是条汉子,别弄得以后没了小鸡鸡,被人耻笑一辈子,那滋味儿可生不如死啊……”方铮右手仍死死抓着他的要害,口中却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语气之真诚,言辞之恳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亲兄弟在谈心呢。

方铮扭过头,见那汉子的脸色已痛得变成了乌紫色,嘴唇不住的哆嗦着,眼中的神色也变得犹犹豫豫。

方铮不禁同情道:“……挺痛的吧?所以说,咱们男人比女人更脆弱呀……说真的,你快决定吧,要么赶紧一刀杀了我,要么就赶紧放下刀,你老二估计快喘不过气来了,再不抓紧时间,待会儿就算我撒了手,你那老二以后也没啥实际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