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祸福自招

笑闹间,忽听楼下一阵碗碟摔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喧闹,雅间里的众人皱了皱眉头。

方铮正想下去问问怎么回事,毕竟这邀月楼是方家的,做为少东家,不能不闻不问。

这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了,一名英姿飒爽的女侍卫进来,朝长平行礼道:“禀公主,楼下有人闹事,为了公主的安危,请公主回府。”

长平一听有人敢在她未来夫君的店里闹事,顿时就炸了,方铮还没表示什么呢,长平已勃然大怒,闻言俏眼一瞪:“回个屁府!哪个狗娘养的敢在这里闹事,给老娘废了他,然后抓进宫里当太监去!”

方铮一把拦住她:“哎,你消停点啊,事情还没闹明白呢,瞎嚷嚷什么!”

长平闻言立刻变得如绵羊般温顺,乖巧的“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进来的女侍卫见状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她何时对人如此温顺过?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呀。眼前这位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到底有何本事,竟将公主殿下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时邀月楼的掌柜也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还不停的擦着汗,见了方铮如同见到救世主一般,哭丧着老脸道:“少东家,不好啦!有人在咱酒楼闹事呢。”

方铮左右一瞧,这屋里坐着的,可都是亲王,公主和大将军呢,再加上自己这个皇上跟前的近臣,这种强大的组合,数遍整个华朝都没人敢惹了吧?倒要看看哪个王八蛋不长眼,惹到本少爷头上。

小小的啜了口酒,方铮慢条斯理道:“掌柜的,急什么,淡定,要淡定!懂么?冲动是魔鬼呀……说说,楼下怎么回事?”

掌柜的恭声道:“少东家,楼下来了十几个人,手执棍棒,见桌子碗碟就砸,见人就打,现在楼下已是一片狼藉,人都跑光啦,咱们酒楼的伙计也有不少受了伤……”

“我日!”刚才强调要“淡定”的方大少爷,此时像一头见了红布的公牛,怒冲冲的拍案而起:“知道这狗娘养的是谁吗?”

掌柜的惊秫的缩了缩脖子:“少东家,领头那个听说是吏部尚书潘大人的小儿子,潘武。”

方铮闻言差点一跟头栽地上,靠!老子跟这潘尚书可真是有缘呀,老东西若是个年轻姑娘的话,不娶他都说不过去了。

胖子和冯仇刀闻言却哭笑不得,真够讽刺的,刚聊天时还跟方兄说不宜与潘尚书结怨,这下好,人家主动打上门来了。

“潘尚书到底有几个儿子呀?”方铮郁闷道,打完一个又来一个,长期下去,老潘家没准会被少爷我一锅全端了,以后面对潘尚书那老东西时,多不好意思打招呼呀,一见面就问他句:“最近令犬子们身体都还健康吧?”这也忒损了点儿……

胖子笑道:“只有这两个,老大就是前几天被你打的潘陶,楼下那个潘武是老二,兄弟俩感情挺好,呵呵,据说此人比他哥哥还霸道,而且习得一身武艺,老大指向哪儿,他就打向哪儿。”

明白了,合着这老二经常被老大当枪使,如今使枪的人躺在了病床上,这枪不高兴,开始自个儿走火了。

长平却没管砸场子的是谁,小姑娘心思挺单纯,凡是反对她未来夫君的,都是有罪的,凡是砸她未来夫君场子的,都是该诛九族的。夫君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比如冯仇刀。夫君的敌人,就是她的敌人,比如楼下那个叫潘武的王八蛋。至于潘尚书好不好惹,惹了会不会有麻烦,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是公主呀,普天之下,谁敢找她麻烦?

而方大少爷,此刻却犯了愁,收拾还是不收拾呢?按说,这里坐的都是重量级人物,个个都带了随身侍卫,只要招呼一声,楼下那潘武绝对是满地找牙的下场。

可是方大少爷却没忘,这段时期是他装孙子的时期呀,若是又招惹了潘尚书,皇上会如何办他?可以想象绝不会让自己好受就是。

扁他,还是不扁他,这是个问题……

装孙子,还是散王霸,这也是个问题……

纠结呀!闹心呀!方铮一缕一缕往下薅头发呀……(小花语录,在此向花神致敬!)

长平此时已沉不住气了,一拍桌子怒道:“你们还想什么呢?那王八蛋都打上门了,难道你们就这么干坐着?”

冯仇刀慨然道:“方老弟,冯某有几个部下就在下面,人虽不多,可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伙计,手里数十条人命,老弟若是信得过,此事就交给冯某了。”

百战余生,杀人如麻的老兵像个混混似的帮我去打群架?方铮自问担当不起,再说,冯仇刀出面干这事儿不合适。方铮得罪潘尚书没关系,反正已经得罪了,可冯仇刀不行,他若得罪了潘尚书,以后不知会落得怎下场。

胖子扯了扯冯仇刀笑道:“你就别出这个头了,这事儿呀,得看方兄怎么办。”

方铮一翻白眼:“我能怎么办?老老实实装孙子呗。”

说着回头问掌柜:“那个潘武知不知道我在楼上?”

掌柜的回道:“应该不知道,他们闯进来就砸东西,也没有朝楼上走的意思。”

这就放心了。方铮点点头,眼珠子滴溜儿一转,问长平道:“你带了多少侍卫来?”

长平愕然:“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一大群,而且这些女侍卫手底都有真章。”这话也对,公主出行,怎会去在意自己带了多少人。

旁边的女侍卫还没走,闻言回道:“禀公主殿下,属下们跟着公主殿下出来的一共有三十六人。”

方铮闻言两眼望天,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今儿天气不错,哎呀,散了朝,这会儿该在家睡午觉了吧?”

在场的人闻言一楞,这话啥意思?牛头不对马嘴嘛。

到底胖子跟他认识最久,稍微想了一下便明白了方铮的意思。

胖子笑道:“不错,方兄这会儿在家睡午觉睡得正香呢,咱们兄妹俩来邀月楼吃饭却碰上这种欺压良民商户的事儿,怎能不出手管一管?”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原来方大少爷是想单独将自己撇开,由得这位王爷和公主两人去自由发挥呀。

长平一听大喜,向女侍卫命令道:“给老娘将侍卫们全召集起来!快点儿!”

潘武今年才十七岁,按现代的话来说,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年纪,当过爹的人都知道,这个时期的孩子最不好管,打他骂他都得悠着点儿,方铮的前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若不是被他老爹打得狠了,他至于混到被鬼(穿越者)上身的下场么?

如果这个叛逆期的孩子还身负武艺……反正如果换了方铮是他爹,父子二人最终的结果多半是子弑父之类的伦理悲剧,——也有可能是方铮改口叫他做爹。

潘武最近很郁闷,因为他大哥被人揍得趴在床上,十天半月是起不了了,这小子平素是个不怎么爱想事但又喜欢惹事生非的主儿,他大哥说干嘛就干嘛,简单的说,他就是个二楞子。

眼下他大哥英勇负伤,潘武就跟少了主心骨似的,干什么都不得劲儿。就在今天,他老爹潘尚书散朝回府之后阴沉着脸,莫名其妙将他拎进书房,指着他鼻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完以后潘尚书下了一个很不人道的命令:从今日开始,潘家两位公子严禁迈出大门一步,否则打断狗腿。——当然,那位潘大公子想迈也迈不了——所有潘府的下人都得夹起尾巴做人,别人就算大耳刮子抽你脸上了都不准还手。

本来潘二少今日是没打算出门的,可潘尚书这番话一说,这小子拗脾气犯了。不得不说潘尚书是个失败的父亲,跟处于青春叛逆期的二楞子下命令,这种行为就像跟处于情绪激动状态的女人讲道理一样愚蠢。结果很明显,潘二少一扭脖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走在街上潘二少一琢磨。干嘛去呢?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哥是被一个叫方铮的人打的,听说这小子家底挺不错,京城不少买卖是他家开的。大哥被这小子害得那么惨,潘二少又吃了老爹的排头,新仇加上旧恨,潘二少没理由任方铮这个罪魁祸首得意逍遥,于是他纠集了一群街面上混的痞子无赖,大队人马杀向了邀月楼,开始寻起了方大少爷的晦气。

只可惜,今儿潘二少的点儿实在太背了,在邀月楼正领着一帮混混砸得爽快呢,没成想忽然从门外进来了一群人,正确的说,是一群女人。

第八十一章群殴事件(上)

潘二少一见这群女人便笑开了颜,男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妙,——也可以说是犯贱,当自己正在逞威风或者正在显露出自己比同类人更强的实力的时候,他们是很需要一个或者一群女人在旁边围观的,最好围观的时候这些女人眼中还冒着崇拜的火花,以表示她们对强权和实力的臣服和膜拜。这种心理与“人来疯”的定义不同,只能说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

没有人愿意做一个失败的人,就像《动物世界》里的母狮子,它们从来就不会去与一只被情敌打败了的公狮子交配一样。——包括解说《动物世界》的赵老师,他那低沉的声音也从没为被打败的公狮子表示过惋惜。

所以潘二少与众混混们在这群娘子军的“深情”注视下,砸得更欢快了。仿佛只有砸得越卖力,姑娘们便越多喜欢他们几分似的。

有那见色心喜的混混,边砸边开口调笑道:“哟,姑娘们这是来吃饭呀?可不巧,诸位吃不成啦,要不你们再等会儿?哥哥们忙活完了带你们到别处吃饭去,保证让你们吃得欲仙欲死……”

众混混轰然大笑,连潘二少都忍不住笑骂道:“给老子用心砸,砸得老子满意了,这些姑娘你们尽管挑,管她们是青楼的姑娘还是良家妇女,出了事老子给你们兜着!”

潘二少的话非常鼓舞士气,众混混欢呼一声,砸得更卖力了,色眼还不时的瞅瞅边上围观的姑娘们,满心憧憬着接下来的娱乐活动。

这群娘子军们当然不是来看热闹的,也不是来崇拜这些生吃黄瓜,活劈蛤蟆的英雄们的。为首的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侍卫冷笑一声,将手一挥,娘子军们便一言不发的呈扇型合围住了众混混。

被围住的潘二少一楞,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仔细一瞧,这群娇滴滴的小娘子竟然穿着统一的侍卫服色,一个个面无表情,眼中竟露出几分嗜血的杀气,而且见她们所站的方位,分明是军中训练有素的合击之势。

眼下的情形很是诡异,就像一群壮硕的公兔子被一群娇弱母狮子盯住了的感觉。虽然性别不同,但公兔子再壮硕也只是兔子,母狮子再娇弱,她们却不是吃素的呀。

潘二少虽然是个二楞子,可他并不傻,眼前这群娇滴滴的美人儿分明是来者不善,可以肯定,她们绝不是来看热闹的,按道上规矩,潘二少自然得上前盘盘对方的底。

可惜娘子军们不是道上混的,潘二少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为首的女侍卫再次打了个手势,众娘子军摆开格斗架势,口中娇叱一声:“杀!”然后便一拥而上。于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单方面群殴开始了。

一方是街面上不成气候的十几个傻混混,另一方是受过严格的格斗训练才被抽调到公主身边担任侍卫的三十几个女孩,可以想象这场斗殴双方的实力是多么的不公平。

女孩们三个围住一个,拳脚死命的朝他们身上招呼。这群女侍卫不知是以前吃过男人的亏还是怎么,反正混混们身上最要命最脆弱的地方得到了她们的重点关照,一场痛揍下来,人命倒没出,男人的作案工具却是废了不少,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至于那位带头的潘二少,仗着自己有一身还算不俗的武艺,刚开始还硬扛着跟侍卫们过了几招,后来那女侍卫的头儿见状轻轻皱了皱眉头,也没见她如何动作,只是神出鬼没的踹了潘二少一脚,他就被踹趴下了,围殴他的三位姑娘满面羞愧之色,一拥而上粉拳玉脚把他往死里打……

方铮与长平正猫着腰躲在楼梯口欣赏着这场单方面的群殴,边看边啧啧有声:“哎呀!太血腥了!哎呀!太残忍了!少爷我简直看不下去啦!”

嘴里说着看不下去,眼睛却兴致勃勃的死死盯着楼下,眼中流露出兴奋狂热之色,连一旁的长平看了都一阵恶寒:看不出这混蛋竟然有如此嗜血的一面,待和这混蛋成了亲,他若喜欢看,本公主就天天为他揍人玩……

长平凑到方铮耳边悄声道:“喂!打成这样够不够?要不要我叫人把他们胳膊腿儿什么的卸几只下来给你玩玩?”

方铮忘情的投入在如此血腥的一幕里不能自拔,闻言欣喜的连连点头:“好呀好呀,最好切几根小鸡鸡下来泡酒,听说那玩意儿能治前列腺炎……”

“……停!靠!你还真去呀?”见长平正准备站起身发令,方铮赶紧一把拉住了她。这姑娘怎么了?以前挺有主见的呀,现在就跟一应声虫似的,少爷我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莫非她被我身上的王霸之气熏得变了性子?

这时方铮见楼下的战斗基本上停止了,最可乐的是,那些女侍卫们竟然开始打扫起了战场,也不知是哪位教官教的。见着那些痛得直哼哼,神智却还清醒的混混们,这群娇滴滴的姑娘们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踩他们脸上,然后稍一用力,混混们就昏过去了。

姑娘们打扫得还挺仔细,这就看出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了,如果这群侍卫是男人,多半只是随便瞄一眼便罢了。而姑娘们却一个一个凑近了,仔细观察着混混们的呼吸和神态,就像一群天真活泼的小学生好奇的观察着某种冬眠的动物一般,一旦发现有人呼吸和神态不对,便兴奋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高采烈的开始制造昏迷者……

于是那些假装昏迷,试图蒙混过关的混混便吃足了苦头,姑娘们发现后,先朝他们的裆部狠踢了几脚,待他们惨叫出声后,这才狠狠照着他们脑袋一踢,把他们弄昏了。

方铮瞧着这情形,有些不寒而栗,忽然觉得下半身一阵凉意。这些姑娘们看着一个个娇俏可爱,没想到下手(脚)这么狠,真好奇这是哪位教官教出来的……

长平在方铮旁边满意的点了点头,娇笑道:“不错不错,效果很好,怎么样?我训练出来的侍卫,不比冯仇刀手下那些杀人如麻的士兵们差吧?”

方铮大吃一惊:“你训练出来的?”

长平得意的皱了皱鼻子:“对呀,嘻嘻,教我功夫的师傅说过,打架就得朝男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招呼,能够一招制敌,就不要耍那些没用的花架子,免得害了自己。我就把这个道理教给了她们……”

“……”

方铮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忽然觉得,他与长平的婚事非常有必要再商榷一下,摊上这么一位有暴力倾向而且有绝后特长的老婆,再加上陪嫁过来的三十六位系出同门的女侍卫……本少爷除非练会传说中的缩阳入腹,而且还得时刻保持这个状态……

“喂!你怎么啦?好好的怎么冒冷汗?”长平的目光很关切。

“……长平,你介不介意咱们过几年单身日子后再谈婚论嫁?”方铮目注着长平,深情的道。

长平闻言顿时羞涩的一扭身子,红着脸小声道:“只要咱们的名份定下来了,我都听你的……”

长平羞涩的模样很动人,如果之前没看到楼下这番情景的话,方铮也许会情不自禁的凑上去亲她一口。现在嘛,咳咳,正事儿还没忙完呢……

方铮轻轻扯了扯长平的衣袖,轻声道:“哎,该你上场了,记住,你今儿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跟我没半点儿关系啊。我根本就……”

“我知道啦,你根本就没这儿,在家睡午觉嘛,”长平美目斜了他一眼,娇声哼道:“坏东西,你真是坏透了!”

这话本少爷就当是夸奖了,你不就喜欢我坏吗?

方铮嘿嘿一笑,朝楼下努了努嘴,长平哼了一声,开始闪亮登场了。

楼下已被砸得稀烂,一大堆破桌子烂椅子摊满一地,还夹杂着不少碗碟碎片,看上去就像被一群发狂奔跑的公牛践踏过似的,破坏得非常彻底,往好的说,以后邀月楼要重新装修的话,可以省下一道工序了。

长平下了楼,见到这副景象,不满的冷哼了一声。说到底这是她未来夫君的产业,也就是说,这是她的产业,被人祸害成这个样子,芳心怎能不怒?

咬了咬牙,长平眼睛四下寻摸,找了半天没找着潘武,不由怒道:“你们谁是带头的?给老娘站出来,咳,……爬出来!”

根本没人回答她,十几个混混,包括潘二少在内,无一例外,全都被姑娘们的纤纤玉足弄昏过去了。

还是女侍卫头儿眼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满脸血水,还间歇性抽抽的男子道:“公主殿下,那人是带头的。”

长平微眯着眼道:“把这王八蛋给老娘带过来!”

侍卫头儿走过去,伸手抓住潘武的脖领子,像拖着半扇猪肉似的将他拖到长平跟前。

长平往后退了一步,嫌恶的用手掩住鼻子,皱着眉道:“弄醒他。”

侍卫头儿二话不说,一脚狠狠踹在潘武的裆部,就像摁开了电门开关似的,潘二少发出一声销魂的“哦——”,终于是醒了。

第八十二章群殴事件(下)

长平冷冷的注视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带领一群人在此地胡作非为,有何企图?”

潘武喘息着,身上巨大的疼痛使得他根本没精力开口说话,闭着眼歇了几口气,潘武终于开口:“小娘们儿,你狠!甭管你是谁,很快你便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了。”

长平还未反应,女侍卫头儿已经忍不住了,闻言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狠狠甩了上去,潘武一声惨嚎,嘴里吐出两颗牙齿,血糊糊的恶心极了。

侍卫头儿狠狠道:“大胆!竟敢冒犯长平公主殿下,你长了几个脑袋够砍的?”

“什么?”潘武终于睁开眼,吃惊的看着长平,呐呐道:“你……你是长平公主?”

长平冷哼道:“这还用得着假冒么?满京城打听打听去,看有没有我这号人!”

潘武顿时像被人戳破的气球般蔫了。还用得着打听么?身处京城高官子弟的纨绔圈子里,从小他们的父亲便告诫过他们,这个圈子里,谁能惹,谁不能惹,惹了会有什么下场。很不幸,长平公主在最不能惹的人名单上,排名第一,而且这第一名的宝座蝉联了十几年,没谁敢抢。看这情形,还有一直蝉联下去的势头,实在是纨绔圈子里终生成就奖的热门候选人。圈子里的人提起这位脾气火爆的公主殿下,谁不是狠狠一翘大拇指,然后掉头就走?这已不是惹不起躲得起的问题了,连背后议论她都没这胆子呀。

命背啊!出门前怎么不先翻翻黄历?好好的砸个场子,没招谁没惹谁,怎知道会遇见她?上哪儿诉苦去呀?早知道就该听老爹的话,乖乖待家里跟自己的几位姬妾在床上胡天胡地一番,不比上赶着跑这里挨打强上许多?而且这顿打还真白挨了,仇都没法报。

事儿还没完呢,一位长得颇为敦实,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看上去格外有亲和力的胖子施施然走了下来。

瞧了瞧眼前的景象,胖子那充满和善笑容的脸不由沉了一下,皱着眉喃喃道:“啧啧,砸得可真够卖力的,造孽呀!”

潘武睁着青肿的猪泡眼,哭丧着脸问道:“您……又是谁呀?”公主都出场了,这位胖子的地位想必也低不到哪儿去。

胖子一脸天官赐福般的笑容,客气的朝潘武拱了拱手,笑道:“好说好说,本王姓周,这位公主殿下的亲哥哥……”

潘武一惊,本王?长平公主的亲哥哥……不太灵光的脑子转了半天,潘武终于不太确定的道:“……福王?”

胖子笑得更高兴了,连连拱手道:“哎呀,客气,客气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本王与舍妹来此用膳,不成想打扰了您砸店的雅兴……”

说着胖子眼睛四下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没了动静的混混们,迟疑道:“要不……您把他们叫醒,接着砸?”

指了指四周一些暂时还破坏得不太彻底的地方,胖子像个严苛的拆迁队包工头似的:“瞧瞧,这几个地方砸得还不够零碎,你的手下干活有点偷工减料,这样不行啊。”

方铮躲在楼上听得噗嗤一笑,这死胖子,扮猪吃老虎这种低级恶俗的事儿玩得还挺地道,看得出他当年也是在圈子里混过的。

潘武闻言一哆嗦,眼泪都下来了,若还能动弹的话,他真恨不得狠狠刮自己一耳光。——今儿这他娘的走的什么运呐!好死不死的正好碰上福王与长平公主来这里吃饭,我他娘的哪天砸店不好,非得挑今天这个时候来砸,这下好,撞正大板了。

不敢接胖子的话,潘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草民不知福王殿下和长平公主殿下在此,罪该万死,求两位殿下饶了草民这次……”

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叛逆少年,号称谁都不怕谁都敢惹的京中恶霸,生平第一次低下了他自认高贵的头颅。阶级就是这样,容不得半点逾越,再怎样在京城飞扬跋扈,在亲王和公主这样的皇族面前,你仍只是一个卑贱的草民,哪怕你老爹当再大的官儿,在皇族面前仍只是他们家的奴才,更何况潘武仅是个无官无爵的纨绔子弟。

胖子既然下来,长平便不说话了,嘻嘻一笑,转过头去冲着楼梯口的方铮做了个鬼脸。

胖子掏出手巾擦了擦汗,抬头看了看越来越热的天气,埋怨似的嘟嚷了几句,然后看着潘武,语气中带着一股威严道:“你问的,本王已回答你了。现在该本王问你了吧?”

潘武点了点头,他能说不吗?甭说现在那几十位娘子军正对他虎视耽耽,单是胖子和长平的身份,他就不敢拒绝他们的任何要求。

胖子和善的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干嘛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家都知道,可胖子还是得问。毕竟他和潘武是“巧遇”上的。旁边已有侍卫从柜台的残屑中寻出了纸笔,开始做起了笔录。

潘武眼珠一转,想扯个谎胡乱编个名字糊弄过去,他不想给家里的老爹带来麻烦。

似是看穿了潘武的想法,胖子笑眯眯的道:“别说谎啊,本王有很多时间去证实你所说的话,说谎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别说本王没提醒你。”

潘武闻言终于颓然的叹了口气道:“回王爷的话,草民姓潘名武,乃当朝太子太师,吏部潘尚书之次子……”

胖子满意的点点头,算这小子识相。

“你来此处砸人买卖,拆毁商户酒楼,所为何因?”

“因为这酒楼的少东家方铮,前几日将我大哥打得不能下床,草民故而寻仇。”潘武倒是爽快,见糊弄不过去,干脆全都招了。

“你来此地寻仇,可是受了你父亲,或者你大哥的指使?”胖子依旧笑得像个和气生财的商号大东家。

胖子的笑容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可问的话却很要命,潘武脑子再不灵光,也明白这话问得不简单,自己得好生作答,否则此事就升级为朝堂的政治事件了,那时他老爹将会非常被动,弄不好全家都得倒霉。

“不,没有,全是草民一个人的主意。”潘武摇头道,神色颇为坚定。

胖子死死盯着他,语气阴森道:“你可得想好了,往小了说,你这是扰乱百姓,毁人财产,往大了说,你这是趁亲王与公主用膳之际意图行刺,那可是杀头的罪名,你确定你要一个人担着吗?本王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你可以仔细想想,想好了再回答本王。”

潘武闻言脸色忽然变得惨白,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最后咬了咬牙,仍是坚定道:“不,不用想了,福王殿下,公主殿下,此事确实是草民一人所为,家中父亲与大哥丝毫不知。要杀要剐全冲着我来!扰乱百姓,毁人财产这我承认,但草民没想到福王殿下与公主殿下在此,意图行刺的罪名,草民实不敢受,纵是将我千刀万剐,我仍是含冤死不瞑目!”

胖子见状摇了摇头,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这小子倒是颇有骨气,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屈打成招是行不通的,毕竟他爹是朝廷高官,不能做得太过份,本来有理的都变成无理了。

方铮躲在楼梯口叹了口气,老潘家也不完全都是熊包嘛,至少这老二还有几分担当。得了,就这样吧,哪怕真问出什么了,这种供词也根本拿不出手,更别说扳倒潘尚书了。

胖子一时也没了主张,口供问出来了,可价值不大,剩下的还要做什么?总不能真的将这小子送进官府治罪吧?他老爹身后还站着太子呢,这一牵扯起来事情就复杂了。

胖子迟疑的转过头,看着长平,道:“此事……你看呢?要不,就这么算了?”

这时长平耐不住了,砸了老娘的店,挨顿打就算了?上哪儿找这么便宜的事去?

一挥手,叫人扶着潘武在口供上摁了手印,然后长平狠狠道:“小子,前因后果老娘就不跟你计较了,单只问你,这店被你砸成这样,你怎么说?”

潘武一听这事儿不计较了,顿时喜出望外,只要不连累家里,怎么说都好。所以潘二少一改刚才颓势,想了想,觉得不对,带着几分疑惑道:“公主殿下,这店,是方家的呀……”言下之意,就算要赔偿,也是方铮那小子亲自来谈,你一公主与方家毫无瓜葛,帮他出头算怎么回事?

长平一窒,她想说方家的就是老娘的,可她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是个姑娘家,她与方铮的亲事还没摆到台面上,叫她怎么开口?

胖子笑眯眯的出来解围:“方铮是本王的同窗好友,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他人不在这儿,本王与公主代他讨个公道,名正言顺,呵呵。”

长平闻言底气顿时足了,恶狠狠道:“对呀!我们代他讨公道不行吗?我看你小子是皮痒痒了,来人呐!给老娘再收拾他一顿,收拾完了咱们再谈赔银子的事儿。”

潘武吓得一哆嗦,见女侍卫头儿捏着指关节,面噙冷笑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潘武惊慌失措,不顾身上的伤痛跳了起来,哭丧着脸大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好好讲道理不行吗?干嘛非得打打杀杀……”

方铮在楼梯口听得再也忍不住,掩着嘴闷声大笑起来。这小子太可乐了,恶霸带着一帮混混来砸店,这会儿人在屋檐下,却死乞白赖的要求别人跟他讲道理,早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