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敲闷棍

“最可恨的是,吴家那小子不但没被关,还到处放话,说早晚要咱方家倾家荡产,真是痴心妄想……”

“嗯?你说什么?”方铮正待继续走,闻言猛的回过头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变了。

“小人该死!小人多嘴!”小五见方铮神色有异,顿时后悔自己失言。被提拔为高级伴读书童才多久,就在少爷面前嚼舌头,典型的“给了三分颜色便开染房”,这不是找抽吗。

“先别该死了,你说,吴家那小子要咱方家倾家荡产?”方铮微眯着眼,语气不善的问道,表情有点儿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的意思。

“是的,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就在少爷您刚清醒过来的那天,这小子在醉仙楼喝多了,拍着桌子口出狂言,话就这么传开了,小人也只是听说而已。”小五看了看方铮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

方铮感觉有股怒火在胸中燃烧。

妈的!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打了人你不上门来赔礼道歉也就罢了,竟还想要我倾家荡产,这不是砸我饭碗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铮从穿越的那天起,就给自己定下了明确的目标:不当官儿,不散王霸,所求的,只是做一个有吃有喝有钱的纨绔少爷。这个目标也许对其他人来说很没志气,可方大少爷就喜欢。

以方家的财势来说,这个目标已经达到了,方铮也正美滋滋的享受着这样的生活。他没什么野心,将来老爹退休交棒了,他便打算安安心心守着这份产业,然后再娶几个老婆,做个富家翁,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

至于小说中的那些主角们,一穿越就忙着发明火药,发明蒸汽机,发明火枪火炮……见鬼去吧!少爷没那闲工夫,不劳而获,贪图享受才是他的最高理想。

现在有人想要让他的理想泡汤,方铮这下可真恼火了。试问如果方家完蛋了,他怎么办?上街要饭去?更别说他老爹为了他还受了这么大委屈。

吴家那小子,得狠狠教训他一顿才行,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爹。虽然方铮知道吴家那小子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方家如今的产业如今遍布江南各地,如同一艘巨大的航母,岂是说倒就能倒得了的?

可嘴上说说也不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把他整怕了,谁知道他以后会玩什么花样。

“小五,你知不知道,那吴家,可有什么背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打算出手了,计划就必须定得周密一些,省得将来惹麻烦。

“背景?他吴家能有什么背景?”小五不屑的撇嘴:“无非就是用银子维系着与官府的关系罢了,真有个好歹,官府才不会管他死活呢。”

嗯,这话也有道理,前身差点被那小子弄死,官府不也没帮着方家出头吗。说到底,还是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不高啊。在当官的那些人眼里,商人是逐利之辈,是奸险狡诈的代名词,有了这份认知,当官的怎么可能帮商人出头?

这是个好消息,反过来说,吴家那小子倒了霉,官府多半也是不怎么理会的。至于那位金陵府尹陈大人,他也别想往外摘,这仇本少爷算是记下了。

“小五,那小子在醉仙楼吃过饭后,一般都会干嘛去?时候这么早,该不会回家睡觉吧?”如果他真是回家睡觉,今日只好作罢了。

“哪能呢,这种富家公子,胡吃海喝之后,当然是乘着酒兴逛窑子啦。”

有戏!方铮不觉有点兴奋:“哦?你知不知道他经常去哪家窑子?”

小五不假思索的道:“当然是琼花楼,穿过对街那条巷子就到了。上次跟少爷您争那琼花楼的桃红姑娘,这小子下黑手,用卑鄙的手段赢了您,现在新鲜劲儿还没过去,正与桃红姑娘打得火热呢。”

桃……桃红?靠!自己的前身到底什么品位呀?光听这名儿就够俗的。

方大少爷眼珠子滴溜一转,计上心头。

方铮悄声吩咐道:“小五,这儿离家不远,你赶紧回去,叫上几个护院,记得挑那种身手好,脑子机灵的,悄悄的到这儿来找我,对了,这事不能张扬,千万别让我爹我娘知道,快去快回!”

小五应声飞快的消失在夜幕下。

方铮独自蹲在巷口,机警的盯着对街的酒楼。时下虽已是初[奇·书·网]夏,可入夜后天气仍是有些寒冷,方铮紧了紧长衫颈口,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看着对街酒楼的食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心中大是恼怒。

妈的!你在里面喝酒吃肉,老子却像个瘪三似的站在外面把风,大家都是纨绔少爷,同人不同命啊。待会出来不把你整得哭爹叫娘,少爷就跟你姓。

等人的滋味很不好受,特别是在又冷又饿的境况下,更是难捱。方铮在心里默数,一直念到五百时,小五终于来了。

跟在小五后面的有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高大汉子,三十来岁年纪,满脸络腮胡,方铮认得他,他是方府的护院头儿,名叫郑仗,为人沉默寡言,手底下却很有几分本事。

郑仗是北方人,在他十八岁那年,家乡闹饥荒,他和他老娘逃难到了京城,后来他娘病倒了,正巧方老爷路过,送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老娘看病,可惜最后他娘的病还是没治好,拖了一个多月终于撒手去了。郑仗没了牵绊,又感于方老爷临危相扶之恩,于是拜到了方家门下,郑仗早年跟一位落难的和尚练过功夫,一手少林通臂拳颇有火候,方老爷遂让他做了方府的护院头儿。

跟着郑仗来的四人,方铮依稀认识,看他们体格健壮,精明干练,虽不像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太阳穴高高隆起”,可举止透着一股彪悍劲儿,想必他们都是方家的护院。话说这方老爷挺有心眼儿的,不声不响便招徕了这么些手底下有真章的江湖汉子。

方铮赶紧上前打招呼:“郑大哥,你怎么亲自来了?”

郑仗这人不善言辞,闻言只是扯了下嘴角,表示他笑过了。

见郑仗耍酷,方铮只好无奈的朝他身后的四人抱拳,朗声道:“久闻诸位大侠武艺高强,侠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各位,请了!”

这番狗屁不通的开场白吓得郑仗身后的四位“大侠”连连弯腰作揖回礼,礼貌得简直就像彬彬有礼的儒雅绅士,哪有半点“江湖中人”的影子。

其中一个略矮的汉子哈着腰笑道:“听说少爷有事急召,小的兄弟几个跟着郑头儿急忙赶来了,少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兄弟几个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客气客气,赴汤蹈火倒是不必,难度没那么大,只需帮我敲敲闷棍,吓唬吓唬人就行。”

“哈,劫道儿啊,早说呀,这是咱哥儿几个的老本行了。”矮汉子一副“术业有专攻”的专家表情。

“啊?”方铮大吃一惊,看不出老爹这么本份一商人,竟有如此阴暗的一面,家里的护院竟然有做过山贼强盗的。方家还真有那么点儿卧虎藏龙的意思。

矮汉子得意的解释道:“不瞒少爷说,十年前咱哥儿几个在北边干过无本的买卖,过过几天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逍遥日子,后来咱瞎了眼劫了老爷的一笔红货,郑头儿当时单枪匹马找上山,把咱一伙几十个人全打趴下了,咱哥儿几个这才心服口服的跟着郑头儿进了方家……”

话没说完,郑仗在旁一瞪眼,矮汉子讪讪一笑,摸着鼻子住嘴了。

郑仗转过头对方铮道:“过去的事别提了,少爷打算怎么做,小人必会支应您周全。”

方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老爹招徕这几位山贼做护院,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卖水果的改行去卖农药,他能卖得好吗?万一他偷吃偷习惯了……

哎,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老这么不着调呢?方铮甩甩头,朝众人吩咐道:“很简单,待会那小子从酒楼出来的时候,麻烦郑大哥带人上去,先一棍子将他敲晕,再带到一个无人的荒郊野外,少爷我今日得好好款待款待他。”

说完他还故作狰狞的一边笑,一边捏着指骨,指关节今儿有点不争气,捏半天一个都没响,刻意培养的肃杀气氛大打折扣。

矮汉子明显是个多话的主儿,这会耐不住又开口了:“听小五说,那小子就是害少爷您昏了一个多月的点子?”

“点子是什么意思?”方铮有点不太适应江湖中人的说话方式。

“呵呵,老改不了口,这是黑话,那小子是害您昏了一个多月的凶手吧?”

“没错,今日算是逮着机会收拾他了。还有,少爷我还没被他害死呢,只能说他是肇事者,叫凶手好象不大合适……”

“早该如此!少爷快意恩仇,实有我江湖中人的风范!”矮汉子不失时机的轻轻送上一记马屁。

“是吗?”方大少爷被拍得眉开眼笑:“我要练几天功夫,能不能在江湖中排上字号?比如玉面飞龙,一树梨花压海棠啥的……”

“……”众人沉默,理智的假装没听见少爷这种不自量力的言论。

几个人蹲墙角下,边闲扯边密切注视着酒楼的动静,等着那位吴公子吃饱喝足出来。

这场景方铮似乎有些熟悉,以前蹲在外校门口,陪着班上同学等待心仪的女生放学,可不就这副模样吗。难怪自己蹲得这么顺溜,若是再叼根烟就更像了。

“少爷,他们几个……其实并不坏,以前干无本买卖也是迫于无奈……”郑仗似乎看出方铮心中隐隐的不安,出言辩解。

“嗯,郑大哥,我相信你,今日事儿办完了帮我谢谢他们。至于老爷那儿,若他不知道,这事咱们谁也别说,若是他知道了,你们就往我身上推,不让你们为难。”

“大家都有份,我们今天既然来了,也没想将自己摘出去。”郑仗难得的笑了笑,语气平淡。

方铮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小五出声了:“少爷,那小子出来了。”

众人向对街望去,见那吴公子正一摇三摆的从酒楼走出来,店小二点头哈腰的直送到门口,出了门,吴公子往右一拐,正入了一条漆黑的小巷。

时机成熟,方铮悄悄朝郑仗打了一个眼色,郑仗会意的点头,一招手领着四个护院状似悠闲的穿过街,朝巷子走去。

今天显然不是吴公子的幸运日,吴公子的心情有点糟糕。

吴公子出身商贾世家,吴家论财,比金陵方家略逊一筹,生意方面由于经营不善等诸多原因,总是被方家压着,于是吴老爷迫于无奈,只好将商号往更远的南边扩张,成本投了不少进去,却没想到运气实在太背,正好碰上南方交趾国叛乱,叛军占了武州,将城内商铺洗劫一空,吴家三分之一的家财打了水漂儿。——这年头又没保险公司,被偷了被抢了除了自认倒霉,别无他法。

这下气得吴老爷够戗,连累了吴公子也吃了老爹不少排头。吴公子抑郁之下去青楼买醉,却遇上了方铮的前身,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于是使了黑手将其推下楼去。

吴公子原以为这下给吴家立了功,喜滋滋跑到吴老爷面前表功,谁知换来吴老爷劈头盖脸一阵耳光,当即便拉了他直奔金陵府衙,给府尹陈大人送上一大叠厚厚的银票,陈大人冲着白花花的银子,按下了方家的告状,这事儿才算勉强给平了下来。

一晃小半年过去了,吴家的生意如今是每况愈下,方铮出事后,方老爷告状无门,大怒之下,联合了金陵城其他的商号,对吴家的生意进行了无差别打压。吴家从以前的金陵第二富商,没落到如今的二三流商号,这个后果,却是吴家父子当初没想到的。

今日吴老爷又不知发什么脾气,寻了个事由将吴公子狠狠骂了一顿,吴公子郁闷不过,一个人跑到醉仙楼喝酒买醉,并打算待会儿将今日的郁闷狠狠发泄在桃红身上。——将她绑在床头肆意凌虐,或许是个不错的发泄办法。吴公子笑了,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走在漆黑的巷子中间时,吴公子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人的警觉性是天生的,当他感觉到不对时,便马上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回走。

吴公子的警觉是正确的,转身返回也是正确的,唯一不正确的是:他反应得实在是迟了些。

巷口处,被三个高大的影子死死挡住了,身后,也悄然逼近了两人。

瞧眼前这关门打狗的阵势,可谓来者不善,吴公子不是傻子,当然清楚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定了定神,强自镇定道:“各位好汉有何指教?”

回答他的,是一记闷棍,狠狠敲在他的后脑勺上,然后被人像拖死狗一样弄上了一辆出城的马车……

第四十八章君子报仇(上)

金陵城南的能仁寺是一座小庙,修于前朝,能仁寺外是一片树林,幽然静谧,白天都没什么人烟,一到晚上更是连鬼都不路过。——这地方是不是有点眼熟?

没错,这里便是上回方铮、胖子和长平三人大战一群混混的老地方。

方铮是个懒人,懒到连挑地方都不愿多想,一说要整人,就这儿了,刑讯逼供,杀人灭口的风水宝地。

不知过了多久,吴公子幽幽醒转过来,正迷迷糊糊时,突然感觉脸上被人重重扇了一耳光,疼得他当场惨叫了起来。强烈的疼痛感使他不得不睁开眼,眼前模模糊糊立着几道人影,却看不清面目。最让他惊恐的是,这儿好象不是金陵城,而是一片荒郊野外,若在这个地方被人杀了,他家老爹连他的尸首都找不着。

“你们是谁?意欲何为?”吴公子惊骇道。

眼前数人分立两侧,都只是静静看着他,没一个人说话。

方铮猫着腰躲在阴暗角落,正在思忖整人的损招儿,想来想去,他觉得应该先杂治一番再沟通比较好,这叫“杀威棒”,电视里古代的公堂经常玩这一出。

于是向着郑仗他们打了个手势,郑仗等会意,也不跟这吴公子罗嗦,众人上前便是一顿毒打,而且专朝他脸上招呼。在吴公子哭爹喊娘的惨叫声中,吴公子那尚称英俊的脸很快便肿如猪头。

见打得差不多了,方铮咳嗽了一声,郑仗等人立马住了手。

吴公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嘴上血水直淌,含含糊糊哀求道:“众位好汉爷,在下是金陵吴家的公子,众位好汉若是手头不方便,一切好说,一切好说!需要多少尽管开口,只求各位莫伤了在下的性命……”

由巷子中的镇定,到惊骇,再到现在的跪地求饶,吴公子的人性散发出“夺目”的光辉,方铮望着他,不禁有些同情。

吴公子并不可耻,换了方铮他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也许比他好不了多少。

“行了,别嚎了,当心把鬼招来。”方铮懒洋洋的开口了。周围点起了两支火把,火光下映出方铮那张自认为英俊的脸,格外惫懒。

看清了“匪首”的面貌后,吴公子吓得大惊失色。眼前的这位主儿,可是如假包换的仇家啊,今日之局,怕是凶多吉少。

方铮走到近前,就着火把的光亮打量了吴公子一眼,这一看吓了一跳:“你是谁?”

回过头来问郑仗:“不是叫你们将吴公子请来吗?这猪头是谁?”

郑仗忍着笑回道:“少爷,他就是吴公子,刚刚他自己承认了。”

方铮惊诧道:“不会吧?吴公子,许久不见,你竟然英俊了很多呀,脸也发福了,最近家里伙食不错吧?瞧,养得多好……”

吴公子早已吓得手脚冰冷,哆哆嗦嗦道:“方……方少爷,怎么是你?”

方铮冷笑道:“怎么不是我?问得多新鲜呐,子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还没到十年呢,我就来找你了。”

“子……还曰过这句?”吴公子显然也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闻言迷茫的喃喃自语。

窒了窒,“……我说曰了,他就曰了,你不服?”方铮有点恼羞成怒,本打算以自己丰厚的学识狠狠在气势上压倒他,没想到却被眼前的仇人质疑,大大的掉面子。方铮眼光狠狠一扫周围,见郑仗,小五等人纷纷两眼望天,做无视状,这才心虚的冷哼一声。

“服,服,方少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在屋檐下,吴少爷特别的识时务。

方铮怒气冲冲的脸突然一变,转眼便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绿色环保型笑脸,他笑眯眯的拍着吴公子的肩膀道:“吴少爷,您好呀。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最近忙吧?孟子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啊,咱俩这不有上百年没碰着面儿啦?”

“啊?孟子……”吴公子下意识想质疑这句话,抬头看见方铮恶狠狠的眼神,急忙悬崖勒马,硬生生止住了。

“吴公子,今儿请你到这来,一呢,是兄弟我万分想念你,所以呢,把您给请到这儿来,咱们叙叙旧。”

吴公子一听都快哭了,心中暗暗鄙视,有你这么叙旧的吗?太虚伪了!

方铮浑然不觉吴公子对他的鄙视,仍笑眯眯的道:“二嘛,兄弟我有些旧帐想跟你算算,亲兄弟,明算帐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敢说不吗?吴公子哭丧着脸道:“方少爷,我错了!琼花楼的事我对不起你,方少爷您说怎样就怎样吧,只求方少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上道!不愧是好兄弟,吴公子之深明大义,实乃我辈群起而效仿之楷模呀,你们说是不是呀?”方铮喜滋滋的夸赞着,同时环顾左右,众人应景,纷纷点头附和。

方铮似乎有些羞涩的挠挠头,接着道:“吴兄如此爽快,兄弟我倒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

吴公子这头吓得快哭了,方大少爷却仍在装模作样,满足他个人的恶趣味。

吴公子只好耐着性子,陪着笑脸道:“方少爷您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方铮斜睨着他,道:“吴公子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客气了。吴公子有所不知,上次琼花楼那事,兄弟我很受伤呀,在家里养了一个多月,差点一口气儿没喘上来蹬腿了……”

方铮顿了顿,瞥了一眼吴公子,见他目光呆滞,表情颓丧。于是“沉痛”的叹了口气道:“本来呢,咱俩所争者,无非就一窑姐儿罢了,只当是平日里开了个小玩笑。就算吴公子把我推下楼,也没什么关系,为了成全吴公子在美人面前表现英雄气概,这口气我忍就忍了。对了,吴公子现在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吧?”

小五和众护院在旁边听得面面相觑,咱们这位少爷到底想做什么?怎么说着说着还真有点叙旧的味道了,众人辛苦半晌,把姓吴那小子抬到这荒郊野外,少爷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叙叙旧吧?

郑仗依旧是平板着脸,一脸酷酷的表情,对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置若未闻,只是望向方铮的眼神里,不时闪过一丝笑意。

吴公子见方铮东拉西扯,就是不给句痛快话,心下着急更甚,可又不敢催他,闻言只好点点头。

方铮一拍大腿道:“如此甚好,也不枉兄弟我躺在床上吃苦受罪一个多月。吴公子现在情场得意,与桃红姑娘双宿双飞,狼狈为……呃,郎情妾意,兄弟我由衷的为你感到高兴啊。不过——”

吴公子闻言心中一颤,那话儿来了,扯了半天闲篇,这才到了正题。

方铮仍笑眯眯的道:“不过嘛,兄弟我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全靠我老爹以各种稀世名贵药材吊着命,吴公子你也知道,药材,特别是稀世的名贵药材,那都得花钱呀。如今年景不好,生意不好做,如今我是醒过来了,可家中积蓄却耗掉了大半,唉,全家人吃饭连肉都舍不得吃了……”

闹半天还是要钱呀。吴公子内心鄙视不已,你方家什么家底我还不知道,就算将你屋子堆满了名贵药材,对方家庞大的家产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一旁的小五和众护院这时才恍然大悟,暗笑不止,少爷闲扯半天,敢情是想敲这小子一笔呀。少爷不愧是少爷,敲竹杠都敲得这么斯文有礼。

方铮没管众人如何反应,自顾自接着道:“所以呢,今日将吴公子请来,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手头方不方便,这事儿还得请吴公子担待一二,毕竟,你遂了心愿,赢得了美人芳心,兄弟我可是要喝西北风了,吴公子向来仗义疏财,必不忍心见兄弟我倾家荡产,你说对吧?”

吴公子听得暗暗叫苦,要钱你就直说呀,绕来绕去连桃红都扯上了,那骚货不知过了几道手,我犯得着去赢她的芳心么?

想归想,他不敢表示出任何不满,小心翼翼的道:“方少爷客气了,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想要多少尽管开口,我绝无二话。”

方铮两眼一亮,情不自禁夸赞道:“吴公子果然通情达理,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样吧,琼花楼那档子事儿,你拿个五十万两银子出来,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再也不提……”

众人听了吓一跳,少爷可真舍得开口,五十万两啊!足够十万户贫苦人家美美过上好几个月了,如今华朝的国库里都不一定有这么多银子,吴家有钱归有钱,但绝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现银,少爷这番狮子大张口,把姓吴的这小子吓死了怎么办?

“什么!?”吴公子果然不负众望,闻言眼前一黑,一口气提不上来,倒头往地上栽去,幸亏郑仗在旁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方铮望着吴公子,摇着头,喃喃道:“古代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真差,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他朝郑仗一努嘴,道:“弄醒他,等把帐算清楚了,这小子爱怎么晕怎么晕。”

郑仗点点头,反手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吴公子脸上,“啪”!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树林里传出老远。

吴公子惨叫一声,醒过来了。

刚刚恢复神智,吴公子杀猪似的叫了起来:“没钱!没钱!你杀了我吧!我没钱!”此刻他是真的后悔了。当时一时冲动,将方铮推下楼,吴老爷花钱将这事给压了下来,本来他以为没事了,没想到方铮竟然以这种方式找上了他,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争一时之气,忍一忍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如今刀把子攥在他手上,吴公子除了唯唯点头外,根本兴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方铮听到吴公子哭嚎着没钱,不禁噗嗤一声乐了:“这家伙,真是个棒槌性子,没钱还叫那么大声,分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嘛。”

方铮友善的拍了拍吴公子的肩,道:“吴公子,你这样就不对了。我把你请过来的本意呢,是想双方在一种和谐,理智,以及亲切的气氛下,进行友好的磋商。你现在这个样子,恕兄弟我直言,很不友好啊,真是为难。要不,您受累,就着这块风水宝地长眠在此,我去找吴老爷谈谈?我估计他应该比你友好,再说,我认为这儿风水挺好的,你看啊,此地依山傍水,聚风藏气,王侯将相之福地呀,没准下辈子吴兄能投个皇帝胎呢,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说完他还冲着吴公子龇牙一笑。

方铮的话说得很客气,仿佛挽留客人留宿一般热情大方,可话里的意思吴公子却是听得心惊胆颤,这家伙拿不到钱就想要我的命啊,这鬼地方风水再好管什么用,埋在土里总不会比躺在床上舒服吧?答应吧,天大的数都认了,只要能活着回去,就有翻盘的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思及至此,吴公子立马改了口,抱着方铮的腿痛哭流涕:“我有!我有!你要多少有多少,只求你能饶了我一命……”

方铮一听这小子松了口,笑得更开心了:“这就对了,你看,现在的气氛多么亲切,多么和谐,庄子曰:‘以和为贵’,至理也。”方大少爷的引经据典实在是乱七八糟,偏偏他还洋洋得意于自己的文采。

方铮话风一转,道:“不过……刚刚我话还没说完呢,五十万两,是买药材的费用,仅此还不够哦,还有我的精神赔偿费,嗯,便宜点,算二十万两吧,还有,你曾经到处放话说要我方家倾家荡产,嗯,这话让我很不高兴,你再出二十万两让我恢复高兴的心情吧,还有,今晚劳动我这几个兄弟累得够戗将你抬到这儿来,你再出十万两劳务费表示表示,不能让兄弟们白忙活,你说对吧?嗯,还有……”

方铮犹自滔滔不绝的算着帐,一旁的小五和众护院听得张大了嘴,舌头伸得老长,少爷随便一划拉,这就一百万两了啊!真狠!比老爷赚钱狠多了!

其中一位护院在一边悄悄嘀咕:“奶奶的!比咱们当年劫道还黑呀……”

第四十九章君子报仇(下)

吴公子不得不出声打断方铮,声音苦涩无比:“方少爷,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这么多银子,我就算现在答应下来,你也不会信啊,你觉得我有可能从家里拿这么多钱出来赔给你吗?”

“当然不可能,不过,事有从权,咱们可以换个方法嘛。”方铮仍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所以呢,我特意为吴公子您量身订造了一款无利息按揭还款套餐……”

“何谓‘无利息按揭还款套餐’?”吴公子不解。

方铮傲然笑道:“你读书少,说太深了你也不懂,简单的说,就是你给我写一张欠条,嗯,多的就不提,刚才说出口的一百万两可不能少,就写一张一百万两的欠条吧。我知道你现在拿不出钱来,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分期付款嘛,时限嘛,三年吧,只要你三年内将这一百万两还清,我就不算你利息了,超过三年,利息可是很贵的哦,别说我没提醒你,九出十三归,再加上利滚利,那个数字,可比一百万要高得多……”

吴公子终于哭出声了,鼻涕眼泪糊得一脸恶心巴拉:“方少爷,方大爷!方祖宗!你就算杀了我,三年内我也拿不出一百万两银子呀!求您了,我给您磕头,放了我好不好?以后凡是有您的地方我都绕着走,不,我回去劝我爹,我吴家搬离金陵,您眼不见心不烦,好不好?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呀!”

方铮拍着他的肩膀道:“瞧你这没出息劲儿,好好的,没打你没骂你,哭什么呀。没钱,你不会想法子弄钱去?笨!小五,拿纸笔来,先把欠条写了,写完了我告诉你怎么挣钱。”

吴公子止了哭,在众护院虎视眈眈下,只好任凭摆布,写好了欠条,并签上了大名,郑仗还用刀割破了他的手指头,在欠条上按下了手印。

方铮拿起欠条看了看,摇头叹息道:“啧啧,吴公子呀,不是兄弟我说你,你真该多读读书,瞧你写的这字儿,跟鸡刨过似的,满篇都是败笔,没有一处胜笔。也罢,明日我花钱找地保做个中人,这份欠条就合理合法了。”

想了想,方铮又道:“不对呀,好象还少了一道最重要的手续……”

吴公子闻言一颤,声音都吓得发抖了:“方少爷,你……你还待如何?”

方铮笑道:“吴公子,你的欠条算是写下了,可欠人钱财总得有点诚意吧?空口白牙的也不能让人取信呀。”

“如……如何取信?”

“抵押呀!别人找你借钱,难道没让人抵押点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我带的钱不多……”

“带了多少?先拿出来呗。”

吴公子无奈的在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方铮接过一数,嗬,整整二万两,话说这吴老爷对他这个儿子可真是大方得紧,方老爷就从没这么大方过。

“才二万两?”方铮故作不满的皱起了眉,手却毫不客气的将二万两银票纳入怀中。

“只有这么多了,真的!这是店铺这个月交上来的帐款,回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爹交代呢。”吴公子哭丧着脸道。

方铮啜着牙花子,道:“不行,少了,回去你要不认帐,我岂不是亏死了?”

“那……方少爷您说怎么办?”

方铮绕着吴公子转了两圈,边转边打量,最后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好象只有你这条小命还值点钱,看来今日我得花点成本了……”

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样物事,此物黑不溜湫,珍珠大小,凑近一闻,隐隐有腥臭味道,同时却又散发一丝淡淡的香气,煞是怪异。吴公子盯着它,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方铮将它托在掌心,“心疼”的注视了它半晌,才慢慢的道:“这是我花了一万两银子,托人从遥远的西域带回来的,它产自一个叫杂沼都沼布照的小国,是一颗慢性毒药,吃了以后,每个月都必须服一次独门解药才能活下去,如果不服解药,发作的时候,会像几千几万只蚂蚁,在你肚子里钻来钻去,咬噬着你的五脏六腑,然后你整个人会难受得痛不欲生,直到最后,你就会慢慢的化为一滩脓水,省事得很,埋都不用埋了。平日没发作的时候,天下最好的郎中大夫都查不出毛病,据说是因为那个国家的皇帝生性多疑,怕自己的嫔妃趁他不在的时候偷汉子,这才命令宫里的御医制成此药,以达到长期控制的目的,本来我打算将它用在良家妇女身上的,今日……”

吴公子脸都变白了:“方少爷,你……你的意思……该不会……”

“没错。”方铮笑着点点头,态度坚决的道:“不如此,我怎么放心让你欠我一百万两银子?哦,错了,现在是九十八万。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过的,解药我会每个月按时给你,等到你还清了这一百万,我就将一次能断根的解药给你,以后咱俩两不相欠。怎么样?来一颗吧?很好吃的,酸酸的,甜甜的,有营养,味道好……”

“不……不!打死我也……”

吴公子话还没说完,郑仗及众护院箭步冲上前去,将他摁倒在地,死死定住他的手脚,方铮捏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将“毒药”往他嘴里塞,边塞还边安慰他:“想开点,你想啊,如果我今日在这儿将你一刀宰了,不就没你什么事儿了吗?吃了这药,你最少还能活三年,多划算呀,我要是你,早就偷着乐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颗“毒药”在方铮软硬兼施,苦口婆心的百般劝说下,终于被塞进了吴公子的食道。

吴公子一副如丧考纰,命不久矣的表情,接着鼻子抽抽了两下,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脸色灰败得像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的绝症病人似的。

方铮同情的道:“淡定,淡定,事到如今,赶紧想办法弄银子才是正经,你还银子越快,你的命就越长寿,没准将来你还能混个四世同堂什么的。多么令人憧憬,我都替你高兴。”

吴公子闻言浑身一激灵,顾不得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急忙扯着方铮的衣袖道:“方少爷,你刚刚说,有挣钱的法子?求您告诉我好不好?”

方铮一楞,随即道:“我说你也够笨的,家里现成的一座金山放着,还管我要法子。”

“可家里的银子动不得呀,如果动了,我爹会将我活活打死的。再说,我家根本没这么多银子呀。”

“唉,你说我这债主容易吗我?被人欠了银子不说,还得帮欠银子的主儿千方百计想法子挣钱,满世界瞅瞅,上哪儿找我这么仁义厚道的债主去?”

吴公子听得都快吐血了,妈的!事儿都是你做出来的,现在倒卖起乖了,有你这样的“仁义厚道”吗?

吴公子陪着笑道:“方少爷,您看,现在我的小命已经死死捏在您手里了,您不也盼着我赶紧将银子还上么?这样大家都省心嘛,还请方少爷不吝赐教,感激不尽!”

“好吧,我就指点你几句。”方铮沉吟了片刻,招手让吴公子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轻轻道:“你看啊,你家的那些商铺你都熟吧?你回去就跟你爹说,想去各个商铺巡查一下,你去巡查的时候,在帐薄上改几笔,银子不就来了?”

“这……万一被我爹发现了……”吴公子为难不已,这可不是小事,万一被发现了,他爹真的会亲手打死他。

“做的时候小心点儿,你爹怎么会知道?还有,你爹在各商铺提现款的印信,你知道藏在哪儿吧?你悄悄的偷出来,每个月写几张提款的条子,然后派个人去你家商铺将银子提出来,一次别提多了,几百上千两的,不会引起你爹的注意,这样弄上个三两年,你欠我的银子不就还上了吗?”

吴公子闻言默默不语,毕竟是他自家的产业,方铮给他出的主意,分明是想要他吴家倾家荡产,吴公子再是败家,事关家业根本,他也不想吴家败在他手里。——不得不说,方大少爷这招儿太阴损了。

见吴公子垂头不语,方铮心里冷笑,你小子不是说要让老子倾家荡产吗?老子今儿就反过来,让你家先变成穷光蛋再说。既然敢放话出来要砸老子饭碗,就得付出代价。

“吴公子,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吴家如今不同往日,我要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照着我说的去办,二呢,你可以劝说你爹,举家搬离金陵城,躲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不过呢,你身上中的毒可就难办喽,我上哪儿给你送解药去?你说对吧?”

吴公子闻言浑身一哆嗦,思忖挣扎半晌,终于咬着牙狠狠点了点头。

方铮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喽,你想呀,你吴家的家业,将来还不迟早是你的?如今你只不过将钱预先几年拿出来花点儿罢了,吴公子天资聪颖,才智过人,没准三两年过后能发大财呢,我这区区一百万两,岂能入得了你的法眼?呵呵。”

此刻形势尽在方大少爷的掌握之中,吴公子除了哭丧着脸点头还能说什么?

方铮道:“事儿呢,差不多就这样了,具体如何做,过几日我会派人找你细说。我与吴公子今日的叙旧很是圆满呀,嗯,有个词儿形容咱们如今这和谐友好的气氛,怎么说来着?”

方铮眯着眼睛思忖了半晌,仍是没找出这个词儿来,吴公子实在等不了,他急着赶紧回家筹钱呢,于是吴公子陪着笑脸凑在方铮面前谄笑道:“莫非是‘相谈甚欢’?”

方铮一拍额头,大悟道:“对!就是这词儿,吴公子挺有学问的嘛。”

接着方铮忽然惊道:“哎呀吴兄,许久未见,你脸怎么变得跟猪头似的啦?”

“啊?”吴公子楞了,这不刚刚被你们打的吗?幸好吴公子挨了打后,开窍了不少,闻言想了想,立即乖巧道:“这个……在下回家之时,路遇一伙蒙面的强人,趁着天黑,不但劫去了我身上二万两银子的公款,而且还打了在下一顿,故而这般模样了……”

方铮高兴的惋惜道:“唉,那你下次可要注意呀,银子被抢了没什么,小命只有一条,命若丢了,说啥都没用,吴公子,这句话你可得记住了。”

吴公子终于蹒跚离去,方铮眼含笑意的望着他的背影,表情说不出是同情,还是鄙夷。

小五凑上前问道:“少爷,他家不可能有一百万两银子给您呀,再说,这姓吴的小子长期这么偷家里的钱,迟早会被他爹发现的。”

“他家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我的目的不是一百万两,而是要他家破产。至于被他爹发现,关我什么事?他儿子偷的,又不是我偷的,就算上了公堂,也找不出证据告我呀。”

“少爷,您刚给他吃的,真是毒药吗?”

“狗屁毒药!”方铮哈哈大笑:“少爷我就是在地上搓了一个小泥丸,然后在上面抹了点胭脂,所以闻起来又香又臭,将这王八蛋给唬住了,哈哈。”

第五十章开业(上)

建武十二年五月底,北方传来军报,突厥大军攻陷幽州,大军继续南下,兵锋直指山东济宁,整个华朝,上至庙堂,下至市井,皆惶恐之极,北方百姓为躲兵灾,往南逃亡者不计其数。

半个月一晃便过去了,冯仇刀率领的两万精锐仍然没有消息传回,按照方铮的计策,细作已经调派下去,潜入突厥大军的兵营中,只待冯仇刀功成,谣言将立马如瘟疫一般传遍整个兵营。

方家商号在北方的生意早已陆续停业,柜上人手也一一召回,为求安稳,方老爷甚至贱卖了北方好几处店铺。

方大少爷最近很忙。他谈成的第一笔生意,如玉斋分号即将开业了。

“明天就开业了,咱们将请柬做得精美些,得看着上档次,去秦淮河请一些姑娘来,穿着统一的服装,站在门口排好队迎宾,门口再多放些花篮,什么?花篮都不知道?……我跟你们古代人简直没法沟通……”

“小坏蛋,你鬼点子还挺多,这些花招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凤姐俏生生的给方铮抛了一个媚眼。

“嘿嘿,凤姐,我在别的方面花招更多,想不想试试?”方铮坏笑道。

凤姐啐他一口:“小坏蛋,你就坏吧。整天就知道占姐姐便宜,你便不知道做些有意义的事么?”

“嘿嘿,我不害人就算是给社会做贡献了……”

吴公子不算吧?反正少爷我觉得他走的时候心情挺……感激的?

“还有什么鬼点子吗?”

“……我琢磨着,是不是再来个剪彩仪式?剪彩都不懂啊?就是一长溜儿红布,上面系一大串儿疙瘩,然后咱们和几个贵宾拿着剪子,将那疙瘩给剪了,剪完将疙瘩扔盘子里去……”

“什么破仪式,无不无聊啊。”凤姐翻着白眼道。

“……也对,太费布,能省则省。这个步骤免了吧,放几串炮仗得了。”

“差不多就这些了吧?”

“未尽事宜我方家商号下面的人会补充的,放心,绝对万无一失,凤姐您就安心做您的冷艳老板娘吧。”

“去!我是老板娘那你是什么?”

“咱两家合伙,小弟当然是老板啦,哈哈。”

建武十二年六月初一,黄道吉日,宜嫁娶,宜开业,百无禁忌。

天气晴朗,无云有风,金陵城北的石城门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流簇簇。

清晨时分,二十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皆花容月貌,体态妖娆,身着同一款式的红色宫纱束腰长裙,手执盛满鲜花瓣的小竹篮,莺莺燕燕,笑语声声,一路行来,引得路人注目连连。

众佳人在一家门口横牵着红绸的店铺前驻足,随即店内有伙计搬出一卷波斯国的红色羊毛地毯,铺展开来,地毯长约数丈,宽约丈余,直将门口空地全部盖住,并延伸至大街之上。

地毯铺好后,众佳人纷纷将手中竹篮内的鲜花瓣慢慢的均匀的洒在了地毯上,一时香气扑鼻,闻者欲醉。

花瓣洒过,佳人们分成两队,呈雁形分列在店铺门口,双手于腹前执扣,面带微笑的注视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

店铺门口聚集围观的人渐渐多了,大家都在好奇,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花儿又是美女又是地毯的,方式新颖,别出一格,这家店到底卖什么?

直到太阳出来,门口围聚的人已是层层叠叠,连石城门的大街都占了一半去,可这家店铺门口除了站着的面带微笑的二十余位美貌女子外,仍旧是大门紧闭,没有丝毫动静。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远远驶来,马蹄敲打在街面的青石板上,静谧中传出清脆的蹄音。

转瞬马车便在店门前停住。当先的一辆马车内跳下来一位年轻男子,此男子面如白玉,鼻如悬胆,红唇白齿,相貌堂堂。身着一袭白色长衫,领口袖边缀着蓝色的花边,脚蹬青缎粉底小朝靴,腰悬流云百福玉如意,举手时尽显风流,投足间神采奕奕,只可惜面上总是带着几分贼兮兮的奸笑,令整幅画面失色不少。

年轻男子没理会围观众人的注视和窃窃私语,径直走到后面那辆马车处,伸手轻轻挽扶下来一位绝色女子。

此女子二十来岁年纪,一张鹅蛋粉脸,妩媚的明眸顾盼有神,粉面红唇,身材高挑,肤色白皙胜雪,眉目含情如画,身穿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行在烟中雾里,项颈上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的光晕,更映得她如粉装玉琢一般。

不消说,此二人便是这家店铺的东主,方铮和凤姐是也。

二人下了马车,款款行至门口处,方铮贼头贼脑的左看右看,望着两列如花似玉的美女迎宾们,啧啧称奇不已。

凤姐瞪了他一眼,道:“小坏蛋,看什么呢?贵客们马上便要来了,记着你是大东家,可别胡闹丢了咱如玉斋的脸面。”

方铮笑道:“放心吧,凤姐,小弟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奇怪啊,这么多美女,你上哪儿给找来的?她们真是秦淮画舫里的姑娘?”

凤姐轻笑道:“我与几家青楼楚馆的妈妈相交甚厚,如玉斋开分号,需要她们手下的姑娘们帮忙,她们二话不说便借给我这么些位,姑娘们稍加调教,倒是有模有样。”

“哇,这手笔可不小,花了多少银子?”

“不多,才一千两。”

方铮心疼的轻皱眉头:“太多啦,能不能跟这些姑娘们打个商量,不给银子,肉偿行吗?小弟亲自肉偿。”

凤姐好笑的白了他一眼:“你呀,你还是给你的嫣然妹妹肉偿去吧,咱如玉斋可用不着大东家出卖色相。”

多日的相处,凤姐已经知道方铮在外宅有了一房妾室,而且竟然是名震秦淮的嫣然姑娘,当日嫣然被人赎身后,神秘的消失了踪迹,令得多少文人雅士叹息扼腕不已,纷纷惋惜金陵失了一大瑰宝,谁能知道这块瑰宝已被方大少爷金屋藏娇,养在了深闺呢?倒是便宜了方铮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少爷。

“创业不易,能省则省嘛,小弟心甘情愿为如玉斋做贡献,年底分红多算我一份便是了。”

“美死你,……咦?那是谁来了?”凤姐忽然惊讶的看着南头的大街。

方铮闻言望去,远远的,走来一队人马,约莫百余人,居中一辆四马齐驾的镶金边豪华马车,马车旁有校尉手执引幡,仪刀,镫杖,班剑等仪仗,前有军士鸣锣开道,行人纷纷闪到一边避让。

“好大的排场,这谁呀?”方铮眯着眼哼道。方大少爷很不高兴,小绿刻意花了不少时间将他打扮成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正在顾盼风骚之时,不料一辆马车便抢走了他的风头,怎能不教方大少爷暗暗恼怒?

原以为马车只是路过,没想到却在方铮的店铺前停下了,仪仗中走出来一位手执拂尘的小黄门,冲着围观众人,用他那尖细的嗓音高唱道:“大华福王殿下到——大华长平公主殿下到——”

话音刚落,只见马车中当先走出一位体态臃肿的胖子,身着紫色四爪蟒袍,面相憨厚,行动迟缓,带着几分若有若无般的笑意。

随后跳下来一位娇俏的少女,身着粉红色宫裙,裙摆绣着繁密的花纹,衣襟上镶满真珠翠领。一张鹅蛋粉脸,眼珠黑漆清澈,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胖子与长平。围观众人见来人竟是亲王与公主,皆大吃一惊,纷纷下拜磕头,一时间嘈杂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直到小黄门大声叫他们平身,众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胖子与长平下了马车便朝方铮走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还未走近便笑道:“恭喜方兄今日开张大吉,我和妹子前来道贺,怎么样?我没来晚吧?”

方铮恨恨的白了他一眼,这小子出场竟然比本少爷还拉风,实在叫人不能忍受。

“我说胖子,你今儿是来道贺的,还是来砸场子的?你看看,这么多人,被你们兄妹吓得声都不敢作,别人开业都是热热闹闹的,我这儿倒好,跟举行葬礼似的,晦不晦气呀。”方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胖子紧张得肥手乱摆:“呸呸呸!今儿是大好日子,可别胡说,我这不是来捧场吗,你瞧,连我平日轻易不动用的仪仗都用上了,不就是来给你撑撑面子嘛。”

方铮一想倒也是,脸色顿时缓了下来,笑眯眯的道:“看在你这么捧场的份上,今儿就不敲诈你了,不过红包不能少,给你打个五折。”

一旁的凤姐见亲王与公主来到,不由大是紧张,待他们走近,便盈盈下拜,口中道:“民女拜见福王殿下,长平公主殿下。”

胖子凝目望去,见到凤姐的绝色芳容,不由怪异的瞟了方铮一眼,口中却道:“免礼,这位莫非就是方兄的合伙人?”

凤姐款款回道:“民女正是。”

胖子苦笑一声,又望了一眼长平,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再不抓紧时机,方兄身边的红颜女子可就越来越多了,到时看你怎么办。

长平一见到凤姐便不高兴,俏脸板得紧紧的,小嘴嘟得老高。这狐媚子,竟然不知怎么便撺掇了这没良心的合伙开店,要银子要人手,本公主有的是,这死没良心怎么不来找我合伙?定是那狐媚子勾引得他色令智昏了。

见方铮和兄长谈笑正欢,长平猛地跳到方铮面前,一把拍上他的肩膀,大声道:“喂!你这混蛋……呃,你这些天在干嘛呢?怎么不来找我玩儿?”

方铮如今最头疼的便是这位刁蛮的公主,闻言不禁苦笑道:“我忙啊,大大小小的事哪样不得我去忙活?你以为都像你这么闲?”

说完方铮一楞,哥们什么时候竟能说出这番话来?貌似只有那些成功的精英人士才一天到晚将“忙”字挂在嘴边上,以证明他是个栋梁,国家缺了他就没戏了,百姓缺了他就活不了了……

方铮自豪不已,哥们是精英了呀,而且都精英一个多月了,难得啊!

第五十一章开业(下)

三人旁若无人的大声谈笑着,围观的百姓们心里却犯了嘀咕:这店铺的东家什么来头呀?年纪轻轻的,瞧这架势,貌似跟福王和长平公主的交情还不错,有这么一座靠山在,生意想不红火都难呐。

这时街上驶来一辆马车,单马双辕,虽不豪华,却见精致,方铮一瞧,道:“我爹来了,凤姐,快快,咱们去迎接。”

胖子在一旁赶紧道:“我们一块去吧。”长平在旁边使劲点头。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门前的空地上,方老爷施施然从里面走出来,方铮赶紧上前躬身行礼。方老爷含笑点了点头,一侧头见福王和长平公主竟然也在,不由一楞,接着赶紧向他兄妹拱手为礼道:“草民见过福王殿下,长平公主殿下。”

胖子一脸无奈,却也只能拱手还礼,在方府作为子侄辈,胖子向方老爷行礼倒是说得过去。可在外面就不同了,这么多人都盯着呢,身为亲王,不能失了皇族的权威和体统。若是胖子当着众人的面叫一声“方伯父”,方家第二天就得被禁军给抄了。

方老爷行礼,最受不起的便是长平了。这丫头一门心思想嫁给方铮,若是任由心目中未来的公公给她行礼,那她还不得折寿?以后还怎么嫁进方家的门?所以方老爷刚一拱手,这丫头便立马机灵的闪到一边,躲得远远的凤姐虽说认识方铮这么久了,却从未见过方老爷,毕竟以方老爷在商界的地位,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此时凤姐盈盈上前拜道:“崔凤娘见过老东家。老东家亲自莅临,凤娘感激不尽。”

方老爷双目微眯,道:“跟铮儿合伙做买卖的便是你?”

“正是凤娘。”

方老爷颌首道:“嗯,不错,有担当,有本事。巾帼犹胜须眉,铮儿年纪尚轻,性子有些胡闹,有你一旁提醒,老夫便放心了。”

长平在旁一听便不高兴了,“方伯……方老东家,这不还有我呢,我也会帮方铮的,要人要银子只管开口。”

方老爷笑道:“公主说笑了,公主是金枝玉叶,岂能做这种等而下之的贱业,如此,老夫之罪也。”

长平闻言小脸一垮,委委屈屈的望着方铮。方铮却不答话,只看着她笑。

凤姐将眼前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人虽不多,各有各的心思,真不知这一团混乱的麻怎生解开才好。

几人在门口聊了一会儿,这时客人们也陆陆续续都来了,方铮和凤姐愈加忙乱起来,请的客人都是金陵商界的大掌柜,大东家,各个行业的都有,若非大家都冲着方家商号的面子,仅凭这小小的如玉斋,怎么可能请得动他们?

所以方铮和凤姐忙,方老爷却更忙,客人们来后只是随口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勉励了他们几句,然后全都凑到方老爷跟前去了,这些客人中有的对方老爷阿谀奉承,有的低声下气。方老爷的态度则不冷不热,有时假笑两声,有时随口敷衍几句,那些掌柜的却不以为忤,纷纷以方老爷跟他们说了两句话,甚至是对他笑了一下为荣。

方铮在旁看得暗暗咋舌,没想到老爹在金陵商界混得如此风光,自己何时能混到老爹这个地步,也不枉穿越一场啊。

方老爷见众人将福王和公主给晾在了一边,赶紧对众人介绍道:“各位,各位,请来见过福王殿下和长平公主殿下。”

众人闻言一惊,赶紧叩拜,刚才只顾着拍方老爷的马屁,倒是没注意到人群中有这么两位大人物。心下不由对方家商号更是忌惮,店铺开业,连亲王和公主都能请来捧场,数遍华朝各大商号,谁有这么大面子?这方家商号背后竟然有着朝廷的背景,不简单呐!

众人起身后像一群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似的,“轰”的一声将胖子和长平围在中间,不见了人影。一时间歌功颂德,马屁如潮。吓得福王府的侍卫们在一旁提心吊胆,纷纷紧握刀柄,凝神戒备。——这要有人趁乱冷不丁出手捅福王殿下一刀,凶手都没办法确认。

胖子和长平被挤在人群中动弹不得,胖子脾气好,除了强笑着点头倒没什么别的反应,长平公主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这丫头除了方铮,何曾对人客气过?

见众人仍在夹缠个没完,长平勃然大怒道:“都给我滚开!小心本宫诛你们九族!”说完忽然警醒,小心翼翼的看了方老爷一眼,见他捋须微笑,似乎没有见怪,这下放下心来。

众老板见这位公主殿下脾气不太好,纷纷退开老远,臊眉搭眼的又凑到了方老爷身边。

胖子擦了擦汗,将方铮拉到一边,苦笑道:“方兄,这阵势我可真是没遇到过,今儿可算开了眼界了。”

方铮笑道:“这还算好的,你是没见过商人谈判,那才叫一个惨烈呀。”

胖子意味深长的笑道:“今日这情景,让我想起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食物链。”

说着胖子朝那群人努了努嘴,道:“看见没?这一幕,像不像你跟我说过的自……哦,自然界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现在看来,方兄的话果然是有道理呀。”

方铮点头:“不错,其实人跟动物在有些方面是一样的,不论什么圈子,都有着它的游戏规则,违反了规则,或者无视于规则,其结果必然不能被这个圈子所容。”

胖子忽然意味深长的道:“方兄,在这条食物链中,你觉得你是属于哪一环的?是吃别人,还是被别人所吃?”

方铮一楞,然后笑眯眯的道:“嘿嘿,我胃口不太好,吃素。”

胖子悠然道:“鲜衣怒马,花间宿眠,佳肴美酒,红袖添香。方兄,这样的日子固然惬意风流,可你能过得多久?一年?两年?或是三五年?方家产业如此之大,若无权无势,你怎么守护它?拿你方家来说,在我华朝的域内,算是食物链中的哪一环?也许现在是风光,可若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人物在背后支撑,你觉得方家还能风光几年?这个问题,也许你还没想过,但我敢肯定,方伯父一定想过,而且隐忧渐深,不信,你可去问伯父。”

方铮怔住了,胖子和他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从未跟他郑重的说过这些话。不得不承认,这些话很有道理,而且方铮也不是没想过,他只是懒得去想,或者说他不愿去想。

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后,方铮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并不高,只要有钱花,有妞泡,日子过得舒坦,又何必一定要去追求那些不着边际的权势?通读史书的他,自然是知道,从古至今,多少权倾一时的权宦名臣,他们曾经一呼百应领袖群臣,曾经翻云覆雨笑傲朝堂,可这些人中,有几个得以善终的?最后不是被砍了脑袋,就是被下了大狱,能善始善终的寥寥可数。也许他们自己也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可人一旦到了一定的位置上,很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很多事情不得不做,就算你不做,也有人帮你做,官场上要做到韬光隐晦,谈何容易!

方铮不愿当官,说到底,还是内心深处对皇权有一种畏惧,权势再大,皇帝一句话就可以让你灰飞烟灭,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傻子才愿意过呢。

可今日胖子的一番话触动了他,是啊,不涉足官场就能保得平安么?俗话说官商官商,官与商是密不可分的,方家如今产业确实够庞大,可方家在官场中却没有一个可依赖的靠山,产业再大,也只是海市蜃楼,当官的哪天不高兴,方家说垮就垮了,到那时候怎么办?搀着年迈的老爹老娘上街要饭去?

也许他能倚着胖子这棵大树,他毕竟是亲王嘛,保一个区区的商贾之家还是不难。可是方铮不愿自己与胖子之间掺杂进这么些关乎利益的事情。交情就是交情,朋友之间若是跟利益扯上关系,那还是朋友么?

想了这么多,方铮不觉有些头疼,好久没有这么正儿八经想过事情了,智商似乎有些退化的迹象。

“胖子,咱今天不说这事行吗?这事,我得再仔细想想。”

“行,呵呵,今日也不适合说这事,你好生招待客人吧,莫怠慢了他们。”

看着方铮皱着眉苦恼的走向那些道贺的客人,胖子脸上浮起一丝诡计得逞的奸笑。

这时有店伙计见客人差不多来齐了,便点起了早已悬挂在门侧上方的炮仗,一时间噼里啪啦热闹无比,吉时已到,方铮和凤姐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人一头拉住了高悬在店门上方的一块牌匾,缓缓拉下,牌匾上露出三个黑底金色大字,“如玉斋”。

方老爷适时朝众人道:“诸位,这如玉斋想必大家都知道,今日如玉斋开的这家分号,里面有我方家商号出的份子,平日里便交由犬子打理,还望金陵城的各大商号同行以后多多照顾,提携,老夫在这里谢过了!”说完方老爷朝众人拱了拱手。

这句话如何说,方老爷心里打了很久的腹稿,后来决定,干脆尽量不提凤姐,这样在金陵城的商号东主眼中,会认为这如玉斋是方家商号占了大头,也好震慑那些对如玉斋心怀不轨的商界对手们,如此,他们有了忌惮,想必以后会少很多麻烦。

凤姐倒是不在意方老爷提没提她,在她看来,傍着大树好乘凉,方老爷如此说正合了她意,反正她要的是利益,而不是那些虚无的名头。

众掌柜纷纷点头应是,转头向方铮和凤姐道贺,方铮和凤姐也一一回礼应答,一圈儿作揖下来,方铮只觉得脸也笑僵了,手也举酸了,看来开业这喜庆事儿也是个体力活呀。

本来够累了,偏偏长平公主不甘寂寞,跟在方铮屁股后面添乱,见方铮只顾着跟各位前来道贺的掌柜东主们寒暄,冷落了她,长平不由嘟起了嘴,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哪位掌柜若跟方铮多说几句话,长平便在方铮身后恶狠狠的盯着,盯得客人们心惊胆战,擦着冷汗胡乱恭喜几句掉头就走,令方铮苦笑不已,大好的日子他不想冲长平发火,只好听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