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离书院不远,出了聚宝门便到了,这里只是秦淮河的支流,与其说是秦淮河,还不如说它是金陵城的护城河,它的主流在三山门一带,由南往北蜿蜒注入长江。
此时天色已昏暗,江南湿气大,一到夜晚,秦淮河上薄雾笼罩,朦胧中透出几点渔灯,更显眼的是岸边高悬着的画舫红灯笼,将这夜色中的薄雾也衬映得暧昧起来,如同女人身着轻纱般撩人心弦。
官柳动春条,秦淮生暮潮。楼台见新月,灯火上双桥……这条秦淮河,不知演绎了多少才子佳人聚散离合的凄美故事。
方铮二人选了一艘规模较大画舫,站在门口迎客的龟公见他们登上船,扯着嗓子高喊一声:“有客到——”
胖子看来是此道老手,龟公话音刚落,胖子甩手就扔给他一锭银子,乐得龟公眉眼不见,哈着腰一路将二人引进正厅。胖子后面还跟着三四个青衣大汉,见二人入了厅,他们分别站在不远处眼神警惕的环顾四周,——不用问,这是胖子的随身侍卫。
只见大厅摆放着十几张桌子,四周装饰得金碧辉煌,粉色帐幔和红色珠帘将大厅与后面的雅间隔开,厅正中有个女子坐在绣凳上,纤纤十指拨弄着琵琶,口中咿呀唱着江南小调,吴侬软语,煞是好听。——不知道她会不会唱十八摸?
方铮和胖子选了处靠窗的位子坐下,龟公咧嘴笑道:“两位爷是先在这儿听听小曲呢,还是包个雅间找几个姑娘伺候两位喝酒?”
胖子一挥手,不耐烦的道:“我们先在这坐会儿,给我们弄几个菜,再烫壶竹叶青,快点,爷还没吃饭呢。”男人在窑子里的派头总是颐指气使,没钱的装有钱,有钱的装更有钱,龟公也是见惯了,哈着腰就下去安排。
胖子色色的一笑,道:“方兄,此处可还满意?”
方铮学他的样子色色笑道:“不错,不错,满意得很,呵呵。”两世为人,方大少爷这还是第一次逛窑子,心情有点紧张。
时值入夜,大厅寥落,只有三两桌客人,要开船只怕得等一段时间。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方铮和胖子刚对酌了两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便走到二人跟前,未语先笑,“咯咯,祝两位爷步步高升,财源滚滚,奴家姓王,熟客都叫我王妈妈,这厢有礼了。”说着她向二人福了一福,还给胖子丢了个媚眼。
这就是传说中的老鸨吧,方铮见她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犹是徐娘半老,妖娆妩媚。
胖子显然被这个媚眼扔得很是受用,抖擞着一身肥肉笑道:“原来是王妈妈,客气,客气了。”
“大男人坐一起喝闷酒多没意思呀,要不要叫几个姑娘来伺候两位?”寒暄过后,王妈妈开始引诱这两位纯洁的俊秀少年。——毫无疑问,“俊秀少年”是指方大少爷,“少年”是指胖子。
胖子调笑道:“王妈妈这等人间绝色在眼前,哪还用得着叫姑娘,要不王妈妈你就委屈一下,陪我们喝个花酒吧。”说着还色眯眯的盯着她的胸部,一副小时候没喝够奶的饥渴模样。方铮心头一阵恶寒,原来胖子喜欢这调调。
王妈妈闻言欢喜得花枝乱颤,一对大胸更是抖动不已,她媚眼如丝的勾了一下胖子,笑道:“奴家年纪大了,人老色衰,陪不起两位爷,再说,年轻人太生猛,奴家这身子骨儿怕也经受不住你们折腾呀。”
胖子大是得意,高兴得哈哈大笑,笑声中王妈妈向着厅后娇呼道:“姑娘们,打扮打扮,出来见客啦。”
不一会儿,一大群莺莺燕燕在娇笑打闹中盈盈而出,千娇百媚的站成一圈围在二人四周,任他们挑选。
方铮与胖子随便点了两个还算顺眼的姑娘,让她们伺候着斟酒布菜。胖子却毫不客气的拉过其中一个姑娘坐在他腿上,一边口花花的调笑,一边上下其手,忙得不亦乐乎。——太不矜持了,哪像高高在上的王爷呀,分明就是个素了多年的老嫖客。
陪着方铮的姑娘见胖子与她的姐妹打得火热,反观方铮一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君子模样,不由假装不高兴的嘟起嘴,道:“这位公子,您怎么不出声儿呀?奴家侍侯您喝酒可好?到这儿来的人都是寻开心的,瞧您的朋友玩得多高兴,您别老绷着脸呀……”
童子鸡逛窑子,绷着脸是很正常的,毕竟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方铮此时已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闻言转过头看了看胖子,不禁大吃一惊。大庭广众之下,这小子居然明目张胆的将他的肥手伸进人家姑娘的肚兜儿里去了,还不停的在里面摩挲着,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那姑娘也不着恼,羞红着脸吃吃的笑着,不时还应景儿似的呻吟两声。而旁边几桌的客人见此情景也毫不意外,神色如常的自顾吃喝。
看了半晌,连方铮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过头来,冲着陪他的姑娘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像他那样摸你?”说着指了指胖子。
这话问得够直白的,那姑娘饶是久经粉仗,却也禁不住脸红起来,小小的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公子你坏死了!你若想怎样,奴家还能拦着你不成……”
“这不是拦不拦的问题,我主要是想问问,如果我像那样摸你,你快不快乐?是肉体上快乐呢,还是精神上快乐?心里是想让我摸呢还是不想让我摸?这些问清楚了,我才好决定要不要摸你……”
这姑娘被方大少爷一连串的“摸”“不摸”绕得两眼有些发直,心中暗存疑问:这家伙明明长得一副色狼样子,却又罗嗦个没完,莫非是来砸场子的?
这时王妈妈过来笑着插言道:“两位爷,先让两个姑娘伺候着您二位吃着喝着,待会儿还有重头戏呢。”
这个方铮很清楚,几乎所有的YY小说中都有提到,青楼画舫里的重头戏,自然就是花魁出场嘛。方铮之所以没对身边这位庸脂俗粉不规矩,就是冲着看花魁来的。——当然,或许这位初哥有点紧张,不好意思对身边的姑娘下手。
“莫非你们这儿的花魁今日要招郎入洞房?”方铮开口问道。
王妈妈又用媚眼勾了方铮一下,笑道:“非也,乃是我们画舫的嫣然姑娘与众才子出题,答对者……”
“答对者入洞房吗?”方铮接着她的话笑道。太狗血了,方大少爷忍不住想鄙视一下这老套的桥段,再说了,这年头的花魁也太多了吧?仿佛这华朝的漂亮姑娘全都卖身进了窑子,那良家妇女还活不活了?
“哪能呢,嫣然姑娘不卖身的,还是清倌人呢”王妈妈道:“答对者,可以进得嫣然姑娘的闺房,嫣然姑娘将为他独奏一曲。”
方铮撇嘴道:“就这样?还不如发块糖实在呢。”幼儿园的小朋友表现得好,老师还知道发朵小红花呢,光听个曲子算怎么回事?
胖子点头附和:“就是,弹个小曲儿也算奖品?”
王妈妈忙道:“两位爷可别这么说,要知道,整个京城多少才子雅士欲听嫣然姑娘独奏一曲而不可得呢,嫣然姑娘的美貌,才华和琴技,可是冠绝京师呀。”
她又朝方铮抛了个媚眼道:“再说,若真有才学,两人独处一室,焉知嫣然姑娘不会看上你,继而以身相许?这可是一亲芳泽的好机会呀。不过,想为嫣然姑娘梳妆,可得用银子说话了……”
这话就说得赤裸了,所谓才学云云,只是个幌子,银子才是王道啊。
方铮好奇道:“若是整晚都没人答对题怎么办?嫣然姑娘就自个儿回去睡觉?”
王妈妈笑道:“若是无人答对,那只好价高者得了,这是青楼,又不是考状元,有些机会当然可以用钱买的,只是文人才子都好面子,不愿用银子玷污嫣然姑娘,怕传出去于他们的名声有损。”说完她隐秘的撇了撇嘴,被方铮发现了。——“不愿”只是个客气说法,实际上真有才学的文人没几个有钱的,很多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它只能给你一个选择,换了是你,你是选有才学呢,还是选择有钱?
方铮绝对会选有钱,才华出众又如何?从古至今,那些青史上留名的大才子们,有几个不是穷困潦倒,艰难度日?他们自己倒是留得清名了,可他们老婆孩子怎么办?跟着你连饭都吃不上,人家图个什么?胸中那点才华能当饭吃?方铮认为,这种男人最该杀,连自己女人都养不起,还算男人吗?好意思整天摆着一副“众人皆浊我独清”的模样四处招摇?
根据进化论自然法则,哺乳动物求偶时,雄性会向雌性展示自己强壮的一面,如果能当着雌性的面当场打趴下几只情敌,那只雌性动物基本就芳心暗许,没跑了。这说明什么?女人需要的是安全感!需要能保护她呵护她的男人,不是那些酸溜溜的所谓才华。
方铮看动物世界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公狮子向母狮子念两句诗就能为所欲为,大逞兽欲的。再说了,诗作得好人品就一定好吗?开好车的也没几个好人嘛。
胖子听到王妈妈如此说,笑道:“论才嘛,瞧见没,我们这位方少爷绝对能技压群雄,若是论财,”他得意的一拍肚子,接着道:“本少爷能用银子将他们一个个全砸躺下!今晚嫣然姑娘是咱兄弟的,谁也抢不走。”
胖子说完眉开眼笑的转过头,对着怀里的姑娘调笑道:“小妞,给爷来个‘皮杯儿’。”小姑娘似羞还喜的小嘬一口酒,与胖子嘴对嘴将酒徐徐注入他口中,淫人啊,还淫出套路来了。
王妈妈笑道:“那敢情好,奴家就等着二位公子胜出了,不瞒二位说,嫣然姑娘以前出的题太难,没人能答上,所以还从未有人能进她的闺房呢。眼看她出阁的日子快到了,奴家也不能总惯着她的性子呀,这不,今晚是头一回以银子出价,两位可得把握好机会呀。”听她语气,这嫣然姑娘似乎是个傲性子,想进她闺房的男人都被她用自己的才学挡在了门外。只可惜烟花污浊之地,她也身不由己,今晚万万是躲不过去了。
夜色已沉,陆陆续续有不少人登上船来了,寥落的大厅一会儿工夫便已座无虚席,王妈妈在船头张望了一下,确定人数已够了,于是轻轻向一旁的龟公点了点头。龟公扯着嗓子向船工喊了声:“贵客已满,起航!”有船工跳上岸解缆绳,拔铁锚,抽去跳板。众船工纷纷高喝一声:“顺风!”画舫便已随流而动,向着三山门方向行去。
大厅内弹琵琶的小姑娘早已退下,换上了歌舞班子,萧笙锣鼓,吹吹打打,热闹得像去迎亲似的,让方铮感觉有些不太自然。说实话,方铮一直认为逛窑子是件见不得人的事,此时画舫却大张旗鼓惟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干坏事,实在是有违他一向低调做人的原则。
反观胖子,却是一脸惬意的搂着怀里的姑娘,手和嘴忙乎个不停,画舫离岸他都浑然未觉,反躬自省后,方铮深深的认为,虽然他来自现代,可思想还是不如古代人这般解放啊。
船在河中航行了一段时间后,王妈妈满脸堆笑的出现在大厅正中,拍了拍手,歌舞停歇。她先向四周福了一福,然后笑道:“奴家给诸位爷请安了,先谢过诸位爷关照奴家的生意,祝诸位爷升官发财,多福多寿。”
底下一阵掌声响起,也有起哄的:“王妈妈,闲话少说,赶紧将嫣然姑娘请出来吧,咱大伙儿眼巴巴跑来,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张老脸的。”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大厅一时喧闹不已。
王妈妈也不生气,似嗔还怨的飞了一眼那起哄的人,接着道:“那奴家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按老规矩,有答对嫣然姑娘出题的才子,可入她闺房一叙,嫣然姑娘若看上了眼,以身相许也不一定呢,咯咯。下面有请嫣然姑娘出来与众才子相见。”
话音刚落,大厅的灯暗了下来,粉色帐幔和红色珠帘后,依稀可见一群丫鬟排成两行高举烛台,一位身着粉色衣裳的丽人被簇拥在正中,款款向大厅行来。朦胧中却撩人心弦,勾起所有男人一探究竟的玉望。不得不佩服这位王妈妈,她将男人的心理把握得丝丝入扣,分毫不差。
帐幔和珠帘被缓缓拉开,丽人的容貌清晰的出现在大家眼前。只见她约莫二八年纪,鹅蛋脸型,一双明亮的大眼妩媚的巡梭着大厅中的众人,挺直的鼻梁,略薄的樱唇,因微笑而略向上翘的嘴角让人情不自禁的欲一尝滋味。高耸的酥胸被粉色的衣裳紧紧包裹着,只露出了粉颈下一小块白皙如雪的肌肤,却也足够引人遐想连连。
底下的这些才子富豪们屏住了呼吸,下身竟不约而同的翘起了二郎腿。——这个动作方铮很熟悉,读大学时寝室里的兄弟们聚在一起看毛片便是这样,先忙不迭的找凳子,然后点根烟抽上,最后翘起二郎腿……(为什么翘二郎腿,想必男同胞们都比我清楚吧?其实我不太清楚,真的。)
“这女人是个祸水。”——方铮下了结论。
第二十七章才冠群雄?
此时厅内群狼激奋,有自诩才子的还能保持风度,那些明显是暴发户的老板们就表现得很不堪了,有拍桌子表达兴奋的,有毫无气质的吹口哨的,还有的比较理智,径直从怀里掏出一大摞银票向着王妈妈不停的挥舞。——人生百态啊。
我们的胖子兄还是很斯文的,他不吼也不叫,只是目光呆滞的盯着嫣然姑娘,手却紧紧抓在怀里姑娘的酥胸上,嘴里的哈喇子已然流出,堪堪将要滴到他怀里姑娘的胸前了。
方铮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投在嫣然姑娘身上的目光。既然不是我的,还是别惦记了。接着方铮狠狠一拍胖子的肩膀,只听“嗖”的一声,胖子的口水缩进嘴里了,好险呐!
方铮鄙夷的望了他一眼,在他耳边悄声道:“胖子,你能不能矜持点?你是王爷啊,没见过女人吗?”
胖子家中正妃,侧妃,侍妾什么的一大堆,怎么还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胖子艰难的收回目光,对方铮笑道:“方兄,此女果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今晚方兄你使尽手段也要入她的闺房,断不能让别人拔了头筹!”
方铮兴趣缺缺,漂亮有什么用,能扑倒才是王道,进她闺房光听她弹个曲子有什么意思。
胖子挥手让他怀里的小姑娘退下,然后在方铮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方兄,你说实话,此女的容貌你可满意?”
如此绝色,若说不满意,那就太虚伪了,连方铮都会鄙视自己。
方铮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由衷赞道:“一颗好白菜啊!”
胖子见方铮点头,兴奋的道:“如此便好,我与方兄认识这么久,曾一起共过患难,却还没给方兄你送过什么礼物以表心意,今日我就将此女赎身,把她送给方兄,如何?”
方铮闻言大吃一惊,这礼物手笔可真不小,以胖子的财力和权势,方铮丝毫没怀疑他说得出便做得到,只是,如此美色,为什么胖子自己不收入房中,反而将这姑娘送给他?
见方铮疑惑的望着他,胖子坏笑道:“我还不是看某人年已二九,至今尚未婚配,否则如此绝色美人怎么轮得到你。据说啊,嘿嘿,某人的名头已经臭了大街,没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将闺女嫁给他,啧啧,我真好奇,如此赫赫威名,你是怎么做到的?让人家在背后心甘情愿叫你一声‘方太岁’,这要默默付出多少艰辛的努力啊……”
这小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损了?方铮悻悻摸着鼻子,使劲瞪了胖子一眼,没说话。
扭头望了一眼那位众星捧月般的嫣然姑娘,方铮悄悄吞了吞口水,能拥有如此人间绝色,正常的男人想必都不会拒绝吧?就算她是祸水又如何?一个女人而已,还怕她翻了天?诱惑啊,天大的诱惑啊,这个女人,要,还是不要呢?
半晌,方铮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决定拒绝胖子这番好意。美好的东西唯有德者居之,“德”这个东西,方大少爷有点缺……
“胖子,还是算了,我消受不起呀。”尽管下定决心拒绝,可心里还是酸酸的,多好的大白菜呀,也不知将来会被哪头猪拱了。
“方兄,你没病吧?”胖子怪异的打量着方铮瘦削的身材,奇道:“莫非你……不行?”
“放屁!本少爷威猛得很,床下是教授,床上是野兽。夜御十女不在话下,金枪不倒等闲事尔!”事关男人的尊严,方铮气愤的拍案而起。
胖子白了他一眼,撇嘴道:“那不就得了,女人嘛,不是被高高供起的,而是用来被男人推倒的,当然,推倒男人也行。方兄勿复多言,一切交给我便是。”
这死胖子给人拉皮条怎么这么热心呀?
方铮和胖子一番话的工夫,嫣然姑娘早已盈盈立于大厅正中,一句话没说,轻笑扫视着眼前的才子和富豪们,方铮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位美女脸上虽在笑,可眼中丝毫没有笑意,反而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视,如鹤立鸡群般倨傲的俯视着面前这些自命风流的才子和富豪们。
这时嫣然姑娘旁边侍立的丫鬟站出来脆声道:“今晚嫣然姑娘出题,有答对者,嫣然姑娘将为他独奏一曲,请众位才子听题。”
人群中一阵喧闹,众才子神情激动,跃跃欲试,富豪们气定神闲,悠然的等着才子们败下阵来,然后便由他们闪亮登场。
另一位丫鬟手托木盘走出来,盘上静静躺着一张纸,丫鬟捻起纸扫了一眼,道:“嫣然姑娘今晚出的题是对联,请才子们对下联,听好了。”
唉,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对联,你说这古代人怎么就没点创新精神呢?有事没事就弄个对联出来,就不能追求点高尚的东西?哪怕你比一比讲荤段子也成啊。老搞这些狗血的桥段,谁还愿意看我的书?
胖子闻言倒是大喜,拍了拍方铮的肩膀道:“方大哥,对对子可是你的强项啊。这小妞铁定是你的了。”
方铮无语的望着他,他凭哪点认为这是我的强项?就因为那句“妓院浪翻天”?
此时厅中的才子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全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就连胖子也忍不住支起耳朵,想听一下这位绝色美人会出一道什么样的题考大家。方铮冷眼旁观,却是看得兴味索然:分明是一群雄性动物争相打闹,以求得雌性的青睐,达到自己的交配目的,有意思么?
方铮现在甚至有点后悔坐在这个大厅了,好好的我干嘛凑这热闹?随便叫个粉头搂在怀里摸摸,包个雅间那啥一下,比现在这场景强多了,看得到摸不着,还被美女用不屑的眼神鄙视着,大家却趋之若骛,惟恐落后半步,男人骨子里是不是都有着犯贱的本质?
丫鬟顿了顿,脆声道:“嫣然姑娘的上联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众人听得云山雾罩,被那“江楼江流”的绕得头有点晕。此时厅内的人分成三派,才子派的纷纷皱着眉头思索,试图对出这句上联,以求入得嫣然姑娘的闺房一诉衷肠。
富豪派则不然,他们满脸喜色的看着才子们。王妈妈说过,若是没人答上,只有价高者得了,论文才富豪们当然不及才子,但若没人对得出,他们就有机会用钱砸开嫣然姑娘的房门,不管是谁,都会愿意试一试的。
还有事不关己派,这是既无才又无财的一类人,大厅不管如何喧闹,他们都巍然不动,搂着姑娘大吃豆腐,很明显,嫣然姑娘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所以很认命的干脆看都不看,老老实实吃着自己碗里的。这类人最明智,也是最无奈的,他们无奈的选择了不得不明智。——人若有了争逐的资本,想法就多。比如眼前的这些才子和富豪们,他们有才,或者有钱,这便是他们的资本,他们自认有能力一搏。
方铮觉得自己应该算是第三类人,因为他很本分,从不去奢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些东西或许能拥有一时,但如果自己没本事保护好它,它注定还是会失去。——比如这位嫣然姑娘,凭她名动京城的美貌与才华,被方铮这个无德无能无官无爵的“四无”商贾子弟赎回家去,别的不说,外人扔石头砸他家瓦片的事儿只怕每天都得好几出。
再说方铮也没这个竞争力,论财,他身上只有从胖子那儿敲来的二千多两银票,这点钱若跟那些富豪们叫板,恐怕一个回合内他就会被斩于马下,论才嘛……嗯,好象扯远了,拉回来。
那位丫鬟出了题后,退了回去,王妈妈这时站出来笑道:“诸位爷,嫣然姑娘今儿出了题,就请诸位想好了再对,由于长久以来都无人能答上嫣然姑娘出的题,所以规矩有一点点变动,今晚若是无人能对上,那就实在对不住了,只好请大家出价,价高者也能入嫣然姑娘的闺房。”
王妈妈说到这儿时,方铮清楚的看见嫣然姑娘虽然仍在笑,但眼中却快速闪过几分屈辱和不甘,一个美貌且有才华的姑娘,被人像拍卖物品似的站在台上任人买卖,视为男人禁地的闺房却成了众人竞逐的赌注,换了谁都会觉得屈辱不甘。命运对她是不公的,可惜她并没有能力反抗,只能随波逐流。花魁这个称号,对女人来说,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荣誉,它烙着“风尘欢场”的印记,或许数年以后,眼前这位花魁人老色衰,便与那些站在街边拉客的暗门土娼没什么区别了,身陷风尘,这便是她们的宿命。
王妈妈说了那番话后,大厅顿时轩然大波,才子们不服气,大声指责王妈妈满身铜臭,用银钱玷污嫣然姑娘云云,指责归指责,接着他们又满脸惭愧之色,毕竟嫣然姑娘出的题这么久都没人答上,实在是让这些所谓的江南才子们汗颜不已。
富豪们似乎早就被王妈妈提前告之,所以听到这个宣布他们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眼中尽显戏谑之色,有才又怎样?老子有钱照样砸得你乖乖让路。
嫣然姑娘仍是木然的微笑着,眼中一片苍凉绝望。花魁又如何,纵是才华出众,国色天香,出淤泥而不染,终究躲不过这一天,不管是谁胜出,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风尘女子自然有风尘女子的归宿,这是改变不了的。
胖子正在摇头晃脑的念叨着上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他顿了顿,又笑道:“这是对联么?我怎么念着像绕口令呢?这位嫣然姑娘不会是故意耍咱们吧?这么长的上联,谁能对得出?”
方铮不太好意思说他对得出,这样有点不谦虚。实际上,这上联他以前听说过,据说百年来也有无数后人对上了,幸运的是,方铮还真记得下联,虽说意境可能相差不少,总比这些皱眉苦思仍一无所得的才子们强吧?
虽然不怎么想进她的闺房,但方铮不介意显摆一下自己的文采,作弊的感觉真的不错,它能带给他智力上的优越感,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监考官抓他的现行。就像一个贼,偷了东西却没被人发现,——你说这贼高不高兴?
想到这里,方铮不由得“扑哧”一笑,穿越的人生真美好呀。
此时大厅喧闹已过,安静异常,才子们在思考,富豪们则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水,等着才子们黯然退出,由他们粉墨登场,展示自己雄厚的财力。
不得不说,方大少爷这一声笑,实在是太突兀了,很不合时宜。在这静谧的大厅中,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等他反应过来时,后悔已经迟了,所有人都诧异的盯着他。盯得方铮有点心虚……
胖子却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大笑着拍方铮的肩膀道:“方兄果然高才,这么快便对出来了。”
众人哗然,安静的大厅开始变得骚动,众人皆用一种仇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方铮和胖子,胖子浑然不觉的扯着方铮大声道:“方大哥赶快将下联说出,美人的香闺,除了你,还有谁人可入得?”
这句话彻底激起了民愤,大厅内一下就炸了锅,他们纷纷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愤怒的情绪,有的呵斥方铮目中无人,狂妄至极,天知道,方大少爷一句话都还没说呐。还有的气急败坏的挥舞着手中的银票,看那架势可能想避实就虚,欲与方铮在钱财方面一争长短。
嫣然姑娘的表情却有几分震惊,想必在她看来根本没人对得上她那千古绝对。王妈妈却是一脸遗憾懊恼,她的想法方铮也清楚,若是没人对得上,她今晚必定赚得盆满钵满,那些富豪们手捏着银票眼巴巴等着送上门呢,没成想却被方大少爷给搅合黄了,估计整个大厅中最失望的人便是她。
无意中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方铮感到有点羞涩,深深的觉得不论自己怎样低调,都如漆黑中的萤火虫般鲜明,出众……
方铮清了清嗓子,挠头道:“那个,还是让诸位才子先对吧。你们对不上我再来。”
话刚说完,众人齐齐向方铮投来鄙视的目光,包括胖子。有几位才子更是情绪激动的斥责他欺人太甚。对人有了成见就是这样,瞧,方铮本来只是谦虚一下,在他们看来却成了欺负人,成心看他们出丑。
方铮只好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各位听好,我对的下联是‘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那啥,意境是差了点,也算对上了,是不?”
脸上一阵发热,不用摸都知道,一定是红了。虽说作弊的感觉很爽,可将他人的东西抢过来硬生生冠上自己的名字,还是让方铮感到一丝惭愧,尽管在这个年代并没人知道他剽窃,他却难以承受道德和良心的拷问。——大家都知道,方大少爷是正人君子,而且崇尚以德服人。
真奇怪,为什么没人叫好?不叫好你骂几句也行呀,毫无反应算怎么回事?方铮不满的环顾四周,只见才子们纷纷低声吟哦他那句下联,继而垂头丧气,都说了读书人虚伪吧,这么多所谓的才子,也没见谁保持风度的夸赞一声,全都一副老婆被抢了的表情,只是听段曲子而已,至于这样么?
富豪们当然不懂这些,只是见才子们都闭了嘴,他们也只能不甘心的承认他对上了。
嫣然姑娘却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方铮,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难道她看上我了?方铮不自觉的将腰挺直了些,心里有点小得意。照镜子时方铮就知道,他有着被姑娘看上的资本,如今不幸言中。
嫣然姑娘侧头跟旁边的丫鬟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向四周盈盈一福,转身退下。从出场到离开,她自始至终没有跟这些才子富豪说过一句话,真酷啊。
胖子拍了拍方铮的肩膀,慨然道:“认识方兄这么久了,至今仍觉得你高深莫测啊,小弟我深感佩服。今日方兄凭着真本事拔了头筹,也好教旁人无话可说。”说完他冷笑着环顾四周,迎着众人嫉妒不甘的目光,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方铮有些纳闷,你得意什么?待会进闺房的人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