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狗卷前辈。”伏黑惠盯着孔时雨,平静的说。此时他的心情,毫无波澜,没有求证的紧张或悲伤。
狗卷棘捏着拉链的手一顿,望向后辈的紫瞳,凝视了几秒,然后移开,拉链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仿佛子弹上膛。
妖异的黑色纹目,带着点不见阳光的鲜嫩。
“你对伏黑惠有问必答,发自肺腑的真言。”
孔时雨的瞳孔震颤,在咒言的力量中,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粗野的喘*气声,似若濒死的野兽。
但伏黑惠没有说话,只是笔直的站着。
狗卷棘敏锐的意识到,他应该在室外等着,于是他出去了,带上了门,安静的蹲靠在门对面的墙壁上。
时间变得漫长而煎熬。
狗卷棘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在后辈的眼神中,他妥协了。不会有人受伤或死去,只是说真话。
但心灵的伤口,又该怎么愈合。
必须要挖开,反复鞭捶,直至麻木吗?
自从雾月老师离开后,惠惠的眼神愈发深沉,经常一个人发呆眺望。但眼神的进化方向是坚定、明亮。
五条老师只抿唇,笑出一个勉强的、敷衍的弧度。
现在只有真希和野蔷薇还会时不时提起李雾月的事迹。
对悠仁他们来说,似乎有什么厚重的东西,积压在心底,以至于要闭口不谈。
仿佛他们在等待着,某些事情的爆发。
狗卷棘掏出手机,像以前给雾月老师发信息一样,分享今天的星座运势和饭团新品。但回复的日期定格在交流会前。
狗卷棘抠着鞋带,眼巴巴的等着。
过去了半个小时,门开了,伏黑惠面无表情的走出来。
“伏黑。。惠。。”孔时雨的声音透出深深的疲惫,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空洞,但努力在聚焦,似乎想留出最后一句话。
伏黑惠背对着他站住,安静的等待着。
“。。。活下去,虽然他们是混蛋,但他们给了你最大的馈赠。虽然它掺杂了他们的枷锁,还逼迫你继承。”
孔时雨点烟的手,微微哆嗦,但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
“不要活在他们的阴影,不要困足他们的画线。不要,重蹈覆辙。”
“虽然,你才15岁。”
孔时雨的表情,也表现出,他厌恶自己说了太多的‘虽然’。
“她就是个混球,你必须击碎她,否则,你会是另一个提线木偶。”
伏黑惠侧身,漫不经心的神色,斜着眼看孔时雨,靛蓝色的眼眸,犹如波涛的汪洋,深邃莫测。
“即使是真心话,也会带着个人的局限性。不怪你,你并没有看见‘馈赠’的全貌。”
“不是提线木偶,她从来不屑这种伎俩。”
“但她确实,是个混蛋。”
“还是个,给予善意和锋芒的较真笨蛋。”
“我确实,得超越她。”
伏黑惠用冷淡的语气,说完这些话,就关上门。和墙角蘑菇似的狗卷前辈对上眼睛,被眼眸里全然的信任,刺痛了。
他无耻的利用了狗卷前辈的力量,而且只是开始。而这种灵感,还是起源于李雾月。
“等我。。查明了一些事。。。我会跟大家。。我会跟大家说明我遇到的这些事,我不会再隐瞒,我会全部告诉大家”
伏黑惠在艰难的开口、漫长的停顿、闭口不谈的迟疑中,破碎在狗卷前辈的眼神中。
拼死挡在特级咒灵前的狗卷前辈,值得被托付信任。
伏黑惠想,这操蛋的人生,感到羞愧和抱歉的人,是那群王八蛋的大人,而不是他。他有一群值得珍惜、托付生命的伙伴。
狗卷棘睁圆的眼睛,印入惠惠如释重负的微笑。
棘棘一个飞扑,快乐的抱住惠惠,被腼腆的青少年推开一点,但又没完全推开。
拥抱,是有力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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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呀!”有一头俏皮黑色卷发的青年,在工作位的文件中,露出灿烂的微笑。
明明是初次见面,却显得过分熟稔。
伏黑惠不满于自己的局促,被一群大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就想拉衣领埋脸的习惯,差点又用上了。
他知道李雾月从来不做无用功,横滨是个微妙的地方,恰好是咒术师的空白区。这不是巧合。
一个白毛、奇怪刘海、白衬衫黑背带裤的青少年,好奇的盯着他。
一个穿着侦探服,啃着甜甜圈的青少年,戴上黑框眼镜,睁开眯眯眼,翠绿的眼眸盯着他。
一个捧着文件,奇特西装的金发长辫青年严肃的看着他。
几个女性文员好奇的盯着他,眼神并不冒犯,在窃窃私语‘都是黑发,但一个卷,一个炸,应该没什么关系。’
伏黑惠:。。。闻到臭味相投的味道。
卷发青年踩着工位的桌子就跳到伏黑惠面前,灵活的不像个木乃伊,估计是个异能者兼神经病,正常人谁这样缠绷带?
伏黑惠严肃的想,李雾月的绷带灵感,不会是来自这里吧!
“太宰!”金发青年炸毛了!显然是看不得有人穿着鞋子踩桌子。
“国木田,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我要带他去见一个人,如果搞不好的话,世界会毁灭的,比Guild的老大还猛的反派。”太宰严肃的说。
国木田一脸【我信你个鬼!】
太宰亲密地搂搭着伏黑惠的肩膀,“介绍一下,李雾月的钦定弟子,著名的‘影法术’继承人,五条悟的养子,禅院家的未来家主,哦也可能不是。”
伏黑惠转头盯着太宰,被搭住的肩膀,感到寒毛倒立。
太宰笑着看他,俊美的脸,修长的身。伏黑惠觉得,仿佛是一条蟒蛇,在窥伺他。他仿佛感受到浓厚的恶意,又仿佛闪逝,没有余留。
“哇哦。”侦探社的大家纷纷鼓掌,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看金主的幸福和期待。
伏黑惠有种即将痛失小钱钱的吝啬式警惕。
哦,他想起来了,李雾月就是这个表情看五条老师的,并且以极高的忍耐力,包容着五条老师的作妖。胖达说:“这就是社畜的修养。”
“诶?啊?”只有白毛怪刘海的青少年在状况外。
将外套系在腰间的青年解释:“五条悟,是太宰先生都要躲着的人,长得高大俊美,有钱豪爽,拥有一张黑卡,能让你无限吃茶泡饭,啊呸,有黑卡还吃个屁的茶泡饭,天天雪花牛肉当空气炫。”
“哇。”白毛怪刘海的青少年露出向往的、崇拜的星星眼。
“喂喂!谁躲着走!正常人都想弄死疯狂拆家的哈士奇吧!啧,那张黑卡确实比蛞蝓的卡还顶用,所以李雾月这犊子,跪的标准。不过钱是买不了永恒的真心哒,我对你们的爱才是无价的!”太宰不服。
“我们选择黑卡!” 不约而同+1 +1...
“嘤嘤嘤...”猛男痛哭。
伏黑惠:。。。
真是久违的感受到,额头青筋疯狂暴起的感觉。
“太宰。”
在场面逐渐失控的边缘,侦探服青少年开口,清脆的声音,明显镇压全场,让所有人安静乖巧。
“可能,真的会毁灭这个国家,也可能是新生,所以要很多的温柔。”
太宰抿唇微笑,“对谁?”
侦探服青少年举起手中的玻璃球,剔透的晶体折射出绚丽的光,“这次,作为一个旁观者,多说一些好话吧。”
“虽然我觉得你更习惯现在的我,但是乱步桑都开口了,那我就当一次慈祥的爸爸吧!”太宰看伏黑惠,露出湿哒哒的笑容。
伏黑惠:。。。
捏紧了拳头。
是挺熟悉的,瞬间没有了任何隔阂和陌生,这种熟悉的欠样。
“你以后一定要记得我今日的付出,所以那种上不了台面的赃款,要分我一点哦~”太宰快乐的苍蝇搓手。
伏黑惠:???
伏黑惠努力板起脸,抵抗这种被玩弄股掌中的无力感,下意识想借用狗卷前辈的力量,但随即断掉这个想法。
不能太依赖便捷性。
伏黑惠跟着太宰,走出侦探社,漫步在街道上。
穿着风衣的青年插兜,绿树间隙的光斑,明明暗暗的照在他身上。
伏黑惠看着他的背影。
“为什么你知道我。。。。老师是怎么看我的?”
太宰停住,转身,一脸轻笑,“你这么在意她的评价吗?”
以问题回答问题,是在争夺注意力。
“我在意,她表现给你看的样子,让你得出的评价。”伏黑惠说,用逻辑绕回,用套娃回击。
“哈哈,她教的吧。”
“是照片,你从不对镜头笑,而她的镜头语言,在默默的关注你的学习成长。其他人则是成双结对,欢乐、笑闹。鸷鸟是不群的。”
太宰说。
伏黑惠驻足,皱眉,有些生气,又是这样。
“她没有期待、暗示,我应该怎么做,她只是把隐秘的事实铺展开,让我选择。”
她给了同伴。
她并没有特别关注他。
是他怀着心事,孤独的游离,忍耐。
“太过清晰的选择区域,并不意味着自由。就像资本思维永远会选择最优解。你一定会选择最利他的结局,沉醉在牺牲、奉献的崇高感动中...”太宰停下。
“抱歉,我嘴贱,说错了,应该是你太想救助一些人,完全的忘记了自己的利益。你确实,是在爱意中,长大的。只有这样的人,才有会这样的勇气,要坚持你的理想哦。”
伏黑惠重新端详这个人,太宰在光影中微笑着,显出单薄和苍凉的感觉。
一辆黑车滑行到他两身边,黝黑的车窗沉下来,一个人转头看他们,严肃古板的表情,推了推眼镜。
“呦,好久不见,安吾。”太宰问好,整个人表现出‘乖巧’的肢体语言。
安吾露出恶寒的表情,打开车门,自己往里面挪,“进来,换个地方说。”
伏黑惠有点茫然的被两个成年人夹在汽车后座上,西装革履的男人的气质有点像七海前辈。
太宰快乐的跟司机和副驾驶上的女人打招呼,但显然,两个人很嫌弃他,不愿意说一句话。
“叫我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安吾说。
“这位是坂口安吾,异能特务科的高级官员,目前正在追查一个穷凶极恶的异能or咒术犯罪者的下落。”太宰对伏黑惠说。
“这位是伏黑惠,是犯罪者扮演的善人老师谆谆教导的学生,说不定还会继承那些账本哦~”太宰对安吾说。
汽车平稳的行驶着,但车内的气氛降到冰点。
坂口安吾推眼镜,平静的说,“好的,我知道了。伏黑惠同学,我要带你去一些地方,或许会知道一些阴暗面的事,或者会遇到一个可怕的人。但我目前判断,对你隐瞒,并不是好事,所以提前抱歉了。”
伏黑惠沉默,礼貌的说:“没关系,不会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