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徐晚瑜听说过这位手段凛冽的储君。
据说他治下极严,不近女色,最是赏罚分明。
不消多说,定是位城府颇深的主儿。
她自然不可能去沾染与这种大人物相关的事。
“王爷多虑了,臣女无意与贺公子结交。今日冒昧上门拜见,不过是因为贺公子被掳一事,解救有我一份绵薄之力。”徐晚瑜马上撇清关系,继续说:“既然贺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人,那报酬上?”
慕容琛一愣,旋即抚掌而笑:“徐三姑娘为了报酬而来?”
“是。”
“来福,去库房取一百两银子。”慕容琛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三姑娘不妨进府喝盏茶?”
徐晚瑜笑道:“臣女取了银子便走,就不叨唠王爷了。”
拿到银钱后,徐晚瑜先回了趟家,摘掉帷帽、换掉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这套裙衫。低落的情绪在看到桌上的一百两银子时,有所好转。
不管怎么说!
男人哪有钱来得快乐?
有了钱什么没有?!
徐晚瑜当即出门散心,结果偏巧不巧,在花楼楚湘馆门口遇到了徐驰。
徐驰沉着脸,一把将她拽进马车,吩咐下人回府。
马车上,徐晚瑜开解他:“被我撞见逛花楼不打紧的,我不会去夫人那里告你状,你放心好了。”
徐驰脸色愈发阴郁。
他方才远远瞧见徐晚瑜往楚湘馆走,本着赶在她胡闹前把她逮回来的心思才匆匆下了马车跑过去,结果她倒是挺会倒打一耙。
难怪淳儿总被她气得跳脚。
徐晚瑜一点没有收敛的意思,仿佛没有看见他不虞的脸色似的,继续胡说八道:“你都是成年人了,屋里头也没两个解语花,脸上气色都不好了……咦,要不我找夫人说说,给你……”她就是算准了徐大公子从来洁身自好,所以才会故意这么说。
徐驰闭了闭眼,语气还算平和:“从今日起,你不必出府了。好好给我在家面壁思过,我会向父亲禀明今日之事。”
“哦,那你们兄妹还真是相像,就只会告状。”徐晚瑜心想,我去个楚湘馆就要面壁思过?那你要是知道我去过南风馆,还不把我浸猪笼?呵。
“瑜儿,多为你娘亲考虑。”
徐晚瑜目光一顿,上下打量他:“你威胁我?”
徐驰什么时候竟变成如斯小人了?
徐驰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的眼睛,语速低缓:“我知你不满父亲对你的忽视,只是,不断试探父亲的容忍底线绝不是一个好主意。如今我既已回京,你的一应事宜我自会关心,待淳儿出嫁后,我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这点你尽管安心。”
这小姑娘记仇,因他当初离京前管她管得太严了些,这两年间愣是一封书信都不曾给他写、一句问候都不曾有。是以,此次回京后,他不是没有想过对她纵容一些,也尝试着对她的那些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今日也着实太出格了些!
不知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他这位名义上的庶妹究竟还有多少惊世骇俗的举动。
徐晚瑜诧异地看着徐驰,“谁跟你说我不满徐……侯爷对我的忽视?”
……你爸爸我简直不要太满意好不好。
还有,你这话什么意思?怕我搞黄你妹妹的亲事?还什么“待淳儿出嫁后,我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He tui,你爸爸我才不要你找,要嫁你自己嫁去。
因着徐驰的缘故,接下来几天徐晚瑜都没能出得了侯府。她在屋子里闷了许久,终是忍不住从西北角的墙壁翻出去,结果翻到一半就被家丁逮了回来。
徐淳带着丫鬟与嬷嬷屈尊来到后罩房,颐指气使道:“你既出不去,不如随我学女红。我以后的嫁衣要你给我绣,绣得不好看我就打你。”
徐晚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这两天心情不好,别逼我揍你。”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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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瑾同样情绪不佳。
前两日徐晚瑜去恭慎王府找他时,他恰好不在东宫。待他匆匆赶过去,慕容琛已经使好坏招了。
为此,慕容琛差点被他一鞭子劈头盖脸抽成两半——还好鞭子落下来时偏向了一旁的石狮子。
“我问了啊,徐三姑娘说她不是来找你的,只是来讨要报酬,我能有什么办法嘛?还能把人强扣下不成?”慕容琛笑眯眯地说,然后问左右侍卫:“你们说,本王是不是还热情邀请徐三姑娘进来喝杯薄茶?”
慕容琛转回头,继续笑眯眯地对着宴瑾说:“明明是徐三姑娘拿了一百两银子就迫不及待走了的。你心里头再不舒坦,又怎可赖本王头上?”
宴瑾深眸沉沉,喝道:“王喜!”
王喜忙躬身上前,复述了一遍暗卫听到的指摘:“贺景行是太子的人,太子生性多疑,前阵子方打死一侍女。”
宴瑾下颚微抬,盯着始作俑者,眸色越发深沉。
慕容琛面色不改,笑道:“我还说错了不成?”
“王喜,拿匕首来!”
慕容琛佯装害怕:“我慕容家一门忠烈,你还想谋杀功臣不成?”
宴瑾接过王喜毕恭毕敬递上的二掌宽匕首,一撩衣袍割下,冷漠的声音掷地有声:“慕容琛,今日,我与你割袍断义。”
说罢,他将匕首往王府朱红门槛前一丢,转头就走。
慕容琛见他当真气得不起,立即追上去,笑道:“我跟你道个歉,这么着,我帮你把徐三姑娘追回来如何?”
宴瑾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往前走。一应宫人侍卫围在两边开路,浩浩荡荡。
慕容琛摇着头笑了笑,继续一边紧追着他,一边劝说:“再说了,你用的不是我恭慎王府幕僚的名头吗?嗯?贺公子?贺公子这般弃我恭慎王府而去,下次徐三姑娘难不成要去东宫找你?万一撞见你出门,岂不是……嗯?”
宴瑾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目光凛然:“你以后不准私下见她。”
“行行行,我发誓!”
“再有下次,你我情分至此为止。”宴瑾严肃道。
慕容琛笑道:“真是一点玩笑开不得,也不知你在那徐三姑娘前面是否也这般无趣。好了,我明白了。”
慕容琛看了眼王喜,王喜忙将方才捡起的断袍送上前。慕容琛亲自将断袍收起,叹道:“割袍断义的话,日后别再说了。阿瑾,你我的情分,没想到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宴瑾朝他看去。
慕容琛忙摆摆手,揶揄道:“我的错我的错,又说错话了。我明白,我在你心里算个什么?哪配跟你捧在心尖儿上的人儿相比?”
宴瑾清冷开口:“知道就好。”
慕容琛有些无语,心道:我是想要你哄哄我,不是想听你踩我一脚!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破太子就不配有知己好友!
宴瑾再度沉声警告:“不准私下见她。”
慕容琛与徐晚瑜皆是爱折腾的性子,上一世他二人相处得极好,早期远比自己与她来得亲近。要说不吃醋,自然是没有可能的。加之,慕容琛这厮竟敢在徐晚瑜面前编排他,就更不能让他们接触了。
慕容琛不由失笑,调侃起来:“我说你也太看重她了吧,万一人家姑娘心里边没有你,你要怎么办?强掳进东宫?囚禁起来?心里一天没有你,就一天不给放出去?咦,听起来倒是挺好玩的,要说会玩还是咱太子殿下会玩!”
宴瑾不想与他多说废话,借着学新招式的名头将他痛扁了一顿,扁完就差人继续密切关注徐晚瑜的动向。
结果一连两日都不见她出来,着人进去打探,方知道她被徐驰看管起来了。
一想到徐驰,宴瑾瞬间又沉下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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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淳又一次去徐晚瑜面前挑衅,然后,不可避免地又一次没能怼过她,只好气哄哄地跑来和母亲诉苦。
“你去惹她做甚?”周氏无奈叹了口气,轻拍女儿后背。
徐淳拧着手帕,瓷白小脸气鼓鼓的:“我就见不得她嚣张,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天天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徐淳听大哥的小厮瑞安说,她竟然连花楼都敢去逛!凭什么!太气人了!
但徐淳自然不能将心中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毕竟徐晚瑜的行为过于大逆不道。父亲没打死她,都算是轻的了。
周氏将女儿哄走后,慈爱温婉的面容逐渐卸下。
贴身嬷嬷蒋陈氏将周氏面前的凉茶换走,换上一杯热茶。
“燕翠,可安排妥当?”
蒋陈氏低眉答道:“夫人安心,驰哥儿与淳姐儿这回定能歇了心思。”
“但愿吧。”周氏从袖中取出佛珠,念了两句经文,“只能怪那孩子命不好,好端端非要跑出去。”
蒋陈氏一笑,应道:“可不是?咱们夫人宅心仁厚,出了那等丑事,也不过是将人发落到庄子上去。”
周氏掌心挂着佛珠,双手合十闭上眼。
她这回已是看在这丫头这些年还算令人放心的份上,留了情面。至于后续去了庄子后人会不会意外没了,就看这孩子自个儿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