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原因……
敖风转开眼,脸颊却忽然贴上温热柔软的掌心。重新抬眼,余枫已然近在咫尺。
她双手固定住他脑袋,秋水双眸严肃盯着他,“不许看别处,看着我的眼睛。”
余枫浑然不在意距离,,眯眼逐渐凑近,不放过他眼里任何可疑的痕迹。甚至敖风轻轻一动,都能感知到她鼻尖的触感。
温热呼吸纠缠,他脑海中仿佛打翻毛线团,乱哄哄的纠缠在一起,无法思考,更遑论她说的什么撒谎。
“嗯?”余枫按着他脸颊的双手一用力,催促他回答,“师尊快说,别想耍花样。”
她朱唇轻启,兰息喷拂,尽数没入敖风鼻腔,有些果子香,还有些花酿味道。
敖风凝着她张合的唇瓣,只觉脑海中醉酒般晕晕乎乎,想张口言语,却是不能。
撑在床榻的手缩紧,攥了一把被褥,好半晌回过点理智。
黑眸抬起,直直迎上余枫明目。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你留在恒心殿,想你平安,想你长生不老。”
余枫认真将他眼神看了又看,没有什么异常,方才松手,靠在床柱另一侧,重新拾起那本《人间散记》,随心翻着页。
“可是师尊有没有想过,你给我铺的‘道’,有时候并不是我想要的。”
余枫的比试就在次日下午。
有仙婢伺候着她洗漱一番,而后,她将身上的鲛人雪纱换下。
仙婢尝试阻止,“弟子大比真枪实剑,恐会受伤,还是穿着罢。”
但余枫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拦。
“在自家地盘上,伤不到哪儿去,再说,对比试的师兄姐们不公平。”
仙婢正忧愁如何跟敖风交代,余枫解腰带的手却忽而顿住。
“脱了好像确实不应该……”
仙婢心下暗道:终于想通了,脱了鲛人雪纱万一被伤到,跟你对手的人可就遭殃了。
紧接着却听余枫说,“师兄姐们素来让着我,怕我受伤,我若脱了这鲛人雪纱,师兄姐们与我对阵难免束手束脚,但若穿着,他们心知伤不到我,就可以大展拳脚。”
刚好对她增加实战经验有利。
遂,余枫又将腰带重新束上。
仙婢松口气,不管是什么缘由,只要余枫能老老实实穿着这鲛人雪纱就是万幸。
脚下踩祥云,余枫朝着弟子大比的擂台飞掠而去。
甫一落地,便见狄玉环打着哈欠经过树丛,从小路朝着后山方向而去。
“玉环师姐,你比完了吗?”
狄玉环似是没听到,继续朝前走。
树丛掩映,她纤细身影逐渐要消失在余枫视线当中。
“师姐,马上要开始了,我来的早还打算给你加油呢,你上哪儿去?”
余枫脚下轻点,运起几分灵力朝着狄玉环离去方向追去。
可不管她如何追,狄玉环总是能跟她拉开恰到好处的距离。
余枫不厌其烦的跟着,终于在后山一片空地前,狄玉环停了下来。
“师姐来这地方做什么?”余枫环顾四周,顺势将照雪剑从纳戒中掏了出来,剑不出鞘,寒气被锁在其中,只余枫握着剑的手微微冰凉。
狄玉环转过身来,冲着余枫咧嘴一笑,身上水波荡漾,她面容身形随着水波抖动,等水面平息,眼前的狄玉环俨然变成了个男子。
金黄色的长袍加身,腰间环佩叮当。
是余枫将将讨厌起的男子,那位重孙子公子。
重孙子公子抬手把玩着通体翠绿的玉如意,“影玉,可变化相貌身形,怎么样,本公子模仿你的那位师姐,是不是惟妙惟肖?”
“不过是我玩剩下的小把戏罢了,我早知道你不是师姐,师姐有的坐绝对不站着,有的躺绝对不坐着,可不会走这么远,还惟妙惟肖?”余枫轻嗤一声,抱剑环胸,“你在这儿?我师姐呢?”
重孙子公子冷哼一声双手负在身后,“放心,我没把你师姐怎么样……”
“那就行了,此番我就暂且不跟你计较,我还有比试,先走一步。”
余枫摆摆手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那位重孙子公子冷漠嚣张的嗓音。
“本公子让你走了吗?”
树丛中,陆续走出不少穿着金色服饰的诸天宗弟子,附和着那位重孙子公子,盯着余枫,发出阴险冷笑。
余枫浑不在意,落下握着照雪剑的手,上下打量那位重孙子公子,眉眼弯弯。
“你要在天地仙府闹事?”
“是又如何?”重孙子公子高抬下巴,“你那位好师尊不答应我祖爷爷提出的联姻便也罢了,竟还将他老人家打伤,今日,我便要在你身上一一讨回来!”
“我师尊做的事,你不找我师尊,却要我来偿还,你还真是胆小没种啊,诸天宗的人,都像你这般吗?”
话说的直白,还不是很气人。最气人的是余枫满脸认真,不掺杂分毫调侃。她是打心眼里这么认为的。
“我没种?!”重孙子公子被踩到痛处,当下跳脚指着余枫咒骂,“我没种也好过你跟你那师尊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不得人的勾当?”余枫握剑的手一紧,朝那重孙子公子提步走去,“我怎不知跟师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倒是说来我听听。”
她步伐很快,左右诸天宗弟子围拢过来,她也浑然不惧。
重孙子公子见人多势众没将她吓住,反倒心头有些没底。
复又想起那些个弟子看到比试名单暗自讨论:师妹修为不济,比试也不许带法宝,她该如何是好?
连同门弟子都如此说,证明眼前的女子也不过是被敖风宠大,娇纵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反观她身上,除却一把剑看起来像是个宝贝,也没什么其他法器。
左右手下挡在他面前,他心神瞬间一定,凝着余枫继续冷嗤。
“装傻充愣?天下谁人不知,你与敖风以师徒名义,却行那苟且之事!简直丢尽了正派仙门的脸面!”
“此等污言秽语,我实在不想经由我口吐出,只因你还在装无辜纯洁,更是令人作呕!若你今日好好给本公子磕头道个歉,再奉上法器财宝,本公子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便将你师徒二人污秽之事宣扬于……”
最后一个字还未吐出,余枫已然拔剑。
前方打手正要动作,却觉冰寒剑气迎面逼来,手脚倏然被冻成冰晶,半分动弹不得。
冰晶如蛇,迅速朝上攀爬,直至将那些人整个身子完全封存。
重孙子公子两眼瞬间睁圆,盯着余枫手中寒气如飘雪的长剑倒抽口凉气,“照雪剑?!他竟将这等宝器都予了你?!真是奸唔……”
铮的声剑刃归鞘,余枫一跃起身,将重孙子公子摁在身下,双手揪住他衣领,拳头如雨点,照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接二连三地落下。
“我打烂你这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师尊和善、光风霁月,那日留你一命,我余枫可没师尊那么好的脾气,今日便要你半条命,给你吃个教训!”
两手抬起左右开工,眨眼那位重孙子公子被打的面颊高肿。
“放肆!”
重孙子公子手中不知摸出个什么法器,明光忽闪,晃得余枫睁不开眼,只觉身下一空,那公子如游鱼溜走。
双目不能视物,却听得前方剑气破空,朝着她迎面刺来。
两仪殿,敖风散漫地坐在主位上,下首一边是广元,另一边则是那位诸天宗老祖。
他眼下口不能言,一手被纱布挂在胸前,两眼狠劲瞪着对面广元,嘴里牙掉了几颗,呜呜哇哇说着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清。
广元掏了掏耳朵。他不必听清,也知诸天宗的老祖在嚷嚷什么。
无非就是受了委屈要赔偿。
他抬眼看着对面诸天宗老祖,“宗主需明白,天灾,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谁也料不到那日会突降龙卷风不是?”
诸天宗老祖错愕的瞪圆两眼,敖风下的黑手,竟然被说成天灾?简直岂有此理!
旋即情绪更加激动,直接站起身呜哩哇啦嚷嚷起来,唾沫横飞。
“不过你别急,”广元视而不见,嘴上却笑着安抚他,“毕竟是在我天地仙府遭遇的天灾,我会给予宗主一些天材地宝作为补偿。”
那位老祖这才消停。
广元复又看向不耐烦手敲着桌案的敖风,“师祖意下如何?”
敖风轻敲桌面的手指倏然一顿,撩起眼皮睨着诸天宗老祖,“从来都只是本座问别人要财宝,还从未有人敢伸手问本座要的。”
他垂眼觑向诸天宗老祖另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是不是两只手都没了,你才能老实?”
诸天宗老祖喉头一噎,还未说什么,敖风突然神色一肃,身形忽而化风,朝着后山飞掠而去。
疾风狂涌,才将将复原的两仪殿瞬间被吹得七零八落。
广元坐在椅子上,看着坍塌的四壁,习以为常的端起身旁的茶盏浅饮一口。
准备将之放回原位,茶盏却在手中碎成两半,茶汤混着泡软的茶叶撒了他满身。
广元:……
后山,余枫一手持剑抵着重孙子公子脖颈,脚踩在他胸膛,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脸颊有些痒意,有温热的液体顺流而下。
余枫随手一擦,看着手背上擦开的大片血色,手中剑锋又往重孙子公子脖颈送近一分。
剑刃寒气四散,冰冷的雾气在重孙子公子面上弥漫开来,像冰原野兽舔舐他面庞。
“卑鄙小人!穿着鲛人雪纱跟人打,你胜之不武!”
重孙子公子现在已然面目全非,嘴角血流不止,牙似被打掉几颗,说话漏风,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你搞偷袭你不卑鄙?”
余枫踩着他胸膛的脚用上几分力,直踩得他闷哼不止,口中又溢出血来。
“再说我用了法衣又如何?不用把你说的多高尚,你并不是不想用,而是没有,方才那影玉我瞧见你就玩得很开心。”
“你……”重孙子公子气急败坏,用肿成一条缝的眼瞪她。
余枫用剑身拍了拍他脸颊,“我告诉你,我是喜欢师尊,但……”
不远处啪的声脆响,余枫瞬间警醒循声望去。
一截树枝掉落在地,两头翘起颤了颤,云白软靴跟着踩下,步伐略微踉跄,片刻稳住。
洁净无尘云染霞光长袍垂贴于身,袖角还勾着细细的树枝,随着那人动作前后轻晃。
敖风黑眸亮起两点明月,似有烟火在其中炸裂开来。
“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