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法忘怀

回澳洲疯了几天,带着行李又飞回了上海陪奶奶过年,叔叔来接的她,带了二堂弟前来帮她搬行李,西子的东西早就打包好寄回韩国了,来上海只是拿了一个小行李箱。

“表姐好啊……”好久没被人叫堂姐了,时隔很久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不习惯,而且堂弟变化也太大了吧,西子只是愣了一下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笑着应答:“好久不见啦,阿时!”

笑容下却藏着对突然拔高个子的表弟的惊惧,二堂弟元砚时只比西子小几个月,却比她高出好大一截,现在的初中生都这么离谱吗?就一年没见而已啊,怎么这么快就一米七了?不会我过个年回去后,李东赫也要比我高出一大截吧?

皮笑肉不笑的西子上车之后不再多话,基本上也是问一句答一句,亲戚家的人听说她休学去当什么练习生,其实非常的不赞同,西子第一次直面和家里不认同的长辈谈话,感受到压力巨大。

明明从机场回家的路才一个小时,怎么今天如此漫长……

叔叔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复又开口教育:“你这个年纪最重要的就是读书啊,你成绩这么好,以后读博出来找工作也好啊,唱歌什么的只是爱好,为什么非要辍学呢?”

“叔叔我......”西子想说点什么,但对方是长辈,好麻烦。她的表情一瞬间黯淡下来,悲伤地叹气,想要改变老一辈的人的想法好难啊……

叔叔本还想说点什么,最好劝她赶快放弃,自己想通了回来读书最好,但一开口就被副驾驶的元砚时打断了:“爸,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家爸妈都没说什么?”

这话不是一般的大胆,西子看堂弟的眼神都变了,佩服啊佩服,这只有大逆不道的亲儿子才说得出口吧,反正她不敢这样对叔叔这样说话,爸爸那边的亲戚都太严肃了,除了奶奶懂她。

啊......什么时候到家?想吃奶奶做的酱肘子了。

此话一出,成功地激怒了正在开车的叔叔,开着车呢,亲儿子这句话说得他好像是多管闲事呢,指着亲爹的鼻子骂,也就他元砚时能干出来的好事。

“你懂个屁!你看看人家西子,十几岁就保送名校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成绩我都没眼看,给你补习那么多钱补到狗肚子去了吗?”说起这件事他就来气,期末家长会他被多少个科任老师留下来过了,都和他说要多关注一下元砚时的成绩了,他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刚从公司回来,到学校就给他下面子,他那张老脸往哪搁啊?

老总的亲儿子考重点班倒数第一,说出来都笑死。

西子突然被cue到,表情也不太好,什么保送啊,只是拿了唱歌比赛的第一名加了分而已,要她自己考真不一定能上。

愈发心虚的西子往后缩,想躲到后备箱里逃离这个尴尬的局面。

“啊对对对.....”元砚时语气非常地敷衍,叔叔见骂也骂不动,要不是元西子还在这,真想把他手机给扔出去,不对,把人也扔在高速上,让他自己走回去算了。

当单身父亲真累,叔叔骂了几句就不说话了,一路表情深沉直至回家。

下了车之后,西子拉住元砚时的袖子和他亲口说了谢谢,记忆里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高出她半截,模样愈发清隽。西子和他说谢谢时还有些惊讶,不过西西表姐一直都这样啊。

“不客气,堂姐。”

“不用喊我'堂姐'啦,像小时候一样喊我西西就行啦!”西子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

说起来志晟也和阿时一般大吧,那在韩国天天拿着零食诱惑他喊自己怒那的自己不是欺负小孩子?

如果志晟都敢这么叫她的小名了,那群人立刻给她改绰号,讨厌鬼黄仁俊给她的号码备注是“西饼”,因为幸福西饼,无语。

思绪飘到好远好远的西子,元砚时喊了她好几句她才回神,“啊?阿时你说什么?”

呆愣愣反应慢一拍的西子太反差萌了,也不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怎么想得这么入迷。元砚时并没有问出来,转移了话题:“进去吃饭吧,奶奶在家呢。”

“啊!是哦!抱歉刚刚在想东西,那我们快进去,想吃酱肘子了.....”

怎么还和以前那样,时时刻刻围绕着吃饭,元砚时摇摇头苦笑,没变,是真的没有变。

西子把东西往客厅一放,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果然看见奶奶的背影,以及溢满香味的酱肘子,刚想偷偷靠近给她个惊喜,还差几步手便搭上她的肩膀时,老太太头也不回,不动声色地拿起勺子从锅里捞出热腾腾的肘子,西子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没骨气地吞了吞口水。到底是老太太警觉性太高,还是她太了解她这个孙女了呢?

“去把饭盛好,别想着吓唬我!”奶奶转过身瞪了她一眼,都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了,却不显老,活得像个刚半百的人一样,每天张罗着带小孩上声乐课,有空就和姐妹逛逛街,优雅时髦到老,说的就是她奶奶。

“知道了,您慢点!”西子生怕她哪里摔着了,明明眼睛就不太好了,就不爱戴眼睛,说是影响颜值。

老太太还没走到餐厅呢,就被叔叔拦了下来,“妈,都说我来就好了,你前几个月才从医院回来,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行!”叔叔的一向大嗓门,老太太瞒了西子好几个月呢,可全被这有孝心的大儿子给抖漏出来了。

西子盛饭的手一顿,接着下一秒叔叔的大嗓门再度响起:“妈你干嘛动手?我说错什么了?”

西子扑哧一笑,手一抖,饭全掉在案板上,shift!她的饭!

不该嘲笑别人的,会遭报应的。

已经打算下手抓饭了,旁边伸过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接过了她留下来的残局,“西西,你端碗出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为什么阿时喊她西西有一种他才是哥哥的感觉,但西子还是听话地收拾碗筷出去了。

一餐饭吃得她是满足极了,在韩国哪能吃到热量这么高的酱肘子啊,根本碰都不敢碰,体重达到上限绝对一顿骂,管你是不是公开练习生呢。

“跟个饿死鬼一样,吃三碗饭?!!!”老太太知道孙女能吃,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能吃,还想再装一碗饭的西子埋头吃着青菜,不敢说话,场面有一两分钟的寂静,坐在一旁的叔叔出来打圆场,“哎呀,妈,西子这个年龄段就是要多吃一点啊,多吃才能长高啊,元砚时小时候不也吃得很多,小胖子那样,现在还不是长这么高了。”

老太太出于多年的职业道德,把身材管理这部分刻烟吸肺,养生大法很早就提上行程了所以他们家的人很少有中年发福的迹象。

老太太狐疑地往他们两个小辈身上瞟,行吧,身高也很重要,苗条也很重要。

结束晚饭之后,西子想帮忙没帮成,被奶奶赶出了厨房,叔叔要在家留几天,元砚时当然要留在老家,还没等她和奶奶说几句知心话,就被叔叔交付了一项重要使命,帮元砚时补习。可西子好久都没碰过教材书了,哪记得这么多啊,只好翻出自己以前记的满满当当的笔记恶补了一晚上才好意思教别人。

第二天叔叔拖着老太太复查去了,留下他们两个在家里,上海地处低纬地区,不常下雪,回想起上一次的暴雪还是在08年,那是一年满目飘扬的白旗和寒冷刺骨皑皑白雪的一年,她睫毛微颤,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晕染出水墨的痕迹。

元砚时心思不在寒假作业上,支着下巴在发呆,看着窗外的槐树也想起了某个人。

外面下着小雨,风吹起枝桠,只一点黄绿在风中晃动着。他年纪不大,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随意中流露出散漫,小时候还肉肉的脸,现在已被少年人的锋利所代替,只有一个酒窝,但笑起来极度迷人。雨滴打在玻璃窗上映出的那张颇具个人特色的眉梢上,不过一会,只隐隐绰绰能看清他的轮廓。

“下雨了欸.....“似乎是发呆状态无意识的讲话,可旁边那人却迟迟不出声,元砚时觉得奇怪,转头瞧她,西子只是不说话,顺着脆弱的眼神看向书上的内容,心下了然,伸出手挡住了她的视线,语气中带着点不应该是这个年龄段男孩子的撒娇:“西西堂姐,不是要教我做题嘛,怎么自己发呆了啊?”

西子缓过神来,低头一看才发现刚刚不知道写了什么鬼画符在草稿纸上,暗叫不好,清了清嗓子打算继续教,却被抽走了手上的书,换了一本塞进她手里,元砚时翻开数学作业,一片空白,西子随便翻了翻,好家伙,是一道题都没做啊。

小狐狸元砚时笑眯眯回答:“做这个,数学堂姐你不是很擅长嘛?先从擅长的下手吧。”

“还好吧,但我这么久没做过题了,可能教的不太对.....“西子实在没底气教元砚时,总感觉阿时长高了之后他才是大哥,最近和他说话心里都怪怪的,想起以前那么可爱的一个小胖子竟然变成了一个大帅哥,还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心里就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欣慰也有,但就是很别扭啊......

元砚时却丝毫不担心,笑意更甚,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小本,“没关系的啦,我有全套答案噢!“

有答案你还让我教,直接抄答案不香吗?

不过这话西子没说出口,作为一个合格的补习老师是不能说这种话的,于是挽好头发继续看题。

西子教得很认真,元砚时也听得很认真,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两小时,讲得她口都干了,让他慢慢做,自己去楼下拿喝的。倒了一杯温开水慢慢地喝,不想那么快上去面对还有大半本的数学题,磨磨蹭蹭地在客厅里摸东摸西。昨天回来的晚,还没好好在客厅呆一会就被赶上楼睡觉了。

一年没回来,还是像记忆里那样没有变,只不过墙角的绿植换了一株,书架上的乐理书以及相册本都还放在触手可及的行列中,西子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温开水,指尖拂过册子,抽出了一本贴满了贴纸的旧相册,翻开第一页便是六岁的西子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的合照,槐树下的两个小孩笑容极为灿烂,小手拉小手,看起来关系极为要好,事实上就是那样。

西子看着相册,露出了怀念的表情,那时候真好啊。

又翻开几本相册,掐好时间放回原处,西子拿着保温杯上去继续补习了,一开门便看见阿时倒在床上玩手机的样子,见她进来才翻身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西子没忍住上去帮他理了理,阿时就那样坐着不动,让西子给他梳头发。

“你房间怎么一把梳子也没有啊?你是不是不梳头发的?”西子不小心扯断了几根,太多结了,原本就是自然卷,现在成了自然卷结了。

像小时候那样,缺少母亲陪伴的元砚时,特别喜欢寒暑假才回来的表姐,堂姐小小个的,长得像年画娃娃似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心地也是特别善良。

“堂姐,我都做完啦。”

所以不用担心,我有好好照顾自己的。

“那我看看哈。”西子拿出答案对了对,竟然全对,而且还坐了超出布置的范围,阿时不是考倒数第一吗?按理说九科都差,数学考十几分,不应该会做这几道题啊?可答案在我这里啊,难道是?

西子转头严肃地瞪他,“你是不是抄答案了?不是说了不会可以问我吗?”

“没有啊,我是自己做的。”

阿时见她不相信自己,语气也开始变得委屈巴巴,桃花眼染上阴翳显得愈发可怜,让西子有些尴尬,“那你证明下自己,把这几道题做一下,我就相信你!”这什么教小孩的语气,阿时会不会站起来打她一顿?自我感觉装长辈有些太过了的西子表面上还在硬撑,气势不能输!

元砚时笑意淡了一些,站起来拿着本子看了几眼题干,连草稿都没打,直接就写了下来,行云流水的字迹和之前摆烂的字迹明显不同,似乎是撕开了伪装了很久的真实面目,完整地呈现给西子看。

“你会做啊,为什么要考倒数啊?”西子狠狠地不理解了。

元砚时“啊“了一声,恍然大悟般咧开嘴角,”因为,想让我爸不好过啊?“

这是什么人才?这是什么大神才有资格说得出的话,曾经全校第一控分控到重点班倒数第一,不多不少,正好比倒数第一多个几十分,差一点点从重点班掉出来。上一次西子听见这么猖狂的话还是裕敏说”因为S.M.多帅哥美女啊,所以我就来了。“周六选秀多难啊,她一次就过了。

她周围真的好多人才,一整个大救命!

“为什么啊?”西子弱弱开口,她挺不明白的。但阿时依旧笑着不说话,西子隐隐约约是知道答案的,所以她问了出来:“是因为婶婶吗?”

这才让阿时的表情有一丝丝的裂痕,他故作轻松的笑着说:“是啊,他敢欺负我妈,我就也让他不好过。”

西子不好干涉别人家的事情,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几个月的表弟,憋了很久才想出一句话:“阿时,人生是你自己的......“后半句被吞咽进喉咙里,点到即止即可。

过了不到一星期,叔叔他们因为阿时开学要回去了,西子没那么快回韩国,她在这里还有没做完的事,临走前阿时抱了抱她,能看得出来他很不舍得,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年少的小伙伴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各奔东西,或许下一次见面要很久以后了。

他们走了以后,家里就剩奶奶和她了,越接近那天,家里的气氛越沉闷,一天天的雨势不减反增,到前一天,地上都是湿漉漉的,而院子里的那棵槐树开出了新年的第一枝绿芽。

“你爷爷以前经常抱你爬树,你还记得吗?”奶奶抚上院中槐树树干,看着那些曾经的痕迹陷进了回忆里。

“记得啊,这颗树怎么就这么高了?”

她走到那棵槐树下,树要比她高好多好多,记忆里还是那棵小树,现在双手都抱不住了。

西子抬头看向那参天大树,密密麻麻的童年记忆从记忆深处慢慢攀爬上来,幼时她贪玩,凭借着不怕死的精神总爬树,站在树上能看得更高更远,把田野景色一览无余地全收进眼里。

那时候爷爷身体还强健,抱着她下地砍树,她也乖,坐在树桩上等着爷爷做完事抱她回去吃饭,那时太小,他的音容笑貌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手掌心有道疤,是十几岁留下的,他不喜欢刮胡子,亲她的脸颊时会很刺,他一手撑起了整个家,身量却不太高,但骨子里带着坚毅勇敢,眉眼里总带着严肃,在遇到奶奶之后,才经常露出笑容,还把十几年的烟瘾戒掉了,还有好多好多......

她怎么会忘记啊?

所有的感情都糅杂在一起,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倒不如缄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回老家拜年的时候去我太奶奶家里拜年,我就站在她面前,她都不认识我了,说是眼睛看不见了,听也听不太清了,那一刻真的眼睛都热了,但却不敢在老人家面前哭,拜完年后躲在房间里哭了好久好久。

就是感觉很心酸很悲哀,明明前年身体还很强健的,摔了一跤后身体就不太行了,虽然没有亲奶奶这么亲,但好歹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小时候也对我很好。

真的就是,你站在她面前,她都认不出来你是谁,还问你的名字,说很像她曾孙女,那一刻真的好伤心,现在想起来都还会想哭。

因为过年的这个遭遇就想着把西子的亲情线和友情线都完善一下,怎么说,她之后会离开公司的,因为某种原因,公司把她放走了,隔了很久才重新回来,这也是西子一个成长的经历吧。

人总是会在痛与苦之中快速成长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