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四

复左宫保 同治三年五月初四日

金陵之贼,援绝而粮未尽,坚忍似更胜于九江之林启容、安庆之叶芸来,竟不知何日始是了义。东坝、句容、金坛,苏军业已接防,鲍军各营先后拔至芜湖,定于五月六日自芜湖起行,本月必可到江。接读大疏,请简厚庵督江西、皖南军务,克庵帮办,业奉俞允。敝处所派援江三军,春霆本系厚帅旧部,周、金在迪庵处。亦夙有事厚如事迪之谊,必可联络一气,指麾如意。惟厚庵素不顾改统陆师,若先商后奏,未必允从,此则恩命先下,无可诿谢。黄翼升已将抵金陵,已飞缄催厚庵迅速西上矣。

湖北之贼尚盘踞于汉、德、安陆之间,二十一日副都统舒保在德安阵亡,亦马队多年名将,贼焰必且益炽。严中丞以道员降补,义渠暂署鄂抚,与官帅以水济水,诸将毫无忌惮。弟既虑发捻之长驱东下,亦未尝不忧鄂军之不振、鄂民之不堪命也。

驱贼入粤,诚为非计,然入湘入鄂,为祸更烈,盖亦两害相形,姑取其轻之意。特恐贼不受驱,且孱将赢卒反为群贼所驱耳。开岁以来,满拟甲子景运,扫除氛祲,不意苏、浙之逆萃于江西,秦、豫之贼盛于江北,世变相寻,乃未知所终极。而贱驱孱弱,然如八九十人,万无可肩此巨任之理。诸关廑注,顺报一二。

复李宫保 同治三年五月初六日

江西陈、汪一股尚盘踞铅山一带,侍逆大股已由建昌东破宜黄、崇仁,直逼樟树,省垣戒严。敝处咨杨、鲍、周三军门赴援,不知赶得及否。省城三标,沈中丞操练有素,又新调万泰带浔兵入省,助守根本之地,不至动摇。所虑窜渡赣江以西,由瑞、临而出湘、鄂,三省皆震耳。鄙意欲求尊处拨兵替守溧水、高淳、建平三城,腾出敝处三小枝,北则防守桐、舒、无、庐等邑,南则防守饶、景、湖口等处。如蒙惠允,即请一面函覆,一面拨兵前来,至感!至祷!上海劝捐,国藩亦知其难,惟敝处饷源一一为阁下所深知,江西一片贼氛,平分半厘,四月不满二万,五月以后,尤不堪问,湖南、广东两省之厘不及七万,江、楚两局盐皆不销,皖厘亦因盐滞而大减。反覆思维,除却苏、沪捐、厘二宗,别无可借之筹。以贵部之屡立奇功,振兴全局,鄙人断无瘠苏军以肥皖军之意,此心应为吴中所共亮。然值此山穷水尽之候,又焉能不为将伯之呼?每月八万之索,尚求大力玉成,不必谓各局卡向隶苏军者,概不得分拨敝处也。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三年五月初八日

金陵围师相持如故,城贼援尽而粮未绝,其坚忍似更胜于九江之林启容、安庆之叶芸来。舍沅弟百计俱穷,饷项弥绌,又畏师老之讥,怀抱郁郁,肝脾受病,亦惟多方宽譬,徐待瓜熟之候而已。湖北之贼虽昌言东援金陵,而尚徘徊于汉、黄、安陆境内,舒都护保于四月二十一日在德安阵亡,盖亦马队名将,官帅倚之为长城者。如久不驱除出境,虽皖北得暂纾一日之难,而鄂民实不堪命,武汉亦恐警急。

侍逆入江西后,于十六七日一攻抚州,既不得逞,即东窜建昌,二十二日破万年桥一卡,二十六七日连陷宜黄、崇仁,前锋已逼樟树,省垣戒严。敝处所派援江之师,鲍、周、金三军共二万四千人,鲍军甫于五月六日自芜湖起行,周军由祁门、景、饶买舟而上。计到防过迟,侍逆已渡赣江而西,先犯瑞、临,烽火达于吾湘矣。厚庵奉命督办江西军务,鄙人方忻鲍、周诸军得所依托,而厚庵函咨,不欲去水登陆,请敝处代为疏辞。国藩虽复函敦劝,尚未知渠肯幡然应诏,慷慨西征否。兹将拙函钞呈台览。群寇回粤,本在意中,然使江西先受其毒,则粤祸或可少赊。以仆与沈中丞水火而召寇,则阁下与寄帅和衷,或可销患无形,亦其理也。多口之增,诚不能无介介于怀,然祸福在天,毁誉在人,自有彼巨囊者主之,至于理之是非,情之顺逆,吾辈犹可勉自主持,且当忍耐办去。所进于左右者,始终以躁急为戒而已。

复马榖山 同治三年五月十三日

厘卡委员,贤者本不易得,然州县掣卡员之肘,则卡员尤易见过,虽优者亦谤议繁兴,而劣者尤无论已。从前左佐骆公在湖南,胡公在湖北,其于厘务,皆抑牧令而庇卡员,每有印、委牴牾之案,辄将州县撤委。其时骆、胡所用皆湖南之绅士,故湖南有绅大于官之谣,胡帅有袒护同乡之议。然两省厘金之旺,实由于此。盖印官掣卡员之肘则有余,卡员掣印官之肘则万万不能也。

江西历用佐杂为卡员,其势不敌印官远甚。去年弟欲稍变此风,从皖派去卡员若干人,其后吉安、饶州、抚州、萍乡等处,印官皆与卡员不和,每称卡员苛索商民,抽厘太重,上告抚藩,下告绅董,以致卡员动多怨讟,而商民遂大长刁风。闹卡之案迭出,而弟与沈中丞之隙亦自此深矣。

皖省向无此风气,今年正月望江、周令面禀,该县坐厘太重,请弟以访札饬会议核减,弟如所请行之。厥后询之高守,则去年本与周令面商办定者,周令又思见好商民而求弟。章委员应暂缓撤,如速撤则须并撤易令。谨将弟所阅历及办厘机宜附陈一二。

复李宫保 同治三年五月十五日

接奉惠书,具悉一切。承许以令弟酌带数将于七月中旬会攻金陵,总揽全局,相维相助,感仰无既。是日恰奉初九日寄谕,饬尊处派人酌带炮队会攻金陵,并有大纛亲莅之命,不揣冒昧,特备咨请阁下亲至金陵会剿,并请不待长兴克复,亦不俟七月中旬,即日遄发,雷轰电掣,总以六月初间赶到为妙。

洪酋坚忍异常,援尽而粮未绝。舍弟掘地洞十余处,志在拼命一攻。此等百战悍贼,岂地洞所能奏功?若以开花炮与地洞同时并举,而辅以尊处洋枪骁悍之队,当可济事。闻地洞定于六月初告成,国藩嘱其少待旬日,以俟雄师之至。

舍弟所部诸将,素知阁下与贱兄弟至交多年,无不欣望大旆之西来,而所疑畏者亦有两端:一则东军富而西军贫,恐相形之下,士气消沮;一则东军屡立奇功,意气较盛,恐平时致生诟谇,城下之日,或争财物。请阁下与舍沅弟将此两层预为调停,如放饷之期,能两军普律匀放,更可翕和无间。先此函恳,即日专疏具奏,再行知照。

江西之贼,侍逆分踞南丰、崇仁两邑,而分布抚、建境内,听、康等党尚在铅山一带。厚庵新授陕甘总督,留办江西军务,即日挟鲍军西行,由瑞、临、樟树下手。有此大枝劲旅,当足了之。

湖北之贼,不久必东入皖境。自英、霍以至扬防,无一支游击之师,深可危虑。阁下会克金陵后,尚烦调派熊罴大队渡江西迈,一救珂乡水深火热之民。苏、皖分闱,鄙人亦力主此议,请即拟一会奏疏稿,由敝处拜发可也。

复毛寄云制军 同治三年五月二十三日

接到四月二十四日赐缄,敬悉一切。猥以贱恙,上劳垂廑。弟病在心肝两家血亏,非键户静坐、谢弃万缘不能调摄。世变方殷,安得如许暇日,抽此闲身,独为幸民?而不知者又疑专为与时贤龃龉,引疾于此而激撼于彼,是尤为有识所笑。顷已具疏销假,力疾视事,究之精销力疲,多卧而少行立,书牍如山,动多废阁,实已不复堪此巨任矣。

金陵首逆,顽抗如故。本无粮尽确耗,城中麦熟,又足苟延数月。舍弟焦劳致疾,内病肝脾,外发湿毒。饷项奇绌,时时有饥溃之虞。寄谕叠次催促,顷奏请少泉中丞前来会剿,另牍咨达冰案。

粤东穷窘至此,实非意想所及。然秕政污俗,渐渍日久,而必使善者承其灾。高天藐藐,诚非人世所能推测,如天理惠迪之常犹可凭依,则阁下与筠帅之竭力维持,当自有化险为夷、嘘枯回生之一日。

目下江西群贼,朝命派杨厚庵制军督办,敝处派鲍、周、金三军援剿,既以全力保江,而即以保鄂之南境、湘之东境。驱贼入闽入粤,本属意中之事,然杨、鲍既可援江、援湘,亦即可以援粤,且视寇氛所至,事变所迁,再行筹商。

秦中发捻入鄂,已成流贼行径。官相劾去郑公,虽上下同为一快,然鄂军枵伪日甚,断非一时所能挽回。兵愈多而饷愈绌,江、湘、皖、吴、秦、豫,皆视鄂之安危以为安危。鄙人隐忧,惟此为最大耳。

文孙殇亡,自是情怀难遣,然弟亦并未抱孙,而年来骨肉哀感之事,层见迭出,以精力陨乏,亦遂强自排释,漠然若托于庄周、刘伶之徒者。愿阁下无过郁郁。至祷,至祷!

复金可亭 同治三年五月二十九日

来示多箴规之辞,感激无已。年来忝窃高位,饱聆誉言,虽同年至亲如寄云、筠仙辈,亦但有赞美而无针砭,大有独夫之象,可为悚惶!惟自知之明尚未尽泯,不敢因幸获之战功、倘来之虚名,遂自忘其鄙陋,此差可为故人告者。然辖境太广,统军太多,责任太重,才力太绌,正不知以何日颠蹶,以何事取戾。万一金陵克复,拟即引退,避贤者路。非爱惜微名而求自金也,实自度精神不复堪此繁剧也。记阁下曾言,黄陂人心未平,乱端未已,非可遽谋安居。今年珂乡蹂躏特甚,先见这明,洞若观火,而郧郡亦凋残几遍,不知瀛眷果择避何所?豫省究可久居否?鄂中兵事散漫,似难遽就整饬,是尤数省安危所系也,思之怅然!

复郭意城 同治三年五月三十日

舍沅弟金陵围师所掘地道,尽被该逆由内凿出,隧而相见,劳而无功。舍弟智力俱穷,适值寄谕迭催少泉中丞亲来会剿,国藩因叠次函咨请之,舍弟亦屡函速之。二十二、二十七日两次奏催疏稿,均达次帅处。顷接少泉咨,言炮队尚须教练,似六、七月尚不能遽来。饷需奇绌如此,深恐又生他变,焦灼之情,有逾昔岁。

周厚斋以二十二日入江西,春霆亦单舸入省,计二十四、五可到,其全队由九江、瑞、临进兵,既保赣江以西,亦兼顾鄂之南境、湘之东境。吾乡浏、醴防兵,或可少节糜费。厚庵交替水师事务,定于二十五日起程赴江。侍逆及听、康诸酋实散漫无远志,若杨、鲍剿办,定可纷纷逃散,尚不能如石逆由宝庆窜粤时之整齐也。

鄂中发捻,徘徊于黄、孝、麻城之交,若深怜我英、霍、潜、太、桐城之无备,而不欲迫我于危者。狗党数酋均有投诚之说,密约刘维桢前往定议。维桢者,狗部一酋,十一年德安投诚,蒋之纯用其计以破黄州者也。发逆若果投诚,则群捻必不久扰滨江各属,而敝处之患或可以少纾。其滨淮各属,僧邸即日将抵三河尖,陈国瑞将抵正阳关,应足以遏寇氛。李廷璋之贤,久闻希庵谈及。俊臣与玉班昆季及刘晓沧、王永章俱属缓急可恃,吾乡似不甚空虚。黄伯海究竟何如?便中敬求详示。麓溪辞湘潭一席,抚署如何批答?捐厘本易于丛怨,久任尤非所宜。然湘潭为东征大宗,此间凝望,切于乳哺,又虞继之者益难为工也。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三年六月初三日

此间近状,金陵洪、李诸酋顽抗如故。舍弟焦愤异常,江西之贼,侍逆盘踞于宜、崇、南丰,康、听诸逆蔓延于金溪、东乡一带。厚庵率鲍军入江,由瑞州、临江进兵,先保赣江以西,兼顾鄂之南境、湘之东境。以理卜之,江西当可速靖。然使坚踞数城,旷日不下,则虽精兵云集,亦无如何。鲍部昔攻休宁、青阳,盖亦顿兵数月,虽能举之,又难以臆计也。

鄂贼徘徊于孝感、黄麻,皖北空虚,处处可虑。幸僧邸将至三河尖,陈国瑞一军将至正阳关,均系老于剿捻之营。而发逆四眼狗之党又纷纷相率投诚,或不至长驱东下,援救金陵。

承示别纸所询,此古今难判昏晓之事。鄙人半生与世龂龂,所争大率在是。盖大非易辨,似是之非难辨。窃谓居高位者以知人、晓事二者为职。知人诚不易学,晓事则可以阅历黾勉得之。晓事则无论同己异己,均可徐徐开悟,以冀和衷;不晓事则挟私固谬,秉公亦谬;小人固谬,君子亦谬;乡原固谬,狂狷亦谬。重以不知人,则终古相背而驰,决非和协之理。故恒言皆以分别君子小人为要,而鄙论则谓天下无一成不变之君子,无一成不变之小人。今日能知人,能晓事,则为君子;明日不知人,不晓事,即为小人。寅刻公正光明,则为君子,卯刻偏私晻暧,即为小人。故群誉群毁之所在,下走常穆然深念,不敢附和。阁下之于某公,亦不随曹好为推移,得毋有类于此乎?

复左宫保 同治三年七月初二日

金陵复后,弟以六月二十五日至江宁,将士积劳过久,人人思归。城内自伪宫逆府以及民房,悉付一炷。据伪忠王供,湖州、广德之贼均可不击自退,江西伪侍王一股,渠与订有成约,三、四、五、六等月皆在江西掳粮,以饱侍王之党,一至八月即回皖南,掳宁国各属之粮,内外力战,运济金陵。今金陵既破,侍逆等如何定计,忠亦不能知,但力劝官兵不宜专杀两广人,致粤贼心愈固结,军事仍无了日等语。俟各供取定,即当正法,仿陈玉成、石开达之例,传首各省。

江西兵逾七万,以剿现有之贼,当不甚难。再加湖州、广德二股,则贼势浩大,剿办尚无把握。研香之险诈与否,尚不深知,观其前后禀报,战守要非能手,而矜诩未免太过。厚庵就弟索取希庵旧部,除成大吉久回鄂省外,如萧、蒋、金、毛等部,弟概举以畀之,无所惜。金观察之能否大有为,不敢知。此外,则皆难当大敌。成军于鄂省为巨擘,近日屡为捻匪围困,岌岌难以自存。此外,则更无一旅可恃。官、唐似均难振作,未知新任吴中丞复何如耳。

弟精力日颓,说话逾二十句,辄蹇涩而气不能续。此间善后事宜,百绪繁兴,殊非孱躯所能胜任,如何!如何l

复李宫保 同治三年七月初二日

金陵克复,国藩以六月二十五日东来,省视诸将憔悴可怜之色,几乎不可辨识。盖自六月初一日以至十六,昼夜苦攻,曾无片刻少休,而四方各营并出,行队至钟山一隅,别无帐棚可支,日晒夜露,全无遮蔽。自舍沅弟暨各将领皆出入地洞之中,故形色迥变。舍弟熟毒久不愈,其克城首功之李臣典,竟以积劳,一病不起,盖与程学启同一,可敬可悯。此城虽以力争得之,而将士劳苦过甚,乃亦若生摘之果,不适于口。城中伪宫贼馆以及民居,概付一炷,百物荡尽,而群尸山积,善后事宜,竟不知如何下手。据伪忠王供称,侍逆之盘踞崇、宜等处,系渠与之约定,三、四、五、六等月则掳江西之粮,以饱侍逆等股之贼。今金陵既克,侍逆等之去向不可知,惟劝官军不宜多杀两广人,恐粤贼势孤而心愈固结,则军事仍无了日等语。拟日内即行正法,仿陈、石二逆之例,传首各省,以快人心。国藩与舍弟粗商一切,仍回安庆,至八九月再来。湖北之贼,尚在黄冈、麻城一带,不久终当入皖。拟请雄师北渡,肃清淮南北各属,以保珂乡,亦即以卫苏疆。一至淮北,湘勇远不如淮勇也。

致马榖山何小宋 同治三年七月初九日

顷接富将军咨,贱兄弟谬膺褒封,而弟二十三日之批折与普赏之恩旨,尚未接到,似闻得五等者尚少,下走借人之力,翻得上赏,寸心深抱不安。篪轩方伯尚未来省,善后事宜极难措手。邢晓庄观察朴实忠厚,而才调较短耳,亦重听,难期振作。本拟专察甄别,以所居尚系闲曹,故未遽发。今江宁善后局务繁剧异常,请阁下告知邢君,即可引疾告退。弟当奏保一员,先署斯缺,速办善后诸务。

致黄南坡 同治三年七月初九日

金陵克复,多蒙阁下竭力经营,梓乡诸君子垂情扶助,每于艰难绝续之交,得东征局饷弥缝补救,俾免决裂,感赖实深。弟以二十三日东来江宁,浩劫余灰,目不忍睹。贱兄弟猥膺懋赏,而同事诸公尚多向隅,寸心深抱不安。儿子纪鸿学术浅陋,而舍弟欲令其回省乡试,特令寓居尊处,务恳随时指示。第一不宜与州县来往,无送条子,以息物议,减省应酬,谦谨自持。均望事事启迪,不胜铭感。

复马榖山 同治三年七月二十二日

国朝酬庸之典,此次最为优渥。而寒门兄弟,同膺非分,尤为梦想所不到。感涕旁皇,何以克称?金陵善后事宜,百绪繁兴,粗举大纲,令舍弟暂为经理。弟即二十日买舟旋皖,途次将江西讼案折稿核改拜发,月杪或可抵省。江宁巡道一缺,弟意中尚无堪保实缺之人,只可派员署理。邢道暂缓开缺,即如来示办理。

复郭意城 同治三年七月二十四日

金陵行次接奉惠书,猥以江宁告克,远劳笺贺。以阁下关注之殷,补助之厚,其为欢欣,有过于身亲其事者。惟追思同袍诸君,或百战功高而蚤薶黄壤,或患难与共而中更差池,或出死力相扶而闻望不彰,而贱兄弟独遭逢际会,同膺上赏,感涕之余,弥增惭悚!

鄙人在金陵小住二十余日,苦热相困,营中又无办公之地,酬应纷繁。二十日登舟西上,回安庆料理月余,再至江宁筹办善后事宜。舍弟一军定拟裁撤一半,片稿钞阅。饷顷奇绌,乃为近年所未有。东征局裁撤之议,尚须俟之冬间。八、九两月,务求多解一二万。至祷!至祷!康逆在许湾,仿舍弟守雨花之例,七十垒之外,包以长围,固以深濠。不意为鲍公所破,无一得脱。此处得手,三县相继克复。听逆率六万人投诚,江西当可指日肃。清,吾乡东顾无忧。畇荄之去留,一听尊裁可也。

复彭宫保 同治三年七月二十五日

接二十一夜惠书,猥以贱兄弟谬膺懋赏,远劳奖饰,愧悚曷任!此军之兴,同袍诸君千磨百折,零落将尽。惟吾辈数人仅存,而酬庸旷典,乃独寒门先邀异数,实乖鄙人之初志,弥伤已逝之忠魂。往昔患难相从,为日最久者,惟阁下与次青情谊最挚。今不才幸了初愿,膺此殊荣,所负者惟愧对次青,而于阁下亦钦钦怀歉,不能自已。

在金陵小住二十余日,十九日登舟西上,月杪当抵安庆。务望阁下迅速来皖,一倾难言之隐。阁下志抗浮云,敝蹝轩冕,十年前已深知雅尚。待大局初定,长江水师位置就绪,即听阁下长揖还山,并将范少伯之高风代为详奏,断不强为羁留,致负宿约。国藩经手各件,首尾繁多,稍俟料简有方,亦引疾闲居,决不饕情富贵,溺而不返,致负忧劳殉节诸友。

复郭意城 同治三年八月十六日

连接七月二十四、六日惠缄,敬悉一切。猥以寒门叠邀异数,远辱庆誉。非常之荣,而以碌碌者当之,恐塞翁不以为福,而候人转以为讥。若果薄海息兵,戍卒归农,然后举樽相庆,斯真乐耳。

湖州、广德于七月二十六日、二十九日克复,余贼窜匿徽、浙山中,不久必至江西。此股颇甚狼狈,当不似听、康、侍、陪等酋之整齐难制。第贼虽无能为役,而官兵之果足制贼者,亦不数数觏也。新疆连陷三城,厚庵奉旨,谆催速赴甘肃,势难久留江楚。春霆归心箭激,江西全境肃清,亦难须臾淹留。舍沅弟肝郁未舒,湿毒如旧,梦寐思归,迫不可遏。刘南云病甚沉笃,难期速痊。万一兵事更有反复,后患仍未可量。

粤东兵单饷绌,深可危虑。吾湘兵力远胜于粤,然贼所欲甘心者,不在粤而在湘。若能留杨、鲍诸公与侍、堵、康、陪等周旋于江、闽、楚、越之交,或易为力,而无如不能也。停止粤厘一疏,谕旨仍令照旧征收,然粤东事棘,必应多留以支本省之饷,即日当函商寄、筠两帅耳。

致李筱泉 同治三年八月十八日

各路军营免办报销,近日皇恩浩荡,此旨尤为出人意表。敝处头批报销虽已入奏,尚未了结,二三批及十年以后各案全未办动。闻此恩旨,直如罪人遇赦,大病将愈,感激涕零。因阁下经手多年,特将部文行知,以慰廑念。此外难了之事,则募勇太多,遣散极不易易。欠饷已逾五百余万,一日不遣,愈欠愈多,思之可惧。少泉淮勇欠饷尚少。惟战争之兴未阑,而应防之患尚多,势难遽遣粤东厘金。敝处奏请停止,不特以践夙诺,亦因本省兵事方殷,非此不足以支持。乃圣恩优渥,仍令收解,敝处弥增惭愧。将来或本省与两江各分其半,候与寄帅商定,再行复奏。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三年八月十九日

此间自金陵克复,湖州、广德相继而下,耳中所闻,无非吉语,纸上所见,无非谀词。然前此侍、陪、康诸逆,即将由江入闽入粤,目下堵、祐诸逆,又将由徽入江入粤,皆将为棠疆之累。惟群贼所甘心者,实不在粤而在楚,而三江两湖之贼,又实不愿从诸酋还粤,此情事之的然者,当非广东不解之祸。江、席诸军已抵赣南,似可由尊处奏调援粤,但苦俱不得力。王钤峰略胜一筹。亦惜全系新营。此外则皆须留江西之南路,鲍、刘则防江西之北路,御浙皖之续股。厚庵则以回疆连陷三城,奉旨谆催赴甘肃新任。欲为尊处请将调兵,殊难应手。

土苴视粤之说,鄙人亦无是心,然莫能辞矣。停止粤厘一疏,谕旨尚未允准。此时本省三成,万不敷用,请阁下与寄帅商酌,江、粤各分一半,俟一二月后,彼此再行奏明。厘税加中额四名,或可间执阻挠者之口,而稍见踊跃。人谓粤东昔年办捐,始终未奏奖一次,欲阁下追奖旧捐而新捐乃旺,信否?

国藩在金陵不及一月,七月杪乃回安庆,九月初再赴江宁。舍沅弟之病迄未痊愈,功成名立,异数殊恩,而肝疾犹郁郁未已,真有如退之所云“余澜怒不已,喧聒鸣瓮盎”者。众情激撞,触绪增懊。计阁下与沅弟之褊衷,皆将与天地无终极,视鄙人昔岁,殆不多让也。盍一稍纾怀抱,一脱桎梏乎?

致李宫保 同治三年九月初四日

自七月二十八日回皖,俗务纷集,稍疏音敬。顷以九月朔日买舟东下,回驻金陵。上游军事,湖州、广德之贼由徽境入江者,据报实止数千,而由歙县、开、遂之交逸出者,闻尚有二三万。春霆、克庵等军俱迎剿于抚、建、广、信等属,此外兜剿跟追之军尚多,此股当不足虑。南路侍、康等股,其志在湘而不在粤。然粤太空虚,自南康往者已抵仁化。彼中兵饷两绌,深为可虞。敝处停止粤厘请还本省一疏,未蒙俞允。业经飞函分致筠仙与令兄小泉,请本省与敞处各支其半。又檄周厚斋军门由赣援粤。如果大股深入,半厘尚不足济粤之穷,周军亦不足解其难也。鄙人与寄、筠、筱三公皆有休戚相关之谊,又曾用粤饷二年,当别谋所以拯之。道远力不能遽及,歉悚无已。

皖北英、霍之贼,已派金陵刘南云等万人赴英,钧、隍、训字等营八千人赴霍,应足遏其东趋。惟湘勇强弩之末,锐气全销,力不足以制捻,将来戡定两淮,必须贵部淮勇任之。国藩蚤持此议,幸阁下为证成此言。兵端未息,自须培养朝气,涤除暮气。淮勇气方强盛,必不宜裁,而湘勇则宜多裁速裁。顷舍弟沅甫部下已裁撤万人。国藩拟于今冬明春共撤四五万人,但苦欠饷无着。前札刘、丁、潘、钱诸君等捐八十万金,又欲与阁下商拨苏、沪厘金三成。厘饷可分若干,伏候裁示,捐务则志在必成,尚恳鼎力扶助。敝处若果裁撤四万人,则除鲍、周两军仍食江西半厘外,以后当粗足自了。

十一月举行乡试,顷已备咨请阁下监临,即日出奏,再行咨达。上下江应否分闱,集两省之贤绅会议定夺。减漕大政,国藩力主常镇十分减一,不与苏、松、太牵算,亦不另奏请减地丁。六月间奉咨后,未接尊处复咨。亦未再接松岩函牍,统俟乡试前相见会议,以期折衷至当。

致冯景亭 同治三年九月初五日

辛酉岁接奉惠书,猥以诗人所称,方召盛轨,远辱勖勉,祓饰逾量,非所敢承。又蒙示以校邠庐大论四十首,属为序跋。纳诵再四,便如聆叶水心、马贵与一辈人议论,足以通难解之结,释古今之纷。至其拊心外患,究极世变,则又敷天义士所切齿而不得一当者,一旦昭若发蒙,游刃有地,岂胜快慰!顾如国藩之陋,奚足弁言简端?是以操笔辄止,不克报命,亦遂不复以一笺相酬答。盖始则过于矜慎,继则益之内疚,冀有道者能亮之也。自大著珍藏敝斋,传钞日广,京师暨长沙均有友人写去副本。天下之大,岂无贤哲窥见阁下苦心,而思所以竟厥功绪?尊论必为世所取法,盖无疑义。

国藩于六月杪驰至金陵,粗举善后事宜。因周览贡院内外,乐其易于修葺,遂定本年十一月举行乡试,一以慰群士进取之志,一以招转徙无归之氓。其上下江分闱之议,俟闱场既毕,两省贤绅会商定夺。届时务恳台从枉过金陵,藉展良觌,而斯事亦得折衷至当。

减漕一节,洎无定论。鄙意常镇十分减一,不在原奏之内,必须遵照谕旨部文,不宜与苏、松、太牵算,亦不宜另请再减地丁。此自直截简便,易知易从。至于苏、松、太三属,或普律三分减一,或按科则之轻重,定减赋之多寡,弟不敢拘执己见。俟台旌至金陵之日,鬯聆至论,以祛疑滞。

致毛寄云制军 同治三年十月二十六日

尊处之事,刻刻不忘。鄂台复奏,参以活笔,反有帷灯匣影之嫌,宜阁下郁郁不能自释。舍弟亦忧谗畏讥,终日焦灼。今虽奏请开缺,尚不知浮言能从此衰息否?弟精力久衰,心思不耐苦索,偶说话多至三十句,则气竭而舌若缩短者。本拟于明年春夏之间陈情引退,今值交卸督篆,附片预陈下情,钞寄台览。广东厘金亦即于此次奏明全归本省,另牍咨达冰案。俟奉到俞旨,即将在粤办厘各员调回原省。莲舫同年之事,亦届时上陈。雪嵋大令,舍弟已列单请奖。吴帅现权苏抚,殆亦多所窒碍。粤东军情,近尚不甚棘手否?爱莫能助,愧歉!愧歉!

复陈季牧 同治三年十月二十六日

屡读来书,知尊处殊不称意。欲移宫换羽,调至此间,闽中必多方尼之。而鄙人才力竭蹶,久有退志。顷因交卸江督篆务,附片密陈下情,钞呈一览。盛名难副,成功难居。二者兼之,即贤哲尚虞颠踬,况鄙人固中才以下乎?舍弟近岁以来,尤为增兹多口,今谢事归去,不知能否免于咎戾。知关廑注,略布一二。惠赐多诊,本不敢领。国藩五年以来,亦实却谢一切。因系年姻至好,敬谨拜登。兰畦处尤不敢当,以与尊处同来,亦即拜登。道途太远,不敢过示区别,竟无薄少仪物,稍申木瓜之报,歉仄无已。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三年十月二十九日

闻贼至湖、嘉一带,连陷数城,旋复回窜江西,归并闽境。不知近日广东军情如何?愧无劲旅前往相援。又竭粤中厘饷以事吾吴,久抱不安,因于十月二十日再疏请粤厘全归本省。又舍弟撤勇之便,暗带精锐三千回湘,以备桑梓缓急之需,使湘军得以全力援粤,不知得如所期否?驱贼入粤之说,当时以贼入湘、鄂,为患较长,恐掣动金陵围攻之局,不若驱入闽、粤,为害稍短。为此两害相形,姑取其轻之议。厥后鲍超大捷于许湾,各城悉克,大股投诚,余匪胆落,官军七万余人,其力足以制贼,则不特不令西犯吾湘,亦宜不使南入粤界。言一也,传此言者非其人,则言一迁而谬矣;用此言者非其时,则言再迁而大谬矣。自斯言既出,至今私心疚憾,但冀粤事不果糜烂,稍赎余愆。

舍弟于克城之后,遍发热毒,行坐维艰。加以忧谗畏讥,颇怀郁郁。值其生日,曾为小诗以宽譬之,录呈台览。鄙人精力日衰,饱阅世变,自问不复堪任艰巨。昨因交卸督篆,附片密陈下情,曾钞达毛寄帅处,亮邀鉴照。

复郭意城 同治三年十一月初五日

此间科场事件,俱有头绪。主考于初四日进城,应试者约一万三千人。上下初意,举行乡试,但为招集流亡起见,不意外间颇不为然。但求三场平安,乃可放心。楚界之行,因湖北并无余匪,是以迟迟其行。科场本系鄙人主持,万事草创,亦须帮同经理。楚、皖均报肃清,计近日别有后命也。

江、粤之贼,目下虽全萃闽省,然闽中地瘠米少,终当迁入粤东。窥江窥湘,吾湘东路之防,断不可以少弛。舍沅弟有精锐三千带回故里,暗备桑梓之不虞。留之糜费饷项,遣之则莫备缓急,想次帅与阁下必已熟商妥议矣。

江忠烈事,八月曾发一密片,兹钞呈台览。旋奉寄谕,于忠烈报功之典,似已满志踌躇,未便再行渎请,俟稍迟再当复奏。王壮武身后,未闻加恩子嗣,来示欲援罗、王之例,或误记迪庵二子为王家事耶?

粤厘请广中额,为东征局先树一的。昨见部文,又颇虞其驳饬,学额不准逾十名中额,似无此限。前事矢志必办到也。沅弟途次久无信来,不知过省时病状何如?务望嘉言宽譬,广其胸臆。至感至荷!

复何小宋 同治三年十一月十二日

来示雅意谆挚,铭感无已。前疏请仍驻安庆,实因住皖三年,上下皆有反朴还醇之意。若不兼地方,专治军务,而驻安庆当更萧闲自得,真意相孚,故亦欣然西行。今停止此行,寸心尚眷念皖垣。若乘轮舟赴黄州一次,当在皖小住也。

复李宫保 同治三年十二月三十日

连接二十三四日两次惠书,敬悉一切。玉体尚未全愈,想因公私猥积,无暇将养,新岁量与休沐,以意节适,定臻康胜。

此间诸托平善。主试于二十六日启行,宾主尽欢。闱墨气象峥嵘,或两江厄运已满,无复后患。刘连捷内伤已成,必须撤遣。刘铭传江淮骁将,责以剿捻,义无可辞,已于昨日复奏,钞稿先呈。淮勇锐气未渫,鄙意不欲遽撤,亦须令其立功吃苦,庶几实大声宏。爱之能勿劳乎?帅之待士,亦犹父之教子也。

尊经书院定请缦云侍御,钟山一席尚未议定。冯中允极赞李小湖博雅诚恳,苏士慕向,顷遍觅其新刻文集,不可遽得。苏垣如有藏本,幸速寄示。此外如李雨人,何子贞均堪胜任,彤甫、子怀亦惬人望,待新正再行关聘。克庵之挫,似尚能军。高军之挫,或传闻不实与?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四年正月初二日

金陵克复,曾寄去八月十九、十月二十九两缄,而来示均未之见,颇不可解。此间近事平善。乡试初疑赶办不及,后亦无他。闱墨声光并茂,不似丧乱后气象。

前奉派赴楚、皖之旨,旋以湖北、安徽一律肃清,谕饬无庸西上,仍回本任。惟因僧邸在鄂州挫败,令刘连捷、刘铭传等赴豫,概归邸帅节制调度。诸军素以邸部左右气焰逼人,本有望而却步之意,又因鄂将常星阿、姜玉顺两提督,上年在黄州曾受邸帅鞭击棍责之辱,弥觉凛凛难近。刘连捷病系内伤,势难久履戎行,拟即裁遣该军。刘铭传等以淮勇剿捻,人地相宜,义无可辞,拟由淮、颍多运粮仗,遣之赴豫,一净捻氛。顷有复奏一疏,抄呈尊览。

尊处意绪怫郁,此间亦有所闻。凡名之成毁,虽曰人事,亦有天机凑泊其间。如近日移奖子弟一案,胡、张查办毛帅一案,皆系巧于凑泊,推波助澜,增人懊恼。退之所谓“变化咀嚼,有鬼有神”者也。国藩昔在湖南、江西,几于通国不能相容,六、七年间,浩然不欲复闻世事。然造端过大,本以不顾死生自命,宁当更问毁誉?以拙进而以巧退,以忠义劝人而以苟且自全,即魂魄犹有余羞。是以戊午复出,誓不反顾。阁下之进退,视鄙人昔年,虽稍绰绰,然既蒙诟毁,则宜俯默精勤,以冀吾志之大白,不宜草草遽赋归与也。金陵储蓄之奏,措辞诚多未善,然言之见信与否,皆在言外,奏岂足道哉?

致刘霞仙中丞 同治四年正月初三日

癸、甲二年,均于正月奉致一缄,未得复书。第闻乞病假,不知玉休果否康豫?公私是否顺适?至为廑念。金陵克复,贱兄弟忝窃异数,至优极渥。江、浙旋即一律肃清,洋人气焰亦稍敛戢,似皆可用庆慰之象。然余匪窜闽之后,凶焰复炽。张廉访运兰、林总戎文察皆已殉难,刘克庵近亦大挫。闽中贫民从乱如归。死灰再燃,势将仍为江西、两湖之患。鄂、皖发捻投诚虽多,而回窜豫中者亦复不少。群言杂进,任事者多不自安。贱兄弟亦忧谗畏讥,筠仙尤增兹多口。环顾后起之英,真能返朴还醇、捍御外侮、讲求吏治者,似亦不可多得。日夕惴惴,念此阴阳交争之会,未识消长之机竟复何如。

贱躯粗适而精力远不如昔。去岁盛暑困人,自五月至八月,竟日汗下如洗,两目昏花,不复能辨细字。齿牙虽仅脱其一:而动摇几遍,说话至二十句后,舌便蹇涩,气亦不属,自度万难任此艰巨。而舍弟甫经谢去,不能不稍与徘徊。但求闽寇不犯江、浙、豫匪不窥鄂、皖,波恬浪静,从容蝉蜕,养拙息机,则幸甚也。舍弟之病,医者径以恶疮治之。已获痊愈。

闻伯固世兄之长子已殇,而次者诞生伊迩,昔年于儿孙不甚厝意,近则老态日增,颇以抱孙为望。阁下想有同情也。

复郭意城 同治四年正月十八日

去冬接奉惠函,裁答稍稽。顷又接到腊底赐书,具悉一切。皖中之行,本系敝处于回任时自行奏请。厥后僧邸大捷,豫省将次肃清,刘连捷、刘铭传俱奉无庸赴豫之旨,则鄙人西行自可以已。

东局有功金陵,似已中外共喻。现已奏明于夏间停撤,届时再行详述。东局之功,南叟之劳已在,南叟开缺数月之后,则议者不疑,全篇皆因南翁而发。七十老翁,身外之荣,本无所求,但求致仕时内无严谕,外无闲言,即足差慰。众意至东局应得褒宠,鄙意以加中额为主,仿照广东之例。在事诺君子二年冬业经奖叙,此时未便再请。江西厘金,四年共解七百余万,亦仅去冬请奖一次,尚不如二年冬东局保案之多且优。今夏若再请满保,恐并中额而议驳也。且湘人过此者,多议厘、东两局之员薪水太丰,保举过优,气焰甚大,如不加畏惧,恐为言者所纠,又有星使查办之事。次帅之案,已奏结否?究系何人所劾?有无挂碍?湘事如毕,尚须赴粤否?阁下岳游之约,能否远引?

十一年曾有一函,劝阁下见几高举,为寄云所匿。此际次帅危疑之时,似亦难于果决。

致马榖山中丞 同治四年正月二十五日

又接惠书,索取安徽请豁丁漕奏稿,业经咨达冰案,想已到矣。浙中减漕章程共已办定几府?闻立法至为详妥。较安徽新章程异同如何?敬求抄示为荷。石泉本与希帅同学,其志事操履相等,惟将略稍逊,而其不好用权术似又过之。弟虽同县而不多相见,得诸邑人之论如此。芗泉才气迈伦,昔所深知,近亦十年未与共事。许、薛二太守亦闻人称其贤,究竟才识孰优?此外守令中,出色之员当不乏人,便中乞示及一二,以广孤陋。

复李宫保 同治四年正月二十九日

刘铭传等二军既免中州之行,自须令其仍回大江以南。若入闽归左帅调度,敝处诸将俱不甚愿,不知铭、盛等军毫无意见否?果乐为之用否?目下江浙一律肃清,淮勇精锐未渫,别无用武之地,似不能不遣之入闽,竟东南之全功,绝皖吴之后祸。左帅近有信与尊处商定否?此事应由卓夺复奏,敝处即不疏告矣。

减赋之事,与松岩再三商榷,常镇普减十分之一,另案办理。苏、松、太仓按科则核减,减漕之外再疏请减钱粮,三者皆已议定。尚有未甚定者,苏、松、太仓虽按科则,而轻则亦普减十分之一。鄙意欲将此层奏明,恳请明降谕旨,俾轻则者不至再生觖望。松岩之意,以为轻则者得减十分之一,已属格外优厚,尽可不必奏明。五郡请减钱粮,松岩之意请普减十分之二五,鄙意嫌其太多,欲以十分之二为止。斯二者尚未议定,敬恳阁下折衷裁酌。于已定三端,未定二端,一并核夺,拟一疏稿寄示,将来仍由尊处拜发,以符原案。扬州须淮军四营驻防,必不可少,请速筹之。苏、松之捐,乃能增益十万串,感赖何极!敝处今年裁二万五千人,计须百七十万金也。

复李宫保 同治四年二月初九日

减赋一事,请尊处定拟奏稿。初非有所推诿,特以鄙人于钱漕中原委条目不甚明了,幕中亦乏熟手。由苏拟稿后,吾两人悉心核定,或由苏发,或由宁发,均无不可。松勋八千人赴闽,自足以靖闽难,铭、盛两军请仍留皖北,以备豫捻。另牍咨达冰案。苏饷本不甚裕,而皖、宁近撤七千人,需费甚巨,故咨请速解苏捐,尚祈俯充饬筹为荷。

复李宫保 同治四年三月初五日

内子生日猥蒙公惠私贶,情文稠叠。当此兵革未休之际,本非臣僚称庆之时,况居中馈之爻,未臻下寿之岁,远蒙存注,感悚奚涯!令兄荣抚吾湘,固属楚南之福,而离长沙十有三年,弭节重莅旧治,亦令兄之一乐也。

雪琴具疏坚辞漕督一席,已于初二日拜发。如不获命,尚拟再辞三辞。计仲宜赴粤,必须展转迟回,当在四月下旬矣。吴道四营驻扬,扬民当可小休,而雨亭因此大获咎戾。

扬防腾出之饷,每月约厘金三万,监课二万。去岁奏明二万解皖,三万协甘,议定于五月起解,厚庵如未抵甘,自应先解都营。而詹镇援豫之师,每月分去七千,关陇三万之数,亦不能月月如额。此间兵势实成强驽之末,急思多撤以节饷需,而正月所裁金陵八营,至今未清欠饷,不能成行。苏、松捐款,承分惠四十万串,尚求赶催速解,以便续撤。

金陵城垣太大,匪类丛集,城外如雨花台、江东桥等石垒,皆不可不扎营。拟请刘仲良学士移驻于此,借其心精力果,以药湘勇之暮气。而鄙人亦常以老生腐谈与仲良相切磨,储为封疆砥柱之材,不知尊意以为何如?

致何子贞 同治四年三月二十二日

前接二月二十二日惠书,意谓台从即当由浙西旋,未遽奉报。顷丁雨生来,乃知尚留沪上,跌宕文游,低回故垒,吴郡新诗,杭州旧酒,其亦有今昔之感乎?抑立誓乾坤,不发牢骚,不使万物之盛衰忻戚,一溷高怀,如集万夫,筑金堤以防蹄涔之水乎?

湘中一案,毛、恽两帅镌职。恽公之贤,乡人过此多称道之,不仅得贤者齿颊之芬。闻所坐故甚微薄,或不久于磷缁。

豫省发捻分为两股,南股由唐、泌以窥随、枣;北股由陈、宋以趋山东。过衮州后又分为两股:一逼济南,一窜蒙阴。北有黄河天险,或可无虞,东则进而青、莱,退而沂、海,处处可虑。世乱民贫,动辄裹胁累万,多难殆未己耶?

此间粗托安谧。饷项过绌,应撤之兵不能及时裁撤,无告穷民亦不能加意存恤。阡陌荒芜,跨州连县无资买牛,无人开垦。抚事伤情,只增惭悚。

致杨厚庵制军 同治四年四月初八日

前接大咨,奏派李辅堂驻扎武昌,总领各路协甘饷项,奉旨允准,不知辅堂何日可以到鄂。其未到之先,敝处月协三万,拟交汉口督销局,听阁下派员迎提。

霆营出关,较之甘肃用兵,其难数倍。鄙人深虑春霆作此难题,身名俱裂,故具片密奏不宜独令出关。语虽近于参劾,意实设法保全,顷将原片抄达冰案。将来春霆行至甘肃,如询及此事,乞阁下以鄙意告之。春霆之才识,不宜令其独当一面。若打仗、筹饷、用人、奏事四者皆由一手经理,则春霆必急遽杂乱,易于动气。阁下与直夫将军熟商,能使春霆统兵不至过多,不居首座独办一路,正所以保全春霆之功名也。区区愚见,未审以为然否?

致李宫保 同治四年五月初四日

连得四月二十四、二十六惠书,敬悉一切。此间接奉四月二十七日寄谕,饬出省督师。昨又奉二十九日寄谕,则僧邸业已殉节,饬即驰赴山东,阁下署理江督,松岩护理苏抚,想尊处亦经奉到。谕旨令不待驾到金陵,先将篆交篪轩,星速启行。此城过大,伏莽颇多,抢案层见迭出,必待台旆到此乃敢放心启行。护卫之兵,亦请阁下酌带三四千人,乃足以资镇抚。

湘勇早已定议全数遣散,因遣资未备,又挑秦淮淤土出城,土功最巨,尚未裁遣。今闻此信,畏缩不愿北征者十人而九。勉强派去,终属强驽之末,难期得力。贵部淮勇铭、盛、树各军,平日颇有一家之谊,不识离苏赴齐,尚能心性相孚否?

拟约季泉、幼泉同往相助,祈阁下于竹报中一为劝驾。季泉请开甘凉一缺,迟迟未敢入告,此次乘便一奏,或可仰邀俞允。

减漕一疏,本拟悉心核改,以助松岩成此盛举。今心绪繁冗,不暇构思,即用松岩原稿。请两君迅速出奏,不宜更列敝衔。

盐务及江北捐厘,系敞处饷项所出,请阁下精心经理,全以拨交敝军,即可大为分润铭、盛等营。敝眷暂住署内,数月后乃能腾出。台从暂住下江,考棚已饬赶紧修理。次青之事,尊处接有部文否?顷折弁自京归,闻部议得及宽政,免其北戍矣。果否?乞示。年来此事最为疚心。近霆军溃叛之事,其疾憾尤难言喻。承抄示他处京信一纸,乃宋雪帆与金梅生者,敝处早经遍传。恭邸虽复旧位,而挟制离间等语,尚未湔涤。霆营及邸军非常之变,适承其后,岂天人合应,乱机亦有相召者耶?

贱体畏热异常,实不堪此艰巨。如何如何!

致李宫保 同治四年五月初十日

此间自奉山东之命,因湘勇在金陵者人人思归,不愿北征,久未复奏。本日始具疏复陈,兹抄稿先呈台览。甫经出奏,又接奉初四夜谕旨,令国藩绕赴山东,节制直、东、河南三省。敝奏迂缓异常,而北路望援急于星火,贱躯颓惫已极,而复假以绝重之事权,其不至绝膑颠蹶者几希!贵部铭、盛、树三军,自须资为干城腹心。然树营须留于江境淮、徐、韩庄等处。能出境者,恐止刘、周二军。以将来剿捻之全局言之,自须开幕府于徐州,专力于十二府州;以目下危急之情形言之,则须绕至泰安、济南,顺河南岸而击之,驱贼回窜西路,庶宵旰之忧廑少释而直、东之人心稍定。然绕前而逼贼使西,必亲自骑马督队,鄙人实不任此。承示密片,已代我一陈矣。若使省三独当一路,由滕、邹、兖州绕至汶上,然后回击郓、曹之贼,果能胜此任否?

鄙意琴轩由海道赴津,似须贼已渡河,乃下此着。顷读初四夜寄谕,则无论贼果北渡与否,此着似不可少。贵部虽多且劲,然刘、潘、周、张皆以北征,郭、杨又将自闽而楚,则左右人数太少,万一贼由江西窜皖,北军恐不能不回顾耳。

国藩带金陵数营随行,其中良者多已先归,此皆替代暂署,鳞爪仅存。顷檄调刘松山由宁国来金陵,易开俊亦有禀来,告请随征。二将差强人意。其部勇愿北征与否,尚未可知。湘军锐气久渫,真强弩之末欤!

承示代练千人佐我征调,感甚感甚!徐州四战之地,古多豪将健勇,与尊处风气相近。若能化其枭悍之习,道以忠朴之风,则淮勇之波澜弥阔,枝叶弥茂矣。阁下独无意乎?

致郭筠仙中丞 同治四年五月十二日

闽贼自漳州窜出,计将全数入粤。虽将来终为江楚之患,而目下遍布棠疆,焦劳可知。

此间自金陵克复,人以为渐入佳境,而不知乃日处愁城。湘军锐气已渫,功成意满。良者次第散去,留者骄泆不检,杂以游勇、奸民,与居人积不相得,遂致台谏纠弹。而各军分布皖、江南北,亦皆强弩之末,暮气乘之。既虑一旦有警,无以应敌,又恐准绳全弛,不戢自焚。未几而果有霆营金口之变,未几而又有霆营上杭之哗。国藩方派刘南云等万余人进驻瑞、临,防御金口叛勇,保固江、湘两省,又出示招抚解散。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复起,僧邸追贼郓城,中伏阵亡,直隶、山东大震。

谕旨令国藩赴山东督剿。湘军既无可恃,淮勇虽属劲旅,而上下素不相习,未知能指麾如意否?畿辅望援,急如星火,而湘、淮皆无马队,黄河尚无战船,何能遽言战事?鄙人精力日颓,夏暑竟日困卧,不能治事,岂堪再膺艰巨?自当抗疏辞谢,但以闲散留营效力,以明尽瘁之义耳。

复李宫保 同治四年闰五月初七日

接初三、初五日两次惠书,以朱、金、唐三军哗饷之故见示。敝处遣勇之发全饷,以六月克复金陵,七月即由舍沅弟遣散多营,以甫立大功,势难扣减欠饷。舍弟并未见商,即行全发,鄙人亦以为情顺理当,未尝相非。厥后萧庆衍虽非沅弟所部,而同攻金陵,事难两岐,亦给全饷。其余毛、喻、李、韦各军续撤者,只令统领营官缴出截旷一、二、三万或数千不等,其勇丁欠饷仍亦全发。因各处皆疑我厚于沅军而薄于诸军,不欲歧视以诒口实也。意谓平日积欠愈多,临撤得饷愈巨,各勇必可相亮,帖然无事,不谓乃反以此生事。现在飞拨各处银十二万两,分济朱、金、唐三军,皆非无着之款。万一解到少迟,请阁下垫出先发为感。

江皖各军交尊处接统者,计其饷尽可按月满支,兹另备一咨,逐一开出。若阁下于沿江及皖南两处厘金经理得法,所获必增于今日,以支应各军而有余。嗣后请饬各台月发满饷,少亦发七八成,使以前此之绌,归怨下走,后此之丰,归德台端,则可惟命是听。至遣散之迟早,须由在上者主持,不能因哗迫而遂撤也。

发捻全数趋重皖北,英方伯在雉河被围紧急,易镇在蒙城粮路亦绝,临淮、寿江均属可危。现拟奏调省三由齐回皖两次谕旨留防山东,而令周盛波驻宿州,国藩亲驻临淮,姑以屏蔽安、庐、滁、泗腹地,未知果有裨否?

致乔鹤侪中丞 同治四年闺五月初九日

汤守寿铭顷来一见,语及联络各圩,总须识绅耆圩主之可靠者,宣道鄙意,渐冀各圩与官兵通同一气,庶不至相率从捻。渠因言其戚萧县王某亦大族可靠之圩,弟请其亲至萧县一为劝导。渠因离营太久,急欲回尊处销差。特此奉告,大约不过多耽搁半个月耳。

复李宫保 同治四年闺五月十七日

接尊处排单封递。张炼渠密禀,炼渠此次奇辱,较之山东兵之辱毕方伯,镇兵之辱福中丞,殆又加甚。八个月之饷,仓卒断难办足。即使能办,而大闹之后银钱大批立至,各路湘勇皆当纷纷效尤,后患何可胜言!且如此猖獗,而各营官安然无恙,似上下商同一气。蒋之纯所部在襄阳闹饷,统领营官亦各无恙,决非不知情者。两个月之限,八个月之数,断难如其所请,决裂亦所不恤。阁下接统之前,业已生事,尽可推诿不管。敝处前批发之十二万金时,尚未闻金、唐两军之变,今亦不复反汗。十二万之外不愿再拨,亦实无可再拨。

徽、休大闹,各函禀刻不批发,炼渠密禀亦不遽批,且看十日半月之后情形如何。倘竟照金口叛卒之样,亦只好付之数定。若苟且安帖,须待唐、金到后,严行奏参,勒令每营交出二三人审讯正法,其勇夫仍发全饷;如不交出倡首之人,凡欠饷一笔勾销,逼令反叛,通行数省并力防剿,其祸或烈于霆勇,或轻于霆勇,均所不计。

唐镇在家,业已屡檄催之。金道则据报于四月底起程回营,不知何以未到。江皖各军,敝处积欠三百余万。然自裁六万人之后,目下每月实可悉发满饷,亦有余资凑清旧欠。兹将出入各款咨达冰案。其中如沿江之厘,近日实不得人。若阁下认真经理,每月收数当倍于今日,皖南厘金亦然。幸留意焉。英西林脱身出营后,雉河之垒尚属无恙。刘松山二十日可到此,俟一晤后即赴临淮也。

致郭筠仙中丞 同治四年闺五月二十九日

金陵善后事宜,乃一无足观,盖公私扫地,荡无一存。无财既不可为悦,而从事诸人亦实乏经纶草昧、条理始终之才。其保甲房屋章程,则为人所诟病,上元朱侍御镇专疏参劾,不得已,乃姑与少休,撕状而退,负墙而立。百废未举之际,而来书乃闻其规画闳深,索观条教。毁誉之悠悠无定,类如是哉?

国藩以闰月八日至清江浦,闻山东已无贼踪,全萃皖北蒙、毫一带,因改道先驻临淮。俟皖氛少定,再驻徐州,以符初议。近日区画大意,略抄文牍,附呈用慰远念。

霆营金口叛卒,为江湘剿败,解散甚多。闻入粤不满千人,当不足为大患,行将入闽贼党中,赋诗会合。近来朱、唐及金逸亭、蒋之纯各部,纷纷闹饷滋变,世乱方殷,诚未知所底止耳。

督、抚同城,诚为两难,而胡文忠乃独得少行其志。世多言官帅休休有容,不佞观其用人行政,自度万难与之共事,然后知胡公所处极难耳。前劝阁下不宜轻于去就,盖其时粤人盛毁左右,谤焰方腾,自应俯默内修,以待其定。若群议少息,则进退之间,阁下自有权衡。譬如饮水,冷暖自知,固非鄙人所敢与闻矣。

眉生现署十府粮道,申夫、子密从征北来,此外幕中数人,皆与公无相知一日之雅。王瑞征仍来文案当差。自淮勇外,楚军留江皖及从行者尚有三万数千人,欠饷近四百万,概求少荃昆仲为我了之。

致李宫保 同治四年闺五月三十日

日内未得惠书,至为系念。刘松山二十日至清江。国藩即于二十二日启行,二十五日渡洪泽湖,东北风顺,二十九日已至临淮。

洪泽之大,略与洞庭相等,而水浅,动辄碍舵,泥深不能下篙,一片荒凉,无柄泊之处。若非连朝顺风,恐终月尚不能达。此行一帆迅利,气似早秋,良以为快。而盛夏阴寒,气象愁暗,亦殊以为虑也。

雉河集围困如故,刘军尚无到徐消息。罗茂堂等六营初二三可到临淮,刘松山亦于初四五可到。幼荃来此,宜由蒋坝至盱眙也。

致李宫保 同治四年六月初八日

省三之事,亦尝再三思虑。观其将才似在礼堂、厚庵之间,经阁下多方培植,苦心琢磨,而成此令器,鄙人断无不知爱惜之理。惟渠调托副都统,尽可自行咨商。乃于敝咨之尾,添出一层,适足见笑于国将军,故国帅有专咨来询。

日后闻官绅言铭营所过,秋毫无犯,颂声载道,遂将参劾之意解释一半。比批令省三来此一见,少迟再商转圜之法。

徽休一案,闻逸亭业已回营,桂生亦于初三日自湘起程。俟其到防,拟将唐义谟暨张道密禀中所指各劣员,提至临淮审讯。一面饬唐、金查倡首滋事之人,至临一并研讯。明知其将激变,而万不可不一惩办。是否别有上策,务乞熟筹详示,切弗推诿拱默。敝处自愿做恶人头,决不累阁下分此怨谤,但恐画虎不成反至类狗耳。

雉河解围,虽仗刘、周之威棱,而程、史等坚守之功,究不可没。从此四路设立重镇之局,可以办成,拟派琴轩在济宁,振轩在徐州,锦堂在临淮,各综理营务处,即提调存储米粮军火事件。惟周家口尚少提调大员,省三须休一两月,顷已于批中言之,豫若有急不能遽往援也。幼泉尚未到临淮。季泉消瘦可怜,俟三伏过后再当招之来营。国藩近年畏暑迥异寻常,而出师已四十日尚不甚热,天亦稍悯劳人乎?然终不免火云烧肉山耳。

复李宫保 同治四年六月二十一日

二更时接十七自惠书并折件、谕旨各件。至哉斯言,足以间执利口,而为任事者吐气矣!谕旨亦平允畅达。惟末世气象丑正恶直,波澜撞激,仍有寻隙报复之虑。苟非极有关系,如粪桶捐四千万之类,断不能不动色相争。此外少有违言,即可置之不问。德门兄弟棨戟功业,烜赫高朋之家,鬼神亦忌。总宜处处多留余地,以延无穷之祜。

徽军给饷遣撤,不办一人,后患方长。拿办首犯,则变速而祸小,否则变迟而祸恐更大。

东坝防军进驻旌德,殊可不必。只要守住金陵、安庆、南昌,他处且可听其蹂躏。未反之前,不能在在先设防兵。惟炼渠、勉亭所筹巨款不可先发,即可严檄止之。若欠饷全清而更叛,则尤不值矣炼渠不应出票,不应驻婺。鄙意拟将炼渠撤省听参另委意中有人否?带兵者更好。皖南道改驻芜湖,将唐义谟及张禀所指营官之劣者拿问,而另檄金、唐每营交出刁勇二人。如以为可,务祈迅速回示即发也。

复李宫保 同治四年七月二十八日

国藩于二十四自临淮起行,次日至五河,二十六至泗州,二十七小住一日,二十八至灵璧。天尚晴明,惟路多隔水,幕府坐小车或牛车,迟笨异常。途次又无一物可买,若下雨则寸步难行矣。

恽守光业明白禀复之案,已自认钱价出入不符,而谓另有不能报销之公费取给于此项钱价。闻发觉后,近日弊端更多,务乞尊处迅派妥员接办。

正阳盐卡案尚未结,尊处公牍但称据曾函称恽守有被控查办之案,亟须委员接办云云。阁下前谓魏荫亭可办大通,昌期因荐高云浦可办正阳代理常郡者。国藩恐其来淮不能迅速,请派贤员总以由陆路速来为妙。

山东解琴轩协饷并入敝款三万之内,此间尚未闻是说。果尔,自当争之。

丹初所与敝处函牍,均属诚恳,不涉虚伪。闻其居官亦极廉正耐劳,而谤议朋兴,几于烁金销骨。寄谕交敝处确查者二次,一密一明,所抄参折,皆肆口丑诋,至不忍读。恶正丑直,古今同慨!阁下与琴轩通信,请嘱其无尽信官场谤辞,遂疑丹帅难与共事也。

舍沅弟初四日来信,因病体未痊,决辞晋抚之任。此实恐以孱躯误公,当不致以抗违贻讥。

复陈舫仙 同治四年八月初十日

京师物议与枢密消息随时变迁。每有上下交推,众望所归者,转瞬为人所唾弃;亦有群疑众谤,浮议沸腾者,转瞬又风平浪静。惟卓然自立之士,历常变红黑而终不改其度。阁下此次进京,时日无几,而天眷物论似均优许,望阁下弗引之以自喜。将来设有訾议吹求,恩眷少替,望阁下弗因之以自沮。蚤夜孜孜,专求自立之道。私事则行己与读书二者并进,公事则吏治与防务二者兼营,以勤为本而以诚字辅之。勤则虽柔必强,虽愚必明;诚则金石可穿,鬼神可格。鄙陋之讥,若倾黄河以涤凝污,岂待辨哉?

晋省情形,闻动用款项虽数百千金亦须具奏咨部,犹是承平时之轨辙。黄河自潼关以东至垣曲,皆北岸晋而南岸豫,再东则南北两岸皆属豫境,造船防河似须处处与河南商办,不知果能联络一气否?造船之木料尚易购求否?炮位须敝处协解否?至为系念,便中尚望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