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东京尤其吵闹。
作为交通管理者的交通队带头不守交通规则,为首的青年摩托车开出了火箭的气势,一骑绝尘,从各种出人意料的狭小巷道中横空而出,把原本道路上好端端行走着的行人吓得相互推搡、相互牵绊,罪魁祸首却一个帅气地甩尾,从小台阶上碾过去,只留下一溜的尾气。
安室透听着下属急匆匆的汇报,看着底下逐渐与大部队脱离的警用机车用着他眼熟的姿态在暗巷中穿梭、马路上警车呼啸着用各种高危险手段在车流中安全逆行,半是好笑半是生气地问:“那两个人不是爆处组的吗?怎么也加入到这次的行动中了?”
还是领头的那个,这些人难道就没有意识到这两个人一点都没有团队精神吗?
“这个……是总监那里说这两个人的车技在警视厅里是数一数二的,参与到这次任务里来可能会是个很大的助力……”
所以半点都没意识到“车技”这种东西是个人技能吗?
虽然很想在这个时候就将下属骂一遍,但实际情况不容许安室透这么做。他在护栏边上看了一会儿,确定那两辆独狼一般的车确实在靠近猎物之后,就干脆坐回了车里,一边按着耳机切换频道对另一边的下属进行发令,一边重新启动了车子。
如出一辙的开车风格在立交桥上重演。
公路上。贝尔摩德再一次回头审视身后,见到身后非但没被甩开反而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发靠近她的车队,便又冲着身后开了几枪,打乱他们的行驶。
但是子弹已经不多了。她需要尽快结束这场追逐战。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制造更大的麻烦。
她把视线投向远处的运输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底晕染开一片疯狂的血色。
机车绕过运输车,随后在它的面前停了下来。年轻妩媚的女人单脚支撑地面,保持着随时调转方向离开的姿态,义无反顾地挡住了运输车的路径。
运输车司机慌乱地旋转方向盘,骤然更换方向的大型车辆带着令人惊恐的力量朝着附近的车辆撞去,一瞬间本就混乱的车道上尖叫声和碰撞声、爆炸声混成一团。
贝尔摩德将车开出去一段路,才惊讶地发现背后那些杂乱的声音里竟然有爆炸声。
是组织派人来救她了?
她来不及多想,加足马力趁着这个机会把车队甩在后头,直到驶进平稳的车流,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希望不要再有人跟上来了,她车都要没油了。再来一次追击战她可承受不住。
红色醒目的机车在高速路上超速行驶,绕过一辆又一辆正常行驶的车。贝尔摩德看了一眼后视镜,抓紧时间把手机拿出来给琴酒打电话:“来找我,在米花町到杯户的高速公路上,现在是800米位置,七十八迈,还能坚持半个小时。”
琴酒道:“十分钟。”
他压下油门,凛冽的风从车身周围划过,风声让北川星觉得十分危险,生怕他一个没控制住,他们就和其它车撞在一起,然后车毁人亡。
作为开车小弟的伏特加已经瑟瑟发抖地坐到后座上去了,他抓着扶手看着把这辆不属于他们的车当宇宙飞船开、还尝试跳跃空间的自家大哥 ,感觉自己的后半辈子就要交代在他大哥手里了。
而副驾驶座上看着高速监控视频给琴酒指路的北川星更是夸张到脚踩副驾台、一手抓着车门把手、一手抱着电脑,强行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
她在来回超车导致的剧烈摇晃中心想,回去之后她一定要把降谷零揍一遍,别以为她不知道今天这个行动苏格兰作为牵制北川星的角色根本就没参与,她能来那是因为她给绿川朝下了药。
否则今天贝尔摩德还得吃点苦头。
琴酒又超了一辆车,惯性把北川星甩到车门上。她晕乎乎地低头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扯着嗓子对琴酒说:“还有两千米。”
说着她意识到不对劲。只见贝尔摩德身后一辆警车和一辆警用机车正从两侧逐渐加快速度靠近她,贝尔摩德似乎是从后视镜里发现了追踪者,迅速造成了一小段车祸。然而追她的人根本不为这种混乱所困扰,警车飞檐走壁、机车直接跳上护栏一路碾了过来。
北川星几乎要被他俩这操作秀到窒息。这根本不是追人,而是逼人自杀吧?
要凭他两的这速度、这操作,时间一久,贝尔摩德百分百会被追上。
“有人跟在她身后。”北川星迅速说,“甩不开,而且她没子弹了。而且我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还有一千米!”
机车从护栏上跳下,伏在机车上的乱发青年刚才远远地看见另外一条路上超速而来的黑车,瞬间确定了猎物的后路。
他轻笑一声,从靠近下方公路的护栏一侧移到靠近隔壁反方向道路的一侧。只是可惜两条路之间的隔离带是花坛,否则他能直接跳上去。不过这样也可以。
他靠近同伴的车,敲了敲车窗,对着萩原研二做了一个“不止一个”的手势。这种手势语是他们上大学的时候发明出来的,用在这儿,他相信萩原研二猜得出来是“另外一条路上有同伙”的意思。
果然,萩原研二抬手比了一个“帮忙”的手势。松田阵平立即就从隔离带附近离开,重新开到了护栏边上。
两方人马距离越来越近,琴酒将车靠近隔离带,眯着眼睛看着隔离带附近的警车,道:“伏特加准备接应,马尔萨拉辅助。”
他在间隙里回头来看她:“开枪会吗?”
北川星小声嘀咕:“好歹学过。”
她接过伏特加递过来的枪,被枪的重量压得手臂一塌,然后不出意外地听到了琴酒嫌弃又不耐烦的“啧”的一声。
“位置交换。”他说,顿了顿,他似乎看清楚了对面追击的人的模样,沉默一会儿,终于还是在伏特加将身子探出天窗的时候加上一句,“留活口。”
北川星看他一眼,抬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子,眼底满是笑意。
即将靠近的时候,贝尔摩德朝着隔离带倾斜靠近,随后踩上机车朝着隔离带对面的车扑去。北川星打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面色沉静地朝她伸手。隔离带附近的萩原研二操作再现,把车的一侧开上了隔离带花坛,形成了一段斜面。而松田阵平从他斜后方加速冲上来,借着这段斜面就朝着贝尔摩德和黑车压过去。
他看见了天窗上探出来的枪和人,却半点没有犹豫,车轮子碾平地一样要碾过去。
枪口冰冷地对准了他的油箱,松田阵平突然发现,那是把狙击.枪。
他一惊,身体优先大脑行动,窜起来从机车上跳离,摔进一边的草丛中,车开出去一段距离,机车也依照惯性往前飞了一段,那子弹打进油箱,瞬间在他们头顶炸成了一片。机车的残骸带着火星子四分五裂地向外迸溅,又引发了一场车祸。
警车匆匆停下。
萩原研二一边打电话给其他人前来支援,一边飞奔过来钻进被点燃的草丛里,大声喊道:“阵平!”
花坛里蜷缩着的松田阵平龇牙咧嘴地坐起来,道:“我没事!先救人!”
两个人从草丛里钻出来,望了一眼远去的黑车,心有不甘,但是见到眼下这场因他们而起的车祸现场,也只得连忙收敛起了全部心绪,匆匆救人。
救援小队的车里,北川星拽了一把扑进来的贝尔摩德,差点没把自己的手臂整脱臼。贝尔摩德关上车门,坐在座椅上长呼了一口气,难得有些狼狈地问:“有水吗?”
被追了大半个晚上,滴水未进,北川星从后备箱拿了瓶水给她,顺便问:“我还有个三明治,你吃吗?”
贝尔摩德顾不了那么多,朝她伸手:“谢谢。”
北川星把原本自己的宵夜——绿川朝做的——递给了她。
她晚上觉得绿川朝有点不对劲,就拉着他说自己肚子饿了,想看看他到底是在搞什么。结果绿川朝做三明治的时候,她就接到了青木花枝的提示,连忙让琴酒过来接自己,又在绿川朝的水里下了药。等他出来的后她吃了一半,然后才“佯装”刚想起来要给他倒杯水,把他原本的杯子端了过来,乖巧地递给了他。
绿川朝的杯子里本来就有水。按照北川星的性格,也确实是那种吃到一半才知道犒劳一下劳动者、犒劳的时候还偷工减料、借花献佛的人,况且绿川朝从不对她设防,所以很容易就中了招。
他晕过去的时候才知道北川星意识到了他们的计划,北川星迎上去扶着他,他的手就扣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参与进他们的行动。
结果北川星还是出来了。
出门前还把自己的三明治打包带了出来。
但是现在她是没胃口吃了,她没吐就已经是自己最好的状态。
绿川朝的手艺有目共睹。三明治带出来封在油纸袋里还是温的。
贝尔摩德吃了一口,似乎就已经把所有的狼狈收敛起来,一副刚才不过是酒吧狂欢出来的模样,妩媚笑道:“这味道还不错,应该不是便利店买的吧?”
北川星暗戳戳地炫耀:“是我的爱心宵夜。”
贝尔摩德眯了眯眼睛:“波本?还是苏格兰?”
她似乎打开了记忆的开关,低声道:“波本和我见过一次。”
“嗯?”北川星歪了歪头,“你告诉了他目的地?”
“当然没有。”贝尔摩德挥了挥手,笑道,“只是前几天偶然碰见过一次。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接到任务呢……要说是任务泄露的地方……大概是在酒吧里吧。”
北川星默然无语地看着她:“喝酒误事。”
“只是一个可能的地点,”贝尔摩德道,“我可没有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习惯。但如果不是在酒吧,那么就是路上正好被那些公安看见了……不过他们也不像是临时起意的……”
她兀自琢磨着,而北川星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只想说,可不就是临时看到的嘛。你给车加油的记录公安一查就知道,两方人马也早做好了准备,再加上今天他们的长官“偶然”在街上看到了你买伪装用料,从而顺利地推理出了你的任务地点。这才有了今天晚上这一场“速度与激情”。
只能说,所有的偶然背后都是必然。
只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她等会儿回去怎么面对绿川朝的乌云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