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游戏都没有带上北川星,她乐得自在,偷偷摸摸钻回帐篷里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外面最热闹的时候。
他们的帐篷前竖起了一个巨大的篝火,小朋友们围成一个圈在边上唱唱跳跳,北川星看了一会儿,在周围走了一圈,来到了那条小溪边上,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北川同学——”背后有人踩着枯枝败叶走了过来,声音温柔地问,“怎么不去和同学们一起玩?”
北川星耷拉了一下眉眼,对有人打扰自己感到略微不耐烦。她很快打起精神,抬头看了一眼来人。
是班主任。
“没什么好玩的。”她看着她好一会儿,像是想好了什么东西,才说。
班主任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抬起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但是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哦?北川同学也许是因为没有参与,所以不觉得好玩,也许参与进去和大家一起玩的时候,就会觉得好玩了呢?”
北川星摇了摇头,她垂眼看着班主任的时候,班主任才发现她的眼神是冷而遥远的,像是冬天里一泊深不可测的湖,似乎只是试探性地伸出手感受一下水温,都会被湖底里沉寂的水怪猛然拽下去。
班主任从来没在一个小孩子眼睛里感受过这种意境,甚至说,她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意境。
“北川同学,”她小声说,“是有什么心事吗?”
北川星还是摇头。
班主任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什么心事可以和老师说啊,总是闷在肚子里,迟早有一天会坏掉的哦?”
北川星看着她,心里闪过去几段分析,权衡之后,她眨了眨眼睛,再睁眼的时候,眼神清明却冷淡。
“老师。”她平板地说,“你认为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的身体由物质组成,物质由原子中子质子组成,本质上来说人类和宇宙尘埃没有区别。可是人类衍生出来了所谓的意识和思维,带着这种东西碌碌无为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出生开始的时明明是空无一物,却为了自己带不走的东西折磨自己一辈子,拿到了它们,就说自己这辈子了无遗憾,得不到就充满遗憾,可是最终所有人死去的时候,和来时的区别仅仅在于‘记忆’。”
“如果说人的一生被记忆赋予意义,那么当我篡改自己的记忆,编程它出生到死亡,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我已经走完了一个人生?如果不是,那么人存在、生命存在的理由是什么?因为宇宙需要生命的循环,所以创造了生命?可是宇宙为什么需要生命的循环,生命的循环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她心里估量着差不多了,慢慢地闭上了嘴,看着面前这个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大人,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她沉声慢慢地说:“我们的世界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别人的一个梦,或者是我们所有人的梦,或者……只是更高次元的创造物。”
晴朗的天空中,一道紫色的闪电突兀地出现。它现身于北川星的正上方,像是惩罚一样地兜头打了下来。
一声鸣雷响起。
然而即将接触到北川星的紫电蓦地诡谲地扭曲起来,偏航打在了水面上,整条小溪粼粼流动,遭受天外来祸的小鱼小虾了无生息,慢慢浮上水面。
班主任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一躲,好一会儿没听见头顶再响雷,这才纳闷地抬头说:“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
北川星不错眼地看着她:“老师,你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吗?你知道我最后一句是什么吗?”
“额?最后一句?”班主任敲敲脑袋,神情严肃地重新蹲了下来,“北川同学,你这种思想是不对的……”
“世界是假——”
“轰隆——!”
“……真是的,要下雨了吗?北川同学,我们先回去吧。对了,人活着是为了体验美好的事物,你看世界上花花草草……”
北川星回头看了一眼小溪,又看了看附近的树林,轻“啧”了一声,再次打断班主任的话:“老师,你看有好多鱼!我们叫其他同学过来把鱼抓起来吧,我们晚上可以吃烤鱼!”
“诶?好、好。”
因为怕水里还会继续导电,所以大家都只站在岸上用树枝和桶捡小溪里的死鱼。
北川星趁这段时间在小溪周围走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一棵树后面有人站过的痕迹。
被踩踏的枯叶并没有陷下去多深,踩踏面积也不大,甚至可以说小,如果不是因为地面上掉落了一张卡牌,北川星都不会注意到这里曾经站过一个人。
她捡起卡牌,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卡牌上的画面。
这张卡牌比北川星的巴掌大,背面深紫色为主,黑色的复杂花纹扭曲成看不懂的样子。而正面是一个踩在悬崖上欢脱行走的男人,他左手拿着一朵白玫瑰置于身前,右手一柄权杖,权杖扛在肩上,顶端系着一个包袱。男人的脚下有一只雪白的小狗,正对着他的脚下狂吠。
这是塔罗牌当中的“愚者”,编号“0”或者“22”,是开始,也是结束,是无限的可能。
几乎是瞬间,北川星判断,这是她的另外一个同伴。一个有能力和世界抗衡的人。
她攥着卡牌,长呼一口气,靠在树上,然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降谷零发现北川星的心情特别好。
自从野营回来以后,她每天都换着花样给他们做东西吃,不小心惹她生气了,她也不会怎么样,只是随意地说两句,然后又去做自己的事情。
真奇怪。
但是北川星的情绪一直都很奇怪,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吸取了教训,她高兴任由她高兴,反正是好事。
不过北川星的好心情仅仅持续到十一月,这天她正领着两个小跟班在超市里买今天晚上的菜,忽然就听到超市里的电视屏幕上在说铃木集团那颗“深海之心”丢失至今仍旧没有找回来,呼吁光大群众帮忙寻找,提供真实线索的人必有重谢。
看到这则新闻的北川星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了。虽然说着提供线索的人有赏,但是新闻里并没有放出宝石的图片,只是给了形容词说是“蓝色”。
“连图片都有那种能力吗?”北川星嘀咕了一句,又看了一眼电视,继续去买菜。
随着时间推移,做饭次数的增加,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慢慢地也变得熟练了起来,北川星开始试着把一些简单的菜全权交给他们处理,几次下来,没出事之后就放了些许心,感叹着自己距离做个米虫又近了一步。
只不过野营活动过后,她钱包里的钱一下子少了许多,虽说校园祭的时候赚了不少,但是显然不太够。
她琢磨着重操旧业赚点生活费,但是一想起北川那个不定时炸.弹,立即又歇了心思。
她需要一个不抛头露面而且时间自由的工作。
还没等她思考好有什么工作是她理想中的工作,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金主就上门来了。
门铃响了一声,北川星有点纳闷地走过去,结果一看可视门铃屏幕上的人,立即挑了挑眉。
她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先被一大捧玫瑰花撞了一脸。
北川星:“……”她那点小激动立即荡然无存。
“你这是干什么?”她抱着花,疑惑地说。
西里尔眨了眨眼:“上门礼物。”
“……你好歹带箱牛奶?”
“那显得太俗气。”
北川星:“……”
她一脸复杂地抱着花走进客厅,西里尔和他的管家也跟着进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看到那红得刺眼的玫瑰花,差点把嘴里的芋圆喷出来,呛得惊天动地地咳了一阵子,才对上西里尔带着点恶趣味笑意的眼睛。
“你……咳咳,你来干什么?”降谷零擦了擦嘴,问。
诸伏景光也擦嘴,补上一句:“而且你带玫瑰花干什么?!”
北川星在他面前放了杯奶茶,然后坐到降谷零身边,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很疑惑。
西里尔喝了一口奶茶,先是感慨了一下还是这种味道比较好喝,然后又七扯八扯地说了一些“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直到降谷零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说:“你别瞎扯,到底来干什么?”
他这才闭上了嘴,又喝了一口奶茶。
“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进入正题,“我需要和北川星谈话——一对一。”
北川星起身:“来我房间。”
西里尔跟着站起来,一步还没迈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拦在了他面前。
降谷零皱着眉说:“有什么话要一对一的?我们不能听?”
西里尔说:“一些私事。”
“那也可以不用进房间。”降谷零说,“女孩子的房间不要随便进——我们家有书房。”
西里尔看向北川星,北川星从善如流地改口:“好,那我们去书房。”
两个男孩子这才坐回了原位,只不过还有些担忧,目光跟着西里尔进了书房,直到房门合上,他们俩又对视一眼,悄悄地走了过去。
西里尔的那个管家拦住他们的路:“很抱歉,两位,少爷说了,是一对一。”
“这是我家的书房。”降谷零瞪着他说,“现在我要进去拿书啦。”
诸伏景光赞同地点点头:“你不能拦我们,这是zero家,他有权利进出。难道你想被赶出去吗?”
管家:“……”他觉得这两个小孩也挺棘手的。
而书房里,西里尔合上门,扭头过来的时候,脸上就换了一个表情:“岸本美歌死了。”
北川星愣了一下:“什么?”
西里尔说:“北川杀死的,尸体就扔在你家客厅里。估计过不了多久,警方就会过来确认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