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末尾,学校开展了野营活动,以班级为单位,小朋友们自由组织,在来叶山进行为期两天一夜的课外活动。
北川星已经和诸伏景光降谷零绑定了,听见要办活动这件事,第一反应是真麻烦,第二反应是除了做菜做饭之外其他所有事情都扔给两个男孩子好了,反正他们长大了,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没有半点自己身为大人而压迫剥削两个真小孩的罪恶感。
但是看目前的情况,身体素质远没有两个男孩子好的北川星,好像除了做饭溜达之外,也没什么能够帮忙的事情了。
野营前一天晚上,北川星准备好了自己和降谷零两天的口粮,收拾好了自己的衣服,而降谷零打包了野营需要用到的东西,甚至按照北川星的指示,往里面扔了一把刀。
他不知道扔刀干什么,但是北川星让他放一把在身上,所以他就很听话地往口袋里塞了一把小刀。
第二天他们在学校门口集合,大巴车把他们送到山脚下,老师领队带他们爬上山。
两个班的老师玩得好,带队也是一起带的,北川星趁机溜到两位同伴边上,并且成功在半路上卸下了自己的背包。
举目望过去,整个队伍里,只有她一个人背着一个水壶,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走在路上。
降谷零吐槽她:“你的包明明是我收拾的,为什么比我的包还重?你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北川星掰着手指头算:“衣服、便当、睡袋、驱虫粉、暖身贴、便携酒精、创口贴……”
降谷零沉默,难怪她的包那么重,他的包里除了一条贴身内裤,还有一个便当、一个睡袋、一个水壶就没了。帐篷老师到时候会发,所以并不需要他们自己准备。
“我和小星星的东西差不多诶。”诸伏景光笑着说,“我也带了一些会用到的东西,多备一点,以防万一。”
“啊,那早知道你带了我就不带了。”北川星叹着气说,“把我的包弄得好重,累死了。”
降谷零:“……又不是你在背。”
北川星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我心疼你。”
“……我觉得你只是在心疼自己前半路背得好累。”
北川星有点纳闷:“你知道还说。”
降谷零:“……”
他一口气憋在胸腔里闷得慌,气呼呼地提高了速度,往上连续走了一段。
北川星又震惊地看着他喊:“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跟不上。”
于是以一打六的金刚霸王又超级憋屈地站在原地等她跟上。
一起跟上来的诸伏景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眯着猫眼说:“要是累的话换我来吧。”
降谷零吐出一口气:“等会儿在那个凉亭停下的时候再换你。”
凉亭是临时休息的地方,爬到这里的时候,一群小孩呼啦啦地在亭子里的椅子上坐下,因为人比较多,所以即便是亭子往后延长了一段距离,位置还是不太够。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知道这回事,所以走的速度快了点,抢先过去占了一个好位置。
北川星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两个男孩子已经喝完了水,正坐在一起聊天。她走过去拿起自己的包,然后在他们边上坐下,看了一眼时间,从包里翻出便当,一人分了一个小饭团。
“这不是午饭吗?”降谷零说,“现在吃了的话,午饭不就没得吃了?”
北川星摆了摆手:“有的吃。不用担心。”
诸伏景光也说:“不要紧的,我这里的东西特别多,到时候我们分一分就好了。”
饭团是北川星准备的,不是普通的糯米,而是和番茄鸡肉汤一起焖的,早上才重新加热过,又放在保温效果得当的便当盒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香味撩人地到处飘,把其他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毕竟都还是一些小孩子,自制力没那么强,经过两个小时的耗体力爬山,又看见有人在吃东西,难免会觉得肚子饿,所以接二连三地开封了自己的便当盒,有些人带了零食来的,便分享自己的零食。
一个放了鸡肉和青菜的饭团下肚就能完美地补充好体力,别看饭团只有小朋友巴掌大,但是这却是降谷零帮忙捏的,北川星力气不够,捏出来不紧实,叫上降谷零,就能做出漂亮又不容易松散的饭团。
北川星吃东西的时候习惯一口分两半,绝对不放在脸颊同一边咬,所以嘴里有东西时两边的腮帮子都是微鼓的,一边发呆一边吃饭,看起来比平常瘫在桌面上睡觉要平易近人不少。
二年级没有生活课,大家也就不知道这饭团是北川星做的。有人见她这会儿好像好说话些了,便壮着胆子跟她说话,夸她妈妈做的饭好香。
北川星也懒得解释,一点头应了下来,边上本来想帮她解释的诸伏景光看见她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也默默地闭上了嘴。
三个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有了共同的小秘密的感觉。
女孩子们对北川星还有些排外,但是男孩子们倒没有想那么多了,笑嘻嘻地问北川星能不能给一个饭团尝尝看,他们会拿别的零食换。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以为她会同意,哪里想到她眼皮抬了抬,就问:“拿什么换?”
几个人一看有戏,拿出一堆膨化食品、巧克力和面包,北川星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摇摇头说:“不换。”
俨然把这当成了以物易物现场。
男孩子们嚷嚷起来:“换啊,为什么不换?”
北川星一边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诸伏景光,让他帮自己倒杯水,一边认真地说:“我一个饭团能当一餐饭,补足体力和营养。你们的这些东西既不能填饱肚子,也不能补充营养,放在包里还占位置,我换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觉得有点道理。
诸伏景光把一杯热水递到北川星面面前,水壶里泡着的是果茶,有些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北川星把饭团吃完的时候,正好这杯热水也喝完了,肚子里饱饱的,等会儿走不走得动路都有点问题。
她一边伸手想拿自己的水杯,一边问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吃饱了吗?会不会很撑?”
降谷零诚实地摇了摇头:“刚刚好,吃完之后喝点水就是八分饱了。”
北川星:“……?”
他们的饭量差距这么大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大概是因为她喝了一杯热水?
她心里嘀咕着,那下次还是保留这个规格好了。一时没注意诸伏景光已经接过了她手里的水杯,重新扣回了保温杯上,然后还整理了一下保温杯挂在她身上的带子。
北川星有点懵地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她能说她刚才其实只是想把自己的保温杯拿回来吗?并没有让他把水杯盖回去的意思。
反正盖都盖回去了,北川星拒绝继续思考。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分给两位男孩,降谷零看她还带了湿纸巾,颇有惊讶地说:“这个你也带?”
北川星一脸淡定:“好用。”
降谷零:“……你这是搬家啊。”
北川星眨了眨眼睛,其实是因为她没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收拾东西的时候才会想着直接揣一包湿纸巾。这要是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她连湿纸巾都不会带,五毛钱一包的纸巾买上四包往包里一塞,直接就可以走人。
可是问题就是这边没有啊。
正感叹着,对面有人问:“北川,你干嘛不和女生玩,反而天天和男生待在一起啊?”
说话的是个扎两束麻花辫的小圆脸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两条小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北川星反应了一下,才从这句话里品出一点嘲讽的意味。这倒也能理解。她一本正经地想,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吧?男孩子和男孩子玩,女孩子和女孩子玩,两个类别一旦有了交叉,就是别的关系。
不过她以前很少面对这种情况,更多时候她都是被人问“怎么一个人待着”,所以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索性慢吞吞地说:“哦……那大概是因为他们俩比较聪明?”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默默地捂了捂脸,小声说:“不用这么得罪人的。”
北川星沉默:“……抱歉。”
但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在平均概念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本来就属于聪明的那一挂,和其他人虽然不至于对立,但也算不上融洽。
而且她本来也看不上这群小孩。
圆脸小姑娘抓着手里的巧克力,憋红了脸,才说:“难怪你没朋友!”
“没朋友”对于这个社会的一般人来说是很严厉、很具有侮辱性的骂法了,因为这是个同化社会。北川星厌倦这种光景,她上辈子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也没见有人说过她什么,凭什么这辈子换了个国家就要受这种屈辱。
她懒散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漫不经心地说:“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小朋友还小,听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只能隐约听出来这是讽刺他们,但是又无法针对性地骂回去,只能嘀嘀咕咕不痛不痒的两句。
北川星撇了撇嘴角,又说:“所以我才懒得和你们在一起。”
诸伏景光挠了挠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降谷零抱着胳膊琢磨她的意思去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振奋地说:“小星星说的对!强者总是独立自主的,只有弱者才会成群结队地以求庇护,将自己和别人同化,壮大力量,才能达到抗衡强者的目的!”
根本没想他们理解的北川星:“……”
她默默地移开了脸,难得有点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出自鲁迅先生《春末闲谈》,原文是:
猛兽是单独的,牛羊则结队;野牛的大队,就会排角成城以御强敌了,但拉开一匹,定只能牟牟地叫。人民与牛马同流,——此就中国而言,夷人别有分类法云,——治之之道,自然应该禁止集合:这方法是对的。其次要防说话。人能说话,已经是祸胎了,而况有时还要做文章。所以苍颉造字,夜有鬼哭。鬼且反对,而况于官?
网络上的“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是改编版,而且断章取义,事实上原文并没有讽刺牛羊抬高猛兽的意思。小星星说这话单纯就是为了怼人,反正对方听不懂(超幼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