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晋国人在秦国

楚成王喜欢晋国人,从那之后,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还去云梦打猎。

重耳一帮兄弟们都很高兴,渐渐地在楚王面前也放开了,于是什么黄段子荤笑话都出来了,从北翟的抢婚到齐国的国家大妓院,天南海北,海阔天空,一通神聊。

楚成王虽然贵为大王,天下无敌,可是重耳那帮人说的事情他是没听说过的,把他听得云里雾里,羡慕非常。

“唉,虽然你们背井离乡,但是因此而游走天下,见多识广。要是我没有做大王的话,恨不得也跟着你们走了。”楚成王倒有些向往重耳们的生活,人就是这样,太安逸了就想出去闯闯,在外时间长了就想安定下来。

楚成王最关心的是齐国的国家大妓院,一开始想微服私访去一趟,考虑到比较危险,就决定干脆在楚国也搞一个。

总之,那一段时间,大家都很快活。可是,有一个人很不快活。谁?成得臣。

成得臣,字子玉,楚国王族,不过是非常疏远的王族。成得臣作为楚国的头号战将,屡立大功,以至于令尹子文公开表示要让位给他。成得臣对自己是高标准、严要求,处处以令尹的标准要求自己。因此,他觉得不仅要消灭战场上的敌人,更要消灭潜在的敌人。而潜在的最危险的敌人,就是重耳一伙。

因此,成得臣派了手下随时监视晋国人。一来要找岔子,以便去说动楚王杀了他们。二来,实在不行,就自己找机会把他们干掉。

说起来,还是狐偃老奸巨猾,早就看出来成得臣不怀好意,因此,处处提防,十分小心。他很担心,万一哪一天楚成王一个脑子短路,听了成得臣的挑拨,弟兄们可就都要挂了。看来,必须要想办法了。

楚国虽好,非久恋之家。

【狐偃的诡计】

这一天,又是大宴。

喝酒的时候,楚成王说起陈国来。原来,陈国早已经向楚国称臣,可是最近又偷偷跟宋国眉来眼去,据说在私下结盟。

原本,楚成王也就是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想想看,陈国这样的小国,夹在大国中间,可不就是要左右讨好,在夹缝中生存吗?

可是,狐偃听了,事情就不一样了。他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大王,陈国这样的做法太卑鄙,太小人,太什么。如果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其他国家都会跟他们学,今后谁还尊重大王您呢?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狐偃先点了一把火,看楚成王的反应。

楚成王点点头,觉得狐偃说得有道理。实际上,他很尊重狐偃,平时还跟着重耳叫狐偃舅舅呢。

“我听说陈国人非常害怕子玉将军,不如就派子玉将军率战车五百乘讨伐,一定马到成功。”这就是狐偃的建议,表面上吹捧成得臣,实际上要把他支开。

“子玉,你看如何?”楚成王看成得臣。

成得臣不是傻瓜,他知道狐偃没安什么好心。

“大王,眼看秋收了,还是算了吧。”成得臣心说,小小陈国,膏药大点地方,什么时候收拾他们不行?我还是在这里看好你们再说。

楚成王没有说话,他在盘算。

这个时候,狐偃又说话了:“大王,子玉将军说得有理。要不这样,我们蒙大王厚恩,无以为报,愿意为大王解忧。我这里两个小兄弟愿意从大王这里借战车一百乘,前去讨伐陈国,不胜无归。”

说到这里,狐偃不等楚成王回答,招招手问:“哎,先轸、魏犨,有没有信心?”

那两个腾地站了起来,大喝一声:“有。”

楚成王还是没有说话,他看看先轸和魏犨,再看看成得臣,意思好像是:“人家晋国人都愿意为我效劳,你怎么样?”

“大王,我明日就领军出发,只用战车一百乘。”成得臣大声说道。他很恼火狐偃的说法,怎么自己要领军五百乘,两个晋国人只用一百乘就够了?这不看不起人吗?

狐偃笑了,他知道成得臣一向就对先轸的指挥能力和魏犨的战力心存嫉妒,故意用这两个人来激怒他。

“跟我斗?你还嫩点。”狐偃心说。

成得臣率军讨伐陈国去了,最终还是率领了两百乘战车。楚成王也不可能让晋国人来带兵,那太没面子。

支走了成得臣,狐偃知道,这不过是解一时之急,要彻底摆脱危险,就必须离开楚国。

“臣,你今晚悄悄离开,去秦国求见秦侯。楚国不能再待,我们要去秦国。”狐偃给胥臣布置了任务,又吩咐了要点。

胥臣不敢耽搁,连夜启程了。

晋国人在楚国的日子还是很滋润,成得臣走之后,只能说更加的滋润。

狐偃每天都在打听成得臣在陈国前线的情况,同时等待着胥臣的消息。二臣现在成了狐偃的牵挂。

陈国前线捷报频传,对于狐偃来说都是坏消息。成得臣以二百乘战车打得陈国人狼狈不堪,接连拿下焦、夷两座城池,还在顿修了一座城,合计入账三座城池。

“不错不错,快过年了,回来吧。”楚成王对成得臣的战绩很满意,体谅他们在外打仗不容易,派特使招他们收兵。

“大王,子玉那是被窝里放屁,能文能武(能闻能捂)啊,等他回来,让他做令尹吧。我也老了,咳咳。”子文主动让贤。

这个臣要回来了,而且要做令尹了,权力更大了,麻烦也就更大了。可是,那个臣呢?我们自己的臣呢?

狐偃心焦啊,这要是胥臣没有消息的话,能不能熬过年都难说啊。

【重大利好】

臣回来了,哪个臣?

两个臣都回来了。

成得臣回来的前一天,胥臣从秦国回来了。

“臣,怎么样?”大家都来问。

“好消息只有一个,坏消息一大堆,先听哪一个?”胥臣卖个关子,这都是跟狐偃学的。

狐偃没说话,胥臣都敢卖关子的时候,说明事情办妥了。

第一个坏消息是晋国国君死了,也就是说,晋惠公死了。为什么说是坏消息?因为那毕竟是晋国国君,是重耳的弟弟。

不过,这显然不是真的坏消息。

惠公是病死的。

惠公病死之后,太子圉继位,就是晋怀公。

太子圉不是在秦国当人质吗?他怎么跑回去了?

原来,公子圉在秦国当人质,秦穆公还给他娶了个公族老婆,叫怀嬴。一年前,秦国出兵把梁国给灭了,那是公子圉的姥姥家。姥姥家没了,公子圉就感觉有些不妙。于是,跟老婆商量。

“老婆啊,姥姥家没了,我什么依靠也没有了。现在我在这里,家里有一帮弟弟,老爷子身体又不好,说不准哪一天老爷子一蹬腿,谁还会等我回去继位啊?我看,我必须趁着老爷子没死,从这里逃回去。怎么样?跟我走吧。”公子圉动了逃跑的念头,动员老婆一块跑。

老婆想了想,说:“你是晋国太子,在这里当人质确实不那么合适。秦侯让我嫁给你呢,是想拴住你的心。如今你要跑,我不拦你,但是也不跟你跑。”

老婆挺有原则,公子圉不管这些了,第二天就跑回了晋国。

晋惠公一看,大儿子回来了,那就接着当太子吧。

就这样,晋惠公死后,怀公继任。

第二个坏消息呢?

胥臣沉默了半天不敢说,最后忍不住了,对狐毛狐偃说了:“两个舅舅,节哀顺变啊。”

一句话,大家知道,狐突没了。

按理说,这一年重耳三十五岁,狐偃五十六岁,狐突怎么也八十多岁了。俗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狐突八十岁上去世,那就算喜丧了,死得其所了,没什么好悲伤的。

可是,狐突的死法有问题。

怀公继位,发现没几个大臣尿自己这壶,他感到一种空前的危机。他知道,很多人在等待着重耳回来。怎么办?

怀公下令:凡是家里面有人跟重耳流亡的,限期内召回,否则,杀无赦。

命令下来,根本没人鸟他。

怀公很恼火,派人把狐突给找来了。

算一算辈分,怀公的爹是狐突的外孙,看见狐突,怀公该叫老姥爷。可是,如今关系到自己的宝座,什么姥爷不姥爷的。

“老爷子,把你两个儿子召回来,我就放了你。”怀公连客气话都没说一句,上来就威胁。

狐突心想:“你个臭王八蛋,没有我就没有你,你这么凶干什么?”

老爷子也不客气,直接给顶回去了:“当爹的要教给儿子忠诚,如今他们跟着你伯父这么多年了,我不能叫他们回来。你滥用淫威,找人过错。来吧,杀我吧。”

怀公还真下了手,把亲爹的亲姥爷给杀了。当初献公也就杀到爷爷辈,如今怀公又提高了一辈。

听到这里,狐毛狐偃兄弟两个捶胸顿足,抱头痛哭,大家看了,忍不住都落下泪来。

“该死的公子圉,我不杀他,誓不为人。”重耳发了毒誓,姥爷横死,他也伤心落泪。

后人为纪念狐突,在今山西武乡县马鞍山为他修庙,因此,马鞍山又名狐突山。

那么,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秦穆公决定请重耳去秦国,帮助重耳回晋国。

原来,公子圉的逃走让秦穆公十分恼火,大家一商量,认为应该扶立重耳。如今晋惠公死了,又听说重耳在楚国,因此决定派公孙枝前来迎请。恰好胥臣到了秦国,求见秦穆公,因此,秦穆公让他先回来报信,公孙枝随后就到。

大利好啊。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终于有希望了。

楚成王虽然对大家不错,但是晋楚不交界,要帮也是有心无力。秦国就不一样了,只要秦国肯帮忙,事情就成功了八成。

当天,重耳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楚成王。

“太好了,我为你们高兴啊。”楚成王也高兴,他很高兴自己有重耳这个朋友,现在,他知道自己很快会有重耳这个敌手了。

楚成王下令:厚礼欢送。

臣回来了,成得臣。

成得臣获得了楚成王的单独接见,告诉他两个好消息。当然,楚成王不可能让他挑选先说哪一个。

“第一个好消息,即日起,你接任令尹。”楚成王宣布第一个好消息,成得臣谢恩。

“第二个好消息,秦国决定帮助重耳复国,过几天我们就可以欢送他们了。”楚成王宣布第二个好消息,从内心里,他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对于成得臣来说,如果说第一个是天大的好消息,那么第二个就是天大的坏消息。

“大王,不能放重耳走,将来他们一定是我们的劲敌。”成得臣有些急了,他知道放重耳走就是放虎归山。

“不,如果将来晋国击败我们,那只能说是我们自己不努力。重耳这样的人,谦恭但是不谄媚,机敏但是不卖弄,大气但是不鲁莽,再加上狐偃、赵衰和狐射姑辅佐,真是一个完美的团队,老天都会帮助他们,我怎么能害他们?”说来说去,楚成王是英雄爱英雄。

“那,如果放他走,我请求把狐偃留下来,我情愿让出令尹给他,也不能让他辅佐重耳。”成得臣再提要求。

“不。”楚成王摇摇头,他知道,成得臣永远也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来到秦国】

十月,重耳一行来到了秦国。

秦穆公给了重耳热烈的欢迎,国宴招待。不过,给的礼节为“五献”。也就是说,以公子的礼节招待重耳。

秦国人应该说是很热情的,公孙枝经常来看望大家,秦穆公的夫人穆姬也时常派人来问候弟弟。与此同时,狐偃、赵衰等人和蹇叔、百里奚也都打得火热,相互之间十分敬重。

秦穆公和重耳数次亲切交谈,就当前的国际形势交换意见。但是,对于重耳今后的地位问题,秦穆公避而不谈。重耳根据狐偃的建议,也闭口不谈。

为什么两个人都不谈这个最实质的问题呢?

秦穆公在观察,因为有了晋惠公和晋怀公的前车之鉴,他要认真考察重耳,看看这个是不是也那么差劲。

重耳呢?因为晋惠公刚死,尽管那不是个好鸟,毕竟也是晋国国君,这个时候提回国夺位,就显得很不道义。所以,秦穆公不提,他也不提。

秦穆公怎样考察重耳呢?

秦穆公打听了一下,在北翟,北翟国主给了重耳一个老婆;在齐国,齐桓公给了重耳一个老婆;在宋国,宋襄公准备给重耳三个老婆,结果重耳没要;在楚国,楚成王给了四个女人伺候重耳,不算老婆,重耳走的时候把她们都留在了楚国。

“好,我给他五个老婆。”秦穆公决定要比所有人给的都多,那年头也时兴攀比。

秦穆公找了五个宗族女子,也就是公族女子,一块给重耳送过去了。也不说是嫁给他,总之是送给他,说法是:“怕公子无人伺候饮食起居,挑了宗女五人给你铺床叠被。”

重耳一看,哇噻,五个啊,别的没什么,只怕身体受不了。

这五个女子,享受妾的待遇。但是,绝对不是女仆。

本来重耳挺高兴,可是一看花名册,心头咯噔一下。为什么?怀嬴赫然其中。怀嬴就是晋怀公的老婆,因为没有跟怀公跑回晋国,现在成了望门寡。

秦穆公的意思是,反正跟晋怀公已经一刀两断了,就没必要给他留着老婆了,干脆,给重耳算了。

可是重耳算了算,怀嬴是自己侄子的老婆,如今给了自己,这不是乱伦吗?这不是伯父捡了侄子的破鞋吗?

重耳心里不太愿意,嘴上不说,行动上体现出来了。

那天出门回来,吃饭之前洗手,怀嬴端着洗手盆给他洗手。洗法呢,就是怀嬴向下一边倒水,重耳一边洗。按规矩,重耳洗完手,怀嬴递上毛巾,重耳擦手。

可是,重耳看见怀嬴就不高兴,也没等她递毛巾,甩甩手,把水甩干净,屁股上一擦,就要走。

按理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怀嬴不干了。

五个人来到重耳这里,其余四个都跟重耳有过肌肤之亲了,只有怀嬴连重耳的手都没碰过。怀嬴就知道重耳对自己有看法,原以为不用守活寡了,可是看来这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啊。怀嬴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了。

“哗。”怀嬴把一盆水都倒在了地上,大声说道:“你晋国也不比秦国大,况且你还没有当上晋君,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牛什么牛?”

重耳大吃一惊,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当时愣住了。想发火,可是这是人家的地盘,怎么办呢?

没等他想明白,怀嬴已经一扭头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哭:“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回娘家。”

重耳一看,这还了得,这不是让自己出丑?没办法,重耳迈开步子,追上怀嬴,也不敢说她,只能低声下气求情:“亲爱的,您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叫我亲爱的,叫我讨厌的,呜呜呜呜……”怀嬴哭得伤心。

怀嬴的哭声惊动了所有人,那四个姐妹也都出来劝解,闹了半天,才算了事。

过了两天,秦穆公请重耳吃饭。

“公子,听说怀嬴得罪你了。”酒足饭饱,秦穆公若无其事地问。

“这,这是我的错。”重耳忙说。他不知道秦穆公此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至少有一样,自己那里发生的事情都瞒不过秦穆公。

“公子,实不相瞒,这几个给你的公族女子中,怀嬴是最有才能的。要不是以前嫁给了公子圉,说实话,决不会这样把她送给公子,那一定是要做夫人才嫁出去的。没办法,现在也不敢说正式嫁给公子,也就是给公子做个妾算了。这次她羞辱了公子,是寡人的罪过。如何处置她,完全听凭公子的意见。”秦穆公说得很诚恳。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喜欢怀嬴。

“这,这。”重耳没想好怎样回答,没等他想好,秦穆公又说了:“也别急,回去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不要白不要】

重耳的想法,是借着这件事情把怀嬴给休了。可是,他又怕得罪秦穆公。怎么办?重耳决定召开核心会议。

谁是核心?狐偃、赵衰和胥臣。

按理说,胥臣的地位没有这么高,但是一来胥臣最近功劳比较多,地位上升。二来胥臣与秦国君臣打交道比较多,更熟悉他们的想法。

现在,重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等待三个人发表意见。

按规矩,狐偃通常是作总结发言的,所以,这一次胥臣先发言。

“同姓为兄弟,异姓为夫妻。当年,黄帝二十五子……”

职业外交官都有这样的职业病,胥臣一上来先来一通废话,从三皇到五帝,从兄弟到夫妻讲了一遍,半个时辰过去,还没到正题。

“臣,快点。”重耳催他,看这样子,再不催他,就该开讲《周易》了。

“这么说吧,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现在你和圉那就是陌生人,陌生人丢的东西,不捡白不捡。”胥臣如此总结,前面洋洋洒洒大讲春秋大义,最后的结尾这么庸俗,连拾金不昧的觉悟都没有。

大致外交官都是这样,说得都很好,最终落到实处的,就是想要占你的便宜。

“老师,你怎么看?”重耳对胥臣的说法不太满意,问赵衰。

“礼书上说:求人帮忙,要先帮别人。想别人爱自己,就要先爱别人。两国之间,最容易做到的就是裙带关系啊,换了别人,这样的事求之不得,你有什么可迟疑的呢?”别看赵衰动不动弄个礼啊经的出来说,关键时刻,头脑清醒,绝不会去说什么乱伦之类的屁话。

所以,赵衰这样的人是可以管理国家的,一方面懂得书上的道理,另一方面又绝不迂腐,懂得变通。

“舅舅,您看呢?”重耳这个时候基本上同意了前面两位的看法,可是还没有拿定主意。

“公子啊,你连那个小王八蛋的国家都要拿过来了,把他老婆拿过来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狐偃就这么两句话,从小打狼长大的,没那么多废话。

重耳彻底想通了,他听出狐偃的话里还有没有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你不拿他老婆,可能连他的国家也拿不到。

“不行,我要把她退给秦侯。”重耳说。他怎么这么说?

“你疯了?”狐偃、赵衰和胥臣异口同声。

“我没有疯,我只是觉得这样太委屈她了,我要告诉秦侯,等我回到晋国,我要堂堂正正迎娶她回晋国做夫人。”

重耳就是这样,永远是这样,一旦想通了,他比谁都走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