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此话一落,整个怜月宫的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

“荒唐!”秋宴越听到商佑庭说道。

只不过两个字,秋宴越却听出了里面咬牙切齿的怒意,她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侯爷这次突然来访,倒是让本宫想起了几件不寻常的事情。比如说,本宫这屋里的凉水,怎么就被侯爷一口气喝得一干二净了呢?”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影:“还有侯爷那个时候,似乎是想要掀开本宫床帘的吧。侯爷,你僭越了。”

“侯爷最后喝的那半盏茶水,可是本宫喝过的,侯爷喜洁,怎么连这事都不曾注意?”

“侯爷你自是可以不承认,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寻常可做不了假。”

“住口!”

“侯爷这是事情做得,本宫说不得?”商佑庭越是愤怒,秋宴越越是来劲。

“本宫倒是想知道,侯爷自己动了欲念,怎么就能气势汹汹的前来本宫这里兴师问罪?”

“是了,本宫在侯爷心中可是个祸水妖妃,侯爷会觉得本宫再刻意勾引你,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呢。”

秋宴越的声音很好听,就算是这个时候阴阳怪气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好听。

但是商佑庭听着秋宴越的话,每一句他的脸色就黑上一分。

“侯爷,你站那么远做什么,你为何不走近些,你走近些,看看本宫可美吗?”看着远远沾着生气生得全身冒黑气的商佑庭,秋宴越心中念头一动,竟起了些挑逗的心思。

秋宴越此时就好像是一头会蛊惑人心的药物,就算是隔着层层纱幔,商佑庭还是能精准的通过那模糊不堪的轮廓描绘出她本来的曼妙身段。

“侯爷的披风,真的很暖和,那上面还有侯爷您残留下来的体温,侯爷你过来些,妾身将那披风还于你。”

不知不觉中,秋宴越对自己的称呼也从本宫变成了妾身,但是商佑庭却仿佛是完全不曾察觉。

秋宴越本是坐在床榻上的,听着屋子中央商佑庭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秋宴越缓缓躺了下去。

“佑庭哥哥,你不是想看我跳舞吗,我今夜就跳给你看如何?陛下看的是什么样子的舞,我就怎么给你跳,如何?”

屋子中央的商佑庭呼吸一滞。

昨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不得不承认,他当时除了失望,还有那无法说出口的对建平帝的嫉恨。

他恨自己少不努力,在最没有能力的时候,那个最美的姑娘也毫不犹豫的弃他而去。

他记得,三年前他去秋府的那日。

商家已经没落了,他找出了自己最体面的衣裳,拿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置办了一份勉强过得去的聘礼,前去秋家提亲。

但是得到的是,秋家最近才从庄子上接回的,那个一直在养病的小姐,一大早就被送入宫中去了。

屋子中央的商佑庭依旧一动不动,秋宴越侧卧在床榻上,白净纤长的手指紧紧捏着瓷瓶,她在赌。

皇宫中暗潮汹涌。

各宫娘娘各有算计。

淑妃能给远在蓟州的蓟州王送密信,那其他宫的娘娘呢?

皇帝的皇子不少,除了废太子外,皇帝还有四个皇子,除去一个被贬为庶民发放岭南永不归京的四皇子外,还有三个就藩的皇子。

离京城最近的便是三皇子蓟州王,之后便是五皇子云南王,其母亲是王昭媛,还有七皇子远洲王,其母亲是刘修仪。

除了三皇子的母亲是妃位之外,另外几人都是嫔位。

皇宫中的女人都不简单,能成为妃嫔的妃子,要么家世显赫,要么就是如同她这般工于心计。

王家和刘家都有人在朝为官,而且官位不低。淑妃能够将密信送出宫去,那王昭媛和刘修仪自然也是可以有办法送消息出去的。

蓟州距离南都最近,若是马的脚力够快,加上日夜兼程,说不定这个时候信件已经到蓟州了。

虽然商佑庭截获了一封信件,但是谁能保证,淑妃就是只写了一封信呢?她大可写上十七八封,只要有一封送到蓟州就算成功。

若是换成是秋宴越,她是断然不会只写一封的,这路上要是如同商佑庭截获一般,这信不久废了?

蓟州王就藩这事,秋宴越在背后确实使了些手段,但是这事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她。

若是建平帝没这个心思,那么她所用的那些手段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建平帝年岁渐高,人也确实昏庸了不少,他和蓟州王的关系就像狮群中的老狮子王与新王一样,老王已经年老体衰,而新王则年轻力壮,不仅年轻,而且才华横溢,有着远大的志向和非凡的能力。

太子被废后,现在的蓟州王,当时的三皇子赵乾成为储君呼声最高的人选。

淑妃本来就是四妃之一,那个时候的秋宴越还不是贵妃,皇后幽禁在坤宁宫,淑妃就是这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嫔,就算是贤妃也比不上,也就是淑妃常年卧病在宫,不怎么出门,不然执掌凤印也轮不到贤妃。

淑妃的母族姜氏也是不凡。

和贤妃的母族李家不同,淑妃的母族姜氏手握兵权,南方水师便是掌握在姜家手里。

南方水师,作为一支专门负责抵御海上威胁的重要军事力量,在整体声势和规模上或许无法与商佑庭所执掌的龙武军相提并论,然而它依然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强悍军力。

这支水师在保卫大赵的海疆安全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其训练有素的官兵和先进的战舰构成了坚固的海上防线。

看着有姜家支持的三皇子,建平帝怕了。

好在商佑庭在北方屡战屡胜,这让建平帝心中有了不少底气。

后面三皇子在治理水患的时候出了差错,让他在朝中的声誉受到了一定的损害。再加上当时他进宫的时候对秋宴越不敬,甚至有些轻慢,建平帝借着三皇子忤逆无能的由头,让三皇子去了蓟州。

秋宴越至今还记得三皇子被就藩时,看向自己那仇恨的眼神。

若是三皇子得了势,自己绝对落不到好。

看着下方的商佑庭,秋宴越心间念头转过。

商佑庭和她确实有一段过去。

认出商佑庭的那晚,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因为那是她在群芳阁的最后一晚,跳完那晚的舞,她就再也不会来了。

倒不是秋宴越积攒了足够母亲治病的钱财,而是她在群芳阁跳舞的事情被艳娘发现了。

艳娘不知道从哪里听闻秋宴越的父亲秋多财不久后将从外地返回京城,硬是拖着病体在外找秋宴越找了好久。

彼时的秋宴越已经是群芳阁美名在外的花魁了,艳娘一眼便认出,那花魁就是自己的女儿。

艳娘平日里就对自己曾经是群芳阁花魁的身份痛恨至极,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竟然也自甘下贱,放着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竟然跑去那腌臜地方做花魁。

艳娘愤怒地威胁,如果秋宴越不离开群芳阁,那她将拒绝服用任何药物。

面对艳娘日渐衰败的身体,秋宴越只能答应下来。

艳娘是想重新回到秋府的,在庄子上,虽然这里的人都顾忌着她们曾经的身份,没有怎么为难,但是到底不够光彩,而且秋宴越出落的越发美丽,若是一直待在庄子上,她的婚事就要耽搁了。

艳娘知道自己的身子骨不中用了,她唯一愿望就是能够回到秋府,让自己的女儿能重拾秋家女儿的身份,并能在那里光明正大地出嫁。

母亲的拳拳爱意,秋宴越怎么能不答应?

秋宴越无奈之下,只能向芳月姑姑坦白,告诉她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支舞。

然而,不知怎的,这个消息竟然传了出去,人们纷纷传到这是她的最后一场表演,于是无数人不惜重金,只为能目睹她独舞一曲。

秋宴越并不清楚那些出价的人是谁,但她知道芳月姑姑也扛不住压力,芳月姑姑告诉她,她必须从中选出一个人来,否则群芳阁将无法向外界交代。

秋宴越明白芳月姑姑在背后默默地帮了她很多,想着反正只是最后一晚,跳完舞后她就会带着母亲回到秋府。父亲在外放期间在地方上取得了一些政绩,又花费了不少银两调回京城,如今已经成为了六品员外郎。虽然员外郎并不是什么高官,但对于父亲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员外郎也算是初入官场核心的位置。

只要她能够进入秋府,她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官家小姐,那些人就算再大胆,也不敢闯入秋府来找她。因此,秋宴越决定答应下来,会从中挑选一个人来欣赏自己的独舞。

既然要选人,那自然是要选个好的,若是选了个色胚,那就不是单纯跳舞就能完事的了。这一选,她就选到了商佑庭。

幼时的记忆让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那个曾经想要帮助自己的小哥哥。

尽管十年过去了,秋宴越仍然愿意相信,像商佑庭这样愿意伸出援手的人绝非恶人。

与许多年纪大、大腹便便的人相比,秋宴越更倾向于选择商佑庭这样的明朗少年。

就这样,商佑庭赢得了秋宴越独舞一曲的殊荣。

在场的人中,商佑庭既不是地位最高的,也不是出价最高的,但最终却是他获得了头筹,这让人感到不快。

独舞结束后,秋宴越乔装打扮,准备回家。

然而,她意外地目睹了有人看不惯商佑庭,竟打算教训他。

商佑庭本是大赵首富之子,平日里出行必有仆从跟随,但那天是他第一次前往群芳阁这样的场所。商家家教甚严,若商父得知商佑庭去了群芳阁,免不了一顿责罚。

因此,商佑庭揣着大把银票,偷偷来到群芳阁,想要长长见识。

没有仆从跟随的商佑庭虽然略懂武艺,但自小娇生惯养的他,哪里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幸运的是,那些人只是想给商佑庭一个教训,并无意置他于死地,但看着一身是血躺在地上的商佑庭,秋宴越实在不忍,于是她找来一辆板车,拖着受伤的商佑庭去看了大夫。

少年慕艾,两人便有了交情。

然而,事情还没完,那个没有看到秋宴越跳舞的权贵子弟心怀不满,随意出手,导致商家遭受灾难。

商家原本从事的是采办生意,但恰逢大旱之年,有人举报商家囤积居奇,哄抬粮价。商家因此遭受了灾难。

商父在狱中受尽折磨,商母和商佑庭散尽家财,这才让商父活着回来。

但回来的商父因伤了根本,不久后便去世了。

而秋宴越这边,自她和艳娘回了秋府之后,艳娘的身体一直不好,常年的病痛已经压垮了她是身体,她的容颜已经衰败,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美貌。

秋父只依稀记得艳娘确实曾经是个美貌的妇人,但是容貌不在的艳娘留不住秋多财,他只是随意吩咐了几句便再也没有管过秋宴越母女。

秋宴越曾经真的想过和商佑庭成亲成家,过着不富裕但是安稳的一生。

但是本想要送进宫里博富贵的嫡姐秋水仙死活不愿意进宫。

好不容易找到的进宫路子,秋父并不想放过,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秋宴越的身上。

秋宴越确实比秋水仙合适,秋水仙容貌只是清秀,就算有秋家打点,也得不到帝皇多少关注,而秋宴越就不同了,国色天香,舞姿倾城,这样的尤物进宫,何愁不得帝皇宠爱?

“若是你进宫了,为父可以把你母亲记入家谱。”

记入家谱,这是母亲想了一辈子的事。

虽然秋宴越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很傻,不过只是一个虚名而已,她却执着了一辈子。

秋宴越没有迟疑太久,成为一个平民的妻子,和进宫当尊贵的娘娘,这根本就没什么好选的。

更何况,进宫还能完成母亲的毕生的夙愿。在得到父亲的保证,会在年关开族谱的时候把母亲记入族谱后,秋宴越便代替嫡姐进了宫。

至于商佑庭,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