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在外面被人瞧了去,苏意安没有将荷包中的铜板掏出来数一数,付钱时用的也是以前剩下的碎银。
屠户记得苏意安,见她这次买了四斤猪肉二斤板油还有一小桶猪小肠,便拿了三根棒骨给她当做饶头。
“姑娘这是做吃食还是年关底下准备多备些肉?”屠户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摊位,随口问了一声。
苏意安将肉装进背篓中,不紧不慢的说道:“多买些这不是怕涨价嘛。”
如今猪肉仍三十五文一斤,倒是还没涨,听说最贵的时候能卖到四十文一斤。听的苏意安都想在家中养两头小猪崽子。
屠户没再多问,却同她提了个醒,“最近有人同你一样总来买猪肠,你下次要是要提前说一声,要不摊子上还不一定有。”
苏意安一愣:“那行,下次来买一定同您提早说一声。”
这个时候买猪肠其实不奇怪,穷苦人家买不起猪肉但拿出几文就能买些猪下水。
这东西虽不好吃但至少也是个荤腥。
可像她这种一买就是一桶的实在少有,如今卖肉的屠户还专门对她说了这么一番话,这不是就是在告诉她有人正暗戳戳的同她买一样的东西,就不晓得到底为何这般了。
苏意安越想越觉得不简单,赶巧的因素太多让她不得不生疑。
她抬眼望去,恰好与贺允淮四目相视。
二人皆是一愣,看来是想到了一起去了。
“苏姐姐,咱们还用买别的东西吗,家中米面若是像今日一样用,怕也吃不了几日。”贺凝文想着若以后日日如今日一般,这得赚多少银钱。
苏意安背起背篓,应道:“再买些米面,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没有小孩子能拒绝吃食,贺凝文这个想赚钱的小姑娘也是如此,她高兴的牵起苏意安的手,笑着道:“都听苏姐姐的。”
整个贺家也就贺凝文还这般叫苏意安,贺允淮以往都没发现这么叫有问题,可今日杨大郎说的那番话让他内心五味杂陈。
苏姐姐,苏姐姐,声声字字都在提醒他,苏意安只是被迫嫁给他贺允淮的,她不应该属于这里,也不会属于他,更不应该在这里受这些苦。
见他没有跟上,贺凝文喊道:“二哥,你走慢些先歇歇,我和苏姐姐先去买,一会儿咱们在前面巷口见。”
苏意安回头望了一眼,见他面色苍白嘴角没什么血色,这才懊悔自己竟忘了他是个身子没好利索的病人。
“你且在这歇歇,我们速去速回。”苏意安折返回来,牵过他的衣袖将人拽到一旁的石头上。
贺允淮见她急忙离开,心更是往下一沉,他这身子实在是...不中用。
如今粗面五文钱一斤,苏意安便买了十斤,至于糙米也买了二斤,光这两样又去了六十多个铜板。
今个挣得钱都不够今个花的,可做生意就是如此有进也有出。
米面沉,苏意安同小妹把背篓互换了一下。
贺凝文看着背篓中满当当的东西,忍不住道:“苏姐姐,你真有先见之明,晓得今日要采买若咱们背着炉子铁锅定装不下,这才把东西都存放在那老妇家中,是不是。”
苏意安咳了一声,她当时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之所以把东西放在老妇家中,全是为了省钱罢了。
他们三人背着背篓坐牛车来镇上,来回就要十二文,她想着不背那沉东西,就可以走着来镇上,刨去给老妇的两文,她们每日可以省下十文钱。
可瞧贺允淮如今的身子...这钱还真不能省。
想是一回事,到了地方瞧见现状又是一回事。
如今天冷,凑齐一车人车夫便赶着牛车回了村,她们现在想坐车也没有了。
“走回去也好,牛车那么快,吹的我脸疼。”贺凝文伸出小手揉搓着自己的红脸蛋。
苏意安见状也只能点头道:“那咱们走慢些,累了就歇歇。”
三人回程时明显走的慢了些,每隔一会儿还要在路旁歇歇,不用问就知道为何,贺允淮心知肚明。
他这身板还是要练。
那被李大厨派出来盯梢的伙计,见他们出了镇这才小跑着回了酒楼。
这几日他一直在镇上闲逛,就为了等这二人,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他没法子便去了卖肉的摊位。
既然他们要做香肠,那就离不开猪肉,整个怀安镇上就王屠户这里的肉最新鲜,每日都是现宰的猪,他就不信他们不来。
这不今日总算被他等到了。
只是这二人没有在集市叫卖香肠,只往屠户那买了些肉,又去米铺买了些米面。
“你可瞧清楚了,她们当真没有再卖香肠?”李大厨把手中菜刀放下,拧眉问道。
他怎么就不信他们能这么快把那香肠卖出去,难道有旁的铺子收了他们的东西?
若真是如此,这可坏了事。
李大厨追问道:“她们今日在肉摊买了些什么,你老实说。”
“买了板油,买了猪肉,还买了师傅您这几日让我买的猪肠。”小伙计心有怨言,可他不敢直说。
这些日子李大厨见天的让他买猪肠子,买回来他还得自己清洗,他觉得自己都被腌入味了。
“没再去买别的肉?也没去别家食肆?”李大厨又问。
“哪能啊,我一直盯着呢,她们就买了这些东西,肉瞧着也不多,三四斤吧,买完就出了镇,瞧着应该是回村了。”小伙计回忆了一下,他往日也采买过,大概分量能猜出一二。
再者那几人的衣着打扮,一瞧便不是住在镇上的人。
李大厨心中琢磨了一番,若真如他这小徒弟所言,那二人看来还在制作香肠,至于有没有找到买家这还难说。
“这几日你先别来酒楼,在镇口盯着,看看他们若来了镇上都会去哪里都会做些什么,再打听打听他们是哪个村的。”李大厨从身上摸出半两银子抛了过去。
“给你的,别走漏了风声。”他叮嘱道。
得了钱,小伙计哪还有不愿的,他连连应下又发了一通誓。
李大厨懒得听那些没用话,摆手让他出了后厨。
李大厨知晓他们买的食材中有猪肠,这让他更加肯定那薄薄一层包裹住猪肉的膜就是用猪肠做的,不是什么鸡肠鸭肠。
只是如何让猪肠变成那样薄的呢,李大厨看向角落中那一桶被清理干净的猪肠,想着今夜回去一定再研究研究。
永阳村这边贺母在家心急如焚坐也坐不住,每隔一会儿她就得去门口扒望,看看他们三人回来了没。
去镇上摆摊这事,说到底她还是不放心。
“阿奶,你都来来回回进来这么多趟了,小婶她们回来了没。”贺兴晨从小木箱中摸出一块竹牌放在九宫格板上。
最近天冷,他已经不怎么去院里写大字,得空便同他爹玩这九宫格碰碰竹牌。
也算是消磨时间的一种法子。
贺母推门的动作一顿,折返回去把贺兴晨也拽了出来,嘴上念叨:“你既也想知道,那就陪阿奶一起去瞧瞧看。”
贺兴晨自是愿意的,他把竹牌扔进他爹怀中,兴致浓浓跟着贺母出了屋。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贺颂元和菀絮。
菀絮在给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因孩子冬日出生,所以小衣明显都大了许多。
布料还是拆的以前的旧袄,上面虽没补丁但颜色却发旧的很。
贺颂元拿起小衣瞧了又瞧,这些日子的好心情全都散去。
他用胳膊使力挪动着身子往菀絮身旁靠了靠。
菀絮正垂着头想在衣裳上绣什么花样好,突然脊背一热,整个人被贺颂元搂在怀中。
“今日怎么了,这般不正经,被旁人瞧去了笑话。”菀絮看着他,打趣道。
贺颂元许久没这么搂过菀絮,他脑袋搭在菀絮肩头,呼出的气息喷在菀絮脖颈处,喃喃道:“也不知道这胎是小子还是闺女。”
菀絮把手中针线放入小竹筐中,伸手摸了摸自己有孕的肚子。
自从有孕以来,她想过许多次这胎是闺女还是小子,可不管是男是女她都喜欢。
“你想要什么。”菀絮问他。
贺颂元盯着菀絮看得入神,他心里痒痒,遂在菀絮脸庞亲了一口。
“白日里怎么这么不正经。”好在屋中只有她们二人,菀絮脸颊腾的红了一片,她小声恼道。
“都喜欢,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贺颂元说完又道:“要不我搬去和你一屋,这些日子我夜里实在不放心你一人。”
菀絮伸手打了他一下,“哪里我一人,娘和兴晨也在呢,再说你同二弟一屋好好的就别来回换了。”
贺颂元听完只能作罢,也是,谁让他现在跟个废人一样下不了炕,若真夜里出了事他什么也不能做。
“都听你的。”贺颂元理直气壮的又在菀絮颈窝蹭了蹭。
比平日多走了一刻,苏意安三人这才走到村口。
走走停停,倒是不觉得乏累,苏意安摸了摸贺凝文的额头见没有出汗这才放心。
“若出了汗可要说。”苏意安关心贺凝文的功夫,贺允淮悄悄把额间的汗擦去,没让她们瞧了去。
贺凝文精神头足得很,尤其再走几步便到家,她弯了弯眼睛笑道:“好姐姐,我一定一定不会让自己再病了,真的。”
苏意安嗯了一声,“那咱们直接回家,把今个挣的钱给大家看看。”
荷包里揣着铜板,苏意安心情也比去时好的多,若后面日子不比今日差,到年上她们至少能赚出半两银子。
有了银子就能度过年关,过个好年,日子真是愈发的有盼头,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