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饭后,苏意安便将衣裳叠好装在了竹篮中,也没在上面盖点东西藏着掖着,红色的布料在竹篮中很是显眼。

苏意安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卖掉这衣裳,最好让全村里的人都晓得这件事。贺家穷的只能卖新娘子的嫁衣,这钱来的合理来的不易,讨债的人就算知道了也不好直接抢去。

“意安,要不我一人去吧。”贺母站在门外,犹豫道。

永阳村地处偏远,离最近的怀安镇少说也要走半个时辰,这一来一回再加上卖东西,怎么也要晌午才能回来。

苏意安是养在深闺中长大的,平日若出门肯定都是坐轿撵,这一路走着去镇上,实在有些累人。

苏意安连那双红色绣花鞋都装进了篮子中,她边走出屋边说:“还是一同去吧,娘一个人身上装着钱,也不让人放心。”

想来也是,镇上什么人都有,若是被人盯上了...

贺母一想这个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贺兴晨把饭给自家亲爹送进屋后便赶紧来找苏意安,生怕自己晚来一步小婶就走了。

“阿奶,我也想去。”贺兴晨拽着贺母的手摇了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诚恳的看向贺母。

贺母肯定不会带他去,可理由还有找好,苏意安先开口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们若一起去了,谁在家中保护二叔保护爹爹。”苏意安捏住了小孩子爱当英雄的心性,拿着话问他。

果然一听保护人,贺兴晨忙摇摇头,又不吵着要去了。

菀絮见状忙把孩子带回屋中,生怕一会儿她们离开,贺兴晨瞧见了又要跟着。

周遭没了人,苏意安这才挎着篮子同贺母一起往镇上走去。

贺家住在山脚下,若想去镇上必要经过村中那条路,昨日迎亲又出了那样子的事,贺母惴惴不安。

生怕被村中妇人瞧见了,又拿话打趣她们一番,打趣她就算了,毕竟从来到这个村中她没有一日不是被嘲笑的。

可若是那些人把话说在苏意安身上,她那脾性能受得住?

贺母思绪很乱,脚下步子不由快了些,想趁着村民还没出来赶紧带着苏意安离开这边。

“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贺家的新媳妇吗。”

怕什么来什么,贺母不愿理会这群妇人,可那几人捏准了她的性子,见只有她们二人出现在这,竟一同围了过来。

杨二媳妇昨日吃了亏,今日嘴巴更毒了:“这一大早的是做什么去,难道要回娘家。”

昨日有送亲的在,村民多少有点忌惮,可今日只有她们二人,杨二媳妇可没在怕的,再怎么说也是嫁了人的新妇,管你以前是谁家的小姐,既入了他们永阳村的门,就要守他们永阳村的规矩。

苏意安把篮子往身前挪了挪,生怕她们瞧不清里面的东西,她哎了一声,说道:“各位嫂嫂可要瞧瞧,昨日那身喜服我们正打算拿去镇上卖了换些银钱,各位嫂嫂若是瞧上了,我们就不急着去镇上了。”

许是没想到她会说话,那几位妇人皆是一愣。

与昨日生人勿靠高高在上的感觉不同,今日的苏意安明显柔了性子。

杨二媳妇准备好的那一堆怼人的话也生生憋了回去。

“卖这个作甚。”余家媳妇端着木盆上前瞥了一眼,他们余家这一代男丁多,分的地也多,家中不能说多有钱但也和穷字沾不上边,所以对于卖衣裳这种事,她多少有些瞧不上。

苏意安抿了抿唇,装作一脸为难道:“还能为何,家中若是有银钱谁会去卖衣裳。”说完还不忘看向贺母,眼中的嫌弃根本遮掩不住。

杨二媳妇一听这话,心中畅快,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她凑上前摸了摸那红色喜服,心中倒是喜欢,可嘴上却遗憾的说:“这布料瞧着也就那样,卖了也就卖了,毕竟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卖件衣裳填补一下都是常有的事。”

苏意安忙把篮子递上前,问道:“嫂子再瞧瞧,若是你们买了,我们就不去镇上了。”

一身穿过的红色细软棉布喜服,放在平日里怎么也能卖个三四百文。

可这是在永阳村,村民们本就不喜贺家,连带着苏意安这个所谓的新娘子也不喜欢,别说三四百文了,就算是一百文他们也不可能买。

这谁家买了不就等着被旁人说笑嘛,买喜服就算了还买贺家的,也不嫌晦气!

杨家大房媳妇摆摆手,岔开话道:“天不早了,我得去河边洗衣裳了,你们若是赶路去镇上还是快些的好。”

贺母早就想离开这了,见这几人不再纠缠,忙扯了下苏意安的衣袖。

“那我们先去了,嫂子们回见。”苏意安冲她们笑笑,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笑意全无。

她经事多,一眼便能瞧出这几人没安好心,可与她们争辩什么也实属没有意义,不如顺着她们心意,说些她们想听的话。

只是刚刚她说话语气重了些,那些话并不是说给贺母听得,就怕贺母会错意。以为自己是真的嫌弃他们贺家。

“还是意安聪明,要是我这老婆子同她们说,她们肯定还得再缠一会儿。”贺母笑笑,望向苏意安。

刚才那些话若是旁人听了肯定以为苏意安是在抱怨贺家,可贺母明白,那些话都是场外话,是说给村中妇人听的。

见贺母明白,苏意安也没做解释,二人相视一笑继续赶路。

见人走远了,刚才那几个妇人又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着。

“这贺家新媳妇怎么这么怪,竟然还开口叫咱们嫂嫂。”

“可不是,昨日那气势我还以为是个惹不起的主,没想到就一晚上跟变了性子一样。”

“你们可听说了,说是昨夜讨债的人去贺家了,那新媳妇的嫁妆是空的!”

杨二媳妇瞪大了眼,“啥,你说啥是空的?那两箱子竟然是空的?”

旁边妇人点头应道:“可不是,这事昨夜就传出来了,我瞧着这新媳妇是败露了所以蔫了,毕竟都嫁过来了还能跑了不成。”

杨二媳妇心中乐开了花,昨日见她和送嫁的那么嚣张,还打了苟二,以为有多大的能耐,没想到今天就蔫吧了,不仅乖乖叫她们嫂嫂还得上赶着去卖嫁衣。

“你们说这冲喜冲喜,咋没听说这贺家二郎咋样了,人活了没。”

“肯定没死,要不这贺老太太能安心去镇上?”

“也是,咱们再瞧看瞧看吧,这新媳妇来了,贺家....也就那样。”

几人越说越觉得有理,杨二媳妇恨不得现在就去贺家打听打听,好在理智拦住了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她们二人这才到了镇上。

与永阳村相比,这怀安镇可以用繁华二字来形容了,楼门前都是背着背篓进城的行人。

苏意安虽不是第一次来,但那日是因送嫁路过了这,她连轿子都没下,所以并没见过这镇上的模样,今日一来便忍不住左右瞧瞧,这街边都是小铺子,卖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人还是在街边叫卖。

临近冬日,卖热乎吃食的最多,苏意安一眼望去,十个摊子一半都是卖吃食的,热乎乎的白气飘在上面,只一眼便觉的热乎。

贺母见苏意安盯着卖包子的摊位,以为她是饿了,毕竟早上她们也就喝了点饭汤。这又走了一上午路,肚里肯定早就没东西了。

“饿不饿,娘去买两个包子给你尝尝。”贺母出门时专门把那半两银子带在了身上,左右是苏意安塞的,花在她身上正合适。

苏意安摇摇头,收回视线。

她倒不是因为饿了才去看人家的摊位,她就是想看看现在的人都吃什么,卖什么。

人活着总的有挣钱的生计,她一不会绣活二不会缝衣,以后想要挣钱总得有个出路,吃食倒是不错,可惜她一人也弄不来。

这世道哪有让女子一人抛头露面做买卖的。

她刚才瞧的清清楚楚,这众多的摊位中就没有一个是女子开的,但凡有女子的摊位旁边一定有一男子。

想到自己当时准备一人隐居的念头,苏意安无奈笑笑,自己真是天真,二十两银子连个宅院都买不起,还隐居呢。

“先把衣裳卖了吧。”苏意安说,“咱们去哪叫卖。”

“咱们去旁边巷子,这衣裳一般街上卖不出去的,以往都是卖给那户人家,这次咱们也是去他家。”周围人多,贺母挽过苏意安的胳膊,带着人往小巷子走去。

小巷弯弯绕绕,走了快一刻,贺母这才停下。

她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前,长吁一口气这才去敲门。

门从内打开,一个小厮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来人便要关门。

“等等。”贺母上前,双手撑在门边,说道:“你们家王嬷嬷认识我们,以往都是她。”

贺母话还没说完,小厮便不耐烦道:“你们家的什么东西我们都不收了,你快走吧。”

那小厮说完便要关门,一点不管放在门边的手。

苏意安见状赶紧上前拉开贺母,不过在关门的一刹那,她用脚別住了门。

“你。”小厮语气不善,狠狠瞪了她一眼,“别耍无赖,不收你们的东西就是不收,赶紧走。”

“前几次都收了,这次不收总要给我们个由头,我们也是走了一路将东西带过来的,你们若上次就说不收我家的东西,我们肯定这次就不会来了。”

小厮见她们有些难缠,一副你不说清楚我便不走的架势,最后只能不满道:“我家少爷以前与贺家二郎有些交情,这才收你们的东西,可沾上你们真是晦气。”

苏意安蹙起眉头,这话说的她有些不明白了,她追问道:“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我家少爷因为你们得罪人了,听明白了嘛,以后你们不要来了。”话落小厮直接将门关上。

贺母闻言退了回去,眼中瞬间没了光,刚才小厮的那番话一点点戳在她的心头上。

贺家刚搬到永阳村时,变卖了很多东西,其中最多的便是贺允淮的藏书,那些书便都是这家的少爷买的。

后来还变卖了许多旧衣物,也都是这家收的,想也知道这是人家施的恩。

“也不知这家孩子如何了,是不是也同二郎一样...”贺母望向后门,轻叹一口气。

“许是被关在家中不让出门了,我瞧那小厮的模样,应当人无事只是被训诫了。”苏意安挽起贺母的手,走下台阶,“若是他家少爷被打残了,那小厮肯定不会是刚刚那个态度,没准拿着棍棒就要打人呢。”

贺母点点头,没有吭声。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贺母以往只在后宅之中哪知人心险恶到这种地步,因顾忌着苏意安,她便没多说什么,二人心中都揣着事只是装糊涂罢了。

喜服没有卖出去,她们能继续在小巷中转悠,碰见人了便上前问上两句。

但买喜服的一般都是家中最近要办喜事的人家,可喜事也不是见天都有的,所以这喜服并不好卖,临近晌午了,她们这衣裳都还没卖出去。

正当她们准备先歇歇一会儿再叫卖时,一妇人行色匆匆径直走向她们。

“可是卖喜服的?”妇人上下打量了苏意安一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