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的日子却被人说这种话,李嬷嬷心中气愤不已,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般言语上的羞辱。
她心中不甘,可又不敢上前去扇那人一耳光,若那人是村中一霸,她家小姐以后可怎么在村中生活,再说贺家又是个不顶事的,以后谁能罩的住小姐。
苏意安闻言停下步子,等了片刻不见周围村民制止,便晓得这村中人的态度了。
定是瞧她嫁给贺家,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夫家又不顶事,这才任由旁人欺负,苏意安就不信若这苟二对着村中其他人的新娘子说这种话,村民们能忍得下去。
这种事忍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她不能在苏家任由人欺负来了永阳村也任由人欺负。
再说这苏家送嫁之人也不是摆设,那村民若是有聪明的稍稍让人打听一下便知道这是城中苏家人,她就不信今日若打了这苟二,村民敢去苏家讨要说法。
想到这,她心里有了主意,“李嬷嬷,这般没规矩的人,你知道要如何。”
李嬷嬷正犹豫呢,听见自家小姐发了话,她心中一喜,自家小姐真的变了,自那日重病醒来后整个人再也不是病恹恹,脾性上变化很大,甚至...
没再细想,李嬷嬷转身往人群中走去,走跟那苟二跟前直接抬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周围村民都被这一幕吓住,这人...怎么直接上手打人,这真是荒唐至极。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们永阳村的人,她一个送嫁的奴仆怎么敢!
“你,你。”苟二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李嬷嬷,他气的手直打哆嗦,“我苟二说那话是给你面子,你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给人冲喜的玩意。”
盖头下苏意安冷嗤一声,“给我面子,就你也配?”
周围村民无人出声,氛围达到了诡异地步。
苏意安偏过身子,面向众人,此时一阵寒风吹过,红盖头被掀起一角,人们纷纷瞧见了那红盖下扬起的嘴角。
“呵,你一未过门女子,这般没规矩,那我就替你夫家好好教教你规矩。”苟二此人平日在村中为非作歹惯了,村民们也都避着他,如今在众人面前被一小小女子这般说,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还不等苟二上前,眼前的新娘子竟在众目睽睽下将盖头掀开。
柳眉朱唇,杏面桃腮,双目深邃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你.”苟二当场愣住,剩下的话全未说出口。
“怎么,苏家养你们就是看热闹的吗?”苏意安冷冷瞥向抬轿撵的奴仆,语气中带着一丝威压。
送嫁的奴仆不敢再瞧热闹,几人站了出来挡在李嬷嬷前面,一副你们敢上前我们就是干的劲头。
突然苟二哎呦一声。
只见一高大汉子直接将苟二摔倒在地,周围村民见状也只是往后退了两步,无人上前帮忙。
“你,你,你这是做啥,我苟二可没得罪你。”苟二奋力挣扎却还是不能从那人手下挣脱,最后只能胡言乱语道,“你不会是要偏帮贺家吧,你就不怕给村里人招惹晦气。”
苟二脑瓜子转悠得很快,这种时候若是提新娘子定是无人帮他,可若是提人人都厌恶的贺家...
果然一提贺家,周围村民脸色各异,但还是没人敢站出来解救苟二。
“庄山。”人群外一女子提着竹篮走了过来,轻声唤道,“松开他吧。”
苟二脸上露出一抹笑,心中一喜,却听刚刚说话的女子又道:“赶紧回家洗洗,你看你又脏了自己的手。”
高大汉子狠狠瞪了苟二一眼,站起身冲着周围村民说道:“今日我动手也不是为了贺家,大家刚都在你们也听见这苟二嘴里说的什么话,这若是旁的村晓得了,哪家姑娘还愿嫁进来。”
名叫庄山的汉子故意这般说,用刚刚村民嘲讽贺家无男人顶事的理由又怼了回去。
说完便牵起那女子的手离开了人群。
事已至此,周围村民不敢再瞧热闹,三三两两散了开来。
苏意安望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身影,挑了挑眉,这村中的事可比她想的要有意思多了,真不知道这贺家怎么在这里过的日子。
“阿婶,我们现在进去吗?”贺兴晨刚才被吓了一跳,现在见周围没了人才敢小声询问。
“好。”苏意安哪里感受不到小孩子的紧张,她应了一声,便任由小孩牵着,推开了门。
屋内贺家能站着的早早就等候在门前,心跟着一颤一颤,直到门被人从外推开。
新娘子一身红色喜服被自家孙子牵着走了进来,虽没盖红盖头,但屋中几人脸色无异,人来了便心满意足更何况这种小事。
“苏姑娘。”贺母声音微颤,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她实在没脸见她。
虽说当年同苏家定了婚事,可如今贺家落魄至此,于苏家而言,贺家早已不是良配。
苏家姑娘在城中随便选个人家嫁了都比嫁来他们贺家强。
可她当日却冲昏了头,为了救二郎竟拿着婚书去了苏家,态度强硬若是苏家不将姑娘嫁进来,她就去报官,反正有婚书在,这事苏家逃不掉。
如今心想事成,苏家姑娘真的嫁了进来,可贺母却怕了,是她将人拉入了火坑,若苏姑娘怨恨她,她也无话可说。
这般想着,贺母竟晕了过去。
“娘。”贺家小妹见状惊呼一声,好在她离着近及时搀扶住了贺母,这才没让人摔倒在地上。
“先将人扶上床吧,应当无事。”苏意安快步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见人呼吸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贺家小妹抿着唇,似乎有些为难,可她又不好意思同新娘子说清楚。
“怎么了?”苏意安瞧了过去,心中疑惑。
“阿婶,里屋炕上没地方了,阿奶躺不下。”贺兴晨往屋里瞧了一眼,垂着小脑袋喃喃道。
苏意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这屋没地方了,她环顾四周瞧了一眼,心中长叹一口气,这贺家果真是穷啊。
屋中唯一的木桌竟少了半条腿,下面全靠石头撑着,另外两把椅子下端不齐,感觉人若是坐上去还能来回晃悠晃悠,至于其他柜子,那更是一个没有,小小一间屋子竟显得空旷起来。
“那就扶到别的屋去。”苏意安看向旁边,那人挺着肚子,瞧着有五六个月了,想来这便是贺兴晨的娘亲。
一大两小一孕妇,只是只有她们几人也确实不好将人扶到旁屋。
好在屋外的李嬷嬷一直没走,听见苏意安的喊声后便赶紧过来搭了把手,这才将人搀扶着送到了旁屋。
那屋子也不大,推门进去就是土炕,上面铺着的薄被比苏家奴仆用的还薄,李嬷嬷瞧了一眼便赶紧撇开目光。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都不敢想。
“嬷嬷,城中离这远,你们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去吧,到了镇上或许还能歇歇脚。”苏意安不知从哪里掏出半两银子趁着没人瞧她们便递了过去。
李嬷嬷心中不愿,可顾及自家小姐脸面,她还是收了下来,只是在出去时,趁人不注意又将那碎银塞在了贺母身下的褥子里。
这碎银于她而言不算多,但对于现在的贺家来说,能饱一顿是一顿吧,希望小姐能跟着少受些苦。
一切安置好,李嬷嬷这才带着人离开了贺家,等人走干净了,苏意安这才发觉一屋人都在瞧瞧打量着自己。
虽然没有人说,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安。
“既然我嫁了进来,现在就不会走。”苏意安宽慰道。
几人一听这话,脸上终于露出来个笑,谁也不曾察觉出刚刚那话中的漏洞。
直到里屋传来阵阵咳声,众人这才想起那屋中还有两个人呢。
“阿婶,小叔他病的很重。”贺兴晨垂着脑袋,扣着小手,“阿奶说等你来了再给小叔喂药。”
贺家小妹忙道:“药已经煎好了,就在炉上热着呢。”
那会贺兴晨出去迎人时,她就将药煎上了,就等着新娘子给她二哥喂药,谁知中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竟把正事忘了。
苏意安了然,这是想冲喜,用喜气唤醒躺在床上的人。
倒也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事,只是喂个药罢了。
“小叔在里屋躺着,他大哥腿不好也在那坐着。”似是怕她为难,贺兴晨的娘亲忙解释道。
“无妨。”苏意安跟着走了进去,掀开帘子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她微微蹙起眉头。
屋内的人早已经等候多时,那会听见外面声音,贺家大郎就想出去瞧瞧,可他那双断腿哪里使得上力气,只能白费劲罢了。
如今见人进来,他赶忙问道:“菀絮,娘可好。”
“娘没事,只是一时高兴晕了过去,歇歇就好。”唤作菀絮的女子偏过身给苏意安让出位置,她介绍道:“这位便是苏家妹妹。”
苏意安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土炕上。
那贺家大朗虽腿不能动,但面色瞧着尚可,那躺着一动不动的贺家二郎就不一样了,面色惨白,一副将死之样。
“苏姐姐。”贺家小妹没有贺兴晨胆子大,她还是不敢当着面叫人,只能称呼她为苏姐姐。
“我来吧。”苏意安接过她手上的药碗,用小勺轻轻搅拌黑乎乎的药汁。
瞧着不烫了这才一勺一勺的喂给炕上躺着的贺允淮。
苏意安并不觉得这种冲喜的方式可以将人唤醒,但一想到贺家将这当做唯一的希望,便不忍心打碎这个梦,喂药就喂药吧,若是喝了人也没能留住,想必他们一家也不会更加难过。
毕竟能做的一切都已经做了。
一勺勺汤药灌下去,床上之人竟退了热,虽人还是没醒,但瞧着像是还能多活两日。
贺母是被从门缝中吹进来的风冻醒的,她恍惚中坐起身,竟一时忘记为何会在这里。
等缓过神后,心中又是忐忑不安,既怕苏家姑娘一走了之,又怕自家二郎人没了。
她忙从土炕上下来,连袄子都没穿就往旁屋中走。
推开门见苏意安仍在屋中,这才松了一口。
“二郎他现在可好?”其实一进来瞧见众人脸色,贺母就晓得二郎大抵是没出事,可她心中不安还是想听大家嘴中说出来的准话。
“娘,那会儿意安给二郎喂了药,人已经退热了。”菀絮看了苏意安一眼,说道。
贺母点点头,欣喜中竟牵起苏意安的手轻拍几下,“好好好,意安来了,二郎也无事了。”
苏意安并不习惯这种亲密的方式,但也不好意思挣开手,只能任由贺母轻拍了两下。
只是退了热,人到底能不能活还是另外一回事,可这话苏意安也只是心里想想,到底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咚咚咚,紧闭的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刚刚还一脸欢喜的人,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娘。”贺家小妹贺凝文似乎很害怕,半边身子已经躲在了贺母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