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章国荣立刻道：“我明白，我明白，只是有这个机会！”
如今的他还不是那个叱咤亚洲影坛的巨星，有机会尝试自己心仪的电影角色，让他表现得很激动。
“林先生，你不知道我看到程蝶衣这个角色时的感受。他仿佛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我甚至能够感受到我们之间那种灵魂的契合。”
章国荣越说越玄乎，但林为民倾听的神色很认真。
他知道，章国荣并非夸张。
他这个人，真的好像是天生为程蝶衣这个角色生的一样，程蝶衣这个角色成就了章国荣。
后世的自媒体或者营销号经常会把章国荣的自杀联系到演程蝶衣入戏太深得了抑郁症上，这无非是蹭流量，吃人血馒头罢了。
这种似是而非的新闻对于影迷来说，格外增添了章国荣这个人的传奇色彩，但却是罔顾事实。
实际上他在出演《霸王别姬》之前就已经确诊抑郁症了。
林为民知道章国荣有演好程蝶衣的潜力，但那是对已经在影坛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章国荣来说。
而如今的章国荣，电影都没演过几部，演技尚且稚嫩，根本不足以撑起程蝶衣这个角色。
章国荣又跟林为民倾诉了一会儿对这个人物的感悟，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临走前，章国荣再次充满诚意的说道：“林先生，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林为民笑着点点头，“有机会一定会的。”
翌日，林为民再次来到人艺。
昨天他和于是之、林兆华一起看了《嘉靖与海瑞》的剧本，都十分认可这部剧本的质量。
尽管本身是在《大明王朝1566》的基础上改编的，但改出了新意、改出了特色，抓人眼球，让人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于是之说今天要约那位学生编剧来谈谈，林为民也很感兴趣，所以今天便来了。
车子刚进人艺的院里就看到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你真是不够意思，怎么能不说一声就把剧本投给人艺了呢？这回大家演什么？”
“我也没想到会被人艺看中啊！再说了，人艺就算要了这剧本，你们一样可以演，又不耽误。”
几个学生边走边嘁嘁喳喳，林为民下了车，扬声叫了一声：“张建军！”
张建军回头，看到林为民，一脸惊喜的便奔了上来。
“林老师，你怎么在这了？”
“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们怎么在这？”林为民朝张建军身后看了一眼。
张建军道：“我们戏剧社的同学写了个剧本投给了人艺，还是根据林老师你的那部《大明王朝1566》改编的呢！”
林为民知道张建军是燕师大的学生，以前还去他们学校演讲过，所以在这里看到他就已经猜想到了这个事实。
张建军把穆森拉过来介绍给林为民，他有些腼腆的跟林为民握了握手，寒暄过后又道歉道：“林老师，对不起。那部《嘉靖与海瑞》本来是我们戏剧社的游戏之作，后来排练的时候成果不太好，我觉得有点可惜，就把这个剧本投给了人艺，没想到他们真的用了。没有事先征得您的同意，实在是对不起。”
林为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剧本我已经看过了，改的非常好，有灵气。昨天于院长说要找你来好好聊聊，我是特意过来看看你这个编剧的。”
跟随穆森一起来的几个学生闻言都有些激动，他们热爱话剧，上大学这几年几乎是看着林为民的话剧成长起来的，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可以让林为民这个大编剧主动来看他们。
好吧，准确的说是看穆森。
那也没关系，大家与有荣焉啊！
能够得到偶像的认可，穆森激动的浑身都有些颤栗。
“走吧，进去聊聊。”林为民拉着穆森就走进了人艺的办公楼。
其他几个学生艳羡的看着穆森被林为民拉走，他们今天是陪穆森来的，主要是为了来人艺看看热闹，这会儿只能等在外面了。
于是之不仅是人艺的第一副院长，同时也是人艺的创作组组长，近几年时间来他一直在为人艺的幕后力量，尤其是编剧团队招兵买马。
今天他叫穆森来，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见面，而是安排到了会议室，会议室除了他，还有蓝荫海和何吉平两位编剧。
何吉平是个女编剧，前几年加入人艺，84年写了一出《好运大厦》，在人艺的年轻编剧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
今天于是之叫了两个编剧来，很明显是有考校穆森的意味。
林为民进了会议室便坐在一旁，听着于是之三人就着《嘉靖与海瑞》这个剧本不断的向穆森抛出问题。
一开始他还答的结结巴巴，后来越答越流畅，林为民不禁暗自点头。
这是块璞玉！
于是之三人问的差不多了，于是之看向林为民，笑呵呵的问道：“林老师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林为民摆摆手，“你们问就好了嘛，我就是个列席的观众，我看小穆同志答的很好。”
于是之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是个有想法、有才华的年轻人。”
他夸了一句后，脸色郑重起来，问道：“穆森同学，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人艺啊？”
穆森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不敢相信的看向于是之，机械的重复了一遍：“加入人艺？”
在场几人看着他的反应，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充满善意。
“没错，加入我们人艺，成为人艺创作室的一员，怎么样？”于是之再次问道。
穆森终于从懵懂中反应过来，随即便是巨大的惊喜冲击的语无伦次。
“我……人艺……我进人艺？”
大家十分理解他的反应，对于一个热爱话剧的年轻人来说，还是非专业出身，能够进入人艺这个中国话剧界的殿堂，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缓了好一会儿，穆森的情绪终于恢复了平静，又听于是之他们聊了些《嘉靖与海瑞》投到人艺后的反馈。
“林老师为了你这个剧本，可是主动提出说要减少对小说的宣传，怕观众产生期待错位！”于是之说道。
穆森看向林为民，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他深知自己能够创作出《嘉靖与海瑞》这个剧本，完全就是站在林老师这个巨人的肩膀上。
没有事先征得人家的同意就已经很不好了，林老师竟然还不计前嫌的维护这部剧本，穆森的心中充满了感动。
他激动的深深的朝林为民鞠了一躬，林为民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是你剧本写的好！”
安抚了他两句，穆森又被于是之拉着坐下谈起了他进入人艺的具体细节问题。
穆森是燕师大中文系81级的学生，是佟钟贵的师弟。可惜很不巧，正是从这一年开始，燕师大中文系的学制由四年制调整为了五年制，所以他们这一届学生都要等到86年夏天才能毕业。
这种情况下，人艺肯定要等到穆森毕业才能把他吸收进来。
这倒好说，关键是《嘉靖与海瑞》的剧本要怎么办。
剧本有林为民的原著做基础，再加上穆森的奇思妙想，质量好的出奇，人艺迫不及待的想把这部话剧搬到舞台上。
可没有负责的编剧怎么能行的？而且，就算是穆森能够抽出时间来人艺，但他毕竟年轻，话剧创作经验也多是在校内的学生作品，要真正的担纲起一部话剧，能力也有待商榷。
于是之把目光放到了林为民身上，他急忙摆手，“你别看着我啊，我哪有空帮你们弄这事？”
“你是原著啊！”
“你还想赖上我是怎么着？没空，没空！”
林为民挥手拒绝，现在让他偶尔来人艺帮帮忙行，整天盯着话剧的排练，修订剧本，他真没那个时间。
于是之有些为难，他把林为民拉到一旁。
“这事真就得你来才行！”
“为什么？”
“小穆是个新人，这剧本是他独立完成的不假，可他现在是个学生，一来是没有时间，二来是未来剧本的修订，他独力支撑也很难顺利完成。
找院里的编剧来，署名还是不署名？不署名，等于替一个小年轻白干活。署名的话，排在小穆前面还是后面？
排在前面了，人家自己不好意思，毕竟没干多少活。排在年轻人后面，更不好意思。
你是原著作者，又有这个能力帮助小穆。署个名字天经地义，就是署在小穆前面，大家也不会觉得你是贪图这个署名。”
林为民不高兴道：“老于，你这有点道德绑架啊！”
于是之耍起了无赖，“这怎么能是道德绑架呢？这叫提携年轻人。你林老师高风亮节，总不会这点忙都不帮吧？”
当领导的，都他么这个德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为民只能答应了下来，“忙我可以帮，这个名就不署了。”
“为什么？”
“没什么，不想占年轻人这个便宜。”
小说归小说，剧本归剧本。
林为民授权人艺改编的小说剧本，他也不会去署上自己编剧的名字，更何况是去给人家年轻人自己独立完成的剧本署名呢！
后世见多了文化界和教育界的这种陋习，林为民不想让自己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人。
于是之摇头叹息，“你这就属于精神洁癖了。你要知道，多少人巴不得你在他们编剧的作品上署上你的名字呢！”
“人和人不一样。”
林为民的态度异乎寻常的坚定，让于是之无言以对，但好在他还是愿意帮忙。
听于是之说是林为民来帮忙负责《嘉靖与海瑞》这部话剧，穆森大喜过望。
能够跟在林老师身边学习，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