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寒冻两万
小宫女还真的怕他？
难道是加封之事，反而让她更加不从容了吗？
那便是自己心急了。
嬴政按下心头突然的不喜道：“蒙毅说你有图要画给孤看。”
祁绮这才深呼一口气，把土高炉的事详细说了说，顺便提了提纸。
每一句都是【真话】。
嬴政听到一两百斤的出铁水量，久久回不过神，留下一句：“依你所言。”方才起身回了王驾。
完成任务的祁绮本想美滋滋睡一觉，又踏上了一路“抖抖抖”回去的路程。
幸而马车只是一段路程。
回咸阳是顺水而下，这次岸边便不需要太多纤夫，大多服役的庶民都已经踏上归家之路，所以算得上轻装上阵，归程要不了多少时日。
只是才两日的功夫，便有人来报，已经逃跑的嫪毐潜入咸阳，假传王御玺及太后玺起兵，他与自己收买的卫尉竭、内史肆等人在咸阳围攻王宫，想要杀死在咸阳的吕不韦，带虎符去封地嫪国拥兵自重。
吕不韦早有防范，以昌平君与昌文君平叛，宫中的宦人也奋力抵抗，很快控制住局势，拿下了一众叛党，只有嫪毐见机不对，又跑了。
嬴政在船上看完战报，并没什么大喜之色，嫪毐先前在咸阳到处收买人心，当时就已经猜测他会在雍都还是咸阳起事，两边吕不韦与自己皆做了准备，他回咸阳不过送死而已。
秦地户籍严苛，每人身上皆有“验”来证明身份，“传”来证明自己的去处，没有这些，他跑不了几天。
“传喻，咸阳一战，有功者皆拜爵，参战宫人忠心可嘉，皆受爵一级。”秦王淡然下令。
再过两日，便有了嫪毐被擒的消息。
据说当时知道生擒他有百万钱时，整个咸阳都疯狂了，农人放下田活，商人放下买卖，匠人放下刀凿，甚至连宫里的宦官都悄悄跑出去想发财，人们什么事都不干，上山下海地找他，咸阳城里的耗子洞都没被放过。
这种铺天盖地的搜查，很快就有了幸运儿诞生，一位佣耕在咸阳城外五十里的山涧找到成串的马蹄印，他感觉到事情不简单，于是飞快通报了当地游缴。
管理治安的游缴立刻带上了乡里的健儿，他们都是混过战场的士卒，一番激战后，嫪毐被生擒，用自己的性命“致富”乡里。
至此，嫪毐之乱基本平息，但却并未告一段落。
收到消息的秦王有条不紊地在船上发出一条条政令，所有嫪氏余党皆被擒拿，相关提拔的官员一一落马，剩下的也噤若寒蝉，纷纷改换门庭。
嫪毐之乱的所有主谋二十余人腰斩弃市，嫪毐本人在咸阳闹市车裂，这些来投奔他的族人近百人，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当时，秦王归咸阳，万民相迎。
这次祁绮没被严管，跟在秦王身后的车架上，见识了一番何谓王者归来。
看得迷妹祁绮心中激荡万分。
回城之后，秦王依然没有停止追究，参与叛乱的家族与其家臣仆役皆被牵连，轻者罚为鬼薪，为宗庙打柴三年，重者剥夺爵位家产，流放蜀地，一时间到处是哀哭。
香过来跟自己“蹭肉”吃的时候，随口一句：“……听说这次被流放的有两万多人，比上次那位将军叛乱又翻倍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祁绮一时开始发愁。
流放艰难，那一路妻离子散，到了地方能活多少都不知道。
秦朝苛政，二世而亡，其中秦律严苛和大量徭役都占据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才致使民反，加上六国遗民因利益受损，一时起义遍地开花。
秦变法后，行重法，全国都变成一辆战争武器，十余年碾压六国。
但在天下一统后，只行重法却是行不通的。
始皇帝便是不曾参透其中道理，加上下一代不给力，留下的臣子李斯和侍人赵高联手叛变，彻底拖垮了秦朝巨轮。
任何时候，“人”都是最宝贵的。
何况这个时代读书不易，这其中还有多少识字的人，哪怕没了一个都是可惜。
可祁绮想归想，她一介小宫女，面对两万流民，又能做些什么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回来咸阳数日，墨家还在研究土高炉的时候，蒙毅便告诉她，辣椒很可能被找到了。
祁绮兴高采烈过去，才发现政哥居然也在，兴致勃勃看着那些呈上来的植株。
“参见大王。”祁绮行礼。
嬴政拨一拨手，祁绮开始看了起来。
很好，虽然长得不是很好认，小了点，歪了点，但确实是辣椒没错。
“回陛下，确实有辣椒。这个，这个，和那个都是。”
“善。如此，可否立即种植？”
嬴政向来是个急性子行动派，从他每天批阅六十斤的公文之余，动不动还要搞事就能看出这是个今日事今日毕的主。
“可。辣椒喜暖怕冻……”祁绮正想点头，辣椒留种简单，她一个人也能先养养看，交给别的经验丰富巧手一起帮忙也很好。
此时，章台宫一阵寒风掠过，遥远的天空排列着无数鱼鳞云，像吹过水面的波浪，温柔清晰。
这风不对……
祁绮突然记起，史载，嫪毐叛乱后，是月寒冻，有死者。
很多电视剧都演过这个片段，迷妹祁绮印象深刻。
嬴政看见面前小宫女神色一下煞白，他挥退奉上植株、期待行赏的众人。
“可是‘拉角’有异？”
祁绮摇头。
怎么办，她又不是术士，不会推演天象，便是她说了，政哥又如何信她？
嬴政见她又像小兔子般再次慌乱，不自觉面色和缓：“女御若有疑虑，不妨直言，孤恕你无罪。”
罢了，人命要紧，她试试：“陛下，再过数日，有寒雨自北方而来，侵袭秦地，渭水一片，应都在其中。”
是【真话】。
嬴政神色泰然：“不想，女御竟会观天象，寒雨去岁大旱方过，今年又无安稳么？”
祁绮没想到她就这么一说，祖龙爸爸也就信了。
再结合被流浪的那两万人，祁绮铁了心继续道：“陛下，辣椒留种事小，但高炉炼铁所需人力、物力皆多，此次流放蜀地两万余众，迁地艰难，或可……”
“寒冻还会影响蜀地？”嬴政孜孜求教。
祁绮乖乖摇头。
“既如此，孤将其迁入蜀地，关中离秦岭极近，翻过便是陈仓，巴蜀之地粮足天暖，如此处置，岂不能见寡人仁德？”
嬴政自有他的道理，朝堂之上有异国势力，需拔出才可攻此国，嫪毐身出赵国，收买之人也多与赵有关，趁机拔而除之，有何不可？
正好先前长安君成橋叛乱，他母亲是韩国公主，背后也是韩国势力，这次也可以顺着一起拔了。
这流放一万、两万的人都是必须。
小宫女纵是心善，从前却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造次，难道才回咸阳数日，便有异国势力潜入到她耳边聒噪？
这寒冻之事是别人说的，还是小宫女自己靠神通得知？难道是前阵子的术士于风那几个泄密？
随便出铁一两百斤的炉子，便是他亲自下令，墨家也心中存疑。小宫女是急了吗？她如此单纯不通世事，才被人利用了？
蒙毅虽照看人细致，可也不能日日随行，自是无法面面俱到。
小宫女想要些人手，倒也可以理解。
但她不喜赵高，一时之间也没有其他趁手的人。
嬴政细思一番，温和道：“女御缺人，墨家那里孤自会安排。”这下，她可以放心了吧？
这次，祁绮没有被温和的帅哥“迷惑”，她的内心颇为震动。
果然是头铁祖龙，迁两万人到蜀地，还是“仁德”？
史书也没写政哥脸皮这么厚啊？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问题怕超字数
接下来隔日更到19号，时间是凌晨
作者会多写存稿的，挨个揪咪
七七：迷妹内心第一次滤镜“裂缝”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