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余热的血落在人脸上,和冷冽湿重的雾气形成鲜明对比。
刚才还以为希望就在前方的几个人,顿时惊惧得说不出话,踉跄退开几步。
刘向高疼得倒在地上哀嚎,浑身抽搐,嘴里发出无意义的气声,流出的血染红半边衣服。
卖货郎把撕下来的手臂丢进木箱子,用力塞了塞,满意道:“这还差不多,快点挑个东西,不要耽误我后面的生意。”
刘向高呜咽着爬动,艰难地抬手摸出一个针线盒。
“拿了快走。”卖货郎一脚把他踢开,看着剩下的人,阴□□,“还有没有人要买东西?”
刘向高什么也顾不上,抓紧大代价换来的生存机会,抱着所剩无几的水桶,一边哭一边艰难地往村口爬。
蓝毛脸色难看得要命,握紧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唐枝枝跌坐在地上,害怕得直发抖,更不敢上去。
在还没买东西的人眼里,周围平息片刻的白雾突然有再次涌动的势头,卖货郎慢慢举起红色拨浪鼓——
“我来吧。”
一直离人堆最远,很少发言的海乘风突然走过来,往卖货郎残缺的手掌里放了两颗玻璃弹珠,温和地笑了笑:“希望你喜欢。”
就是小孩子玩的那种弹珠,透明玻璃体中间有几瓣彩色的芯,上面还有一些刮蹭的痕迹,甚至不是全新。
桂香村有小孩子在土路上打弹珠,乔郦看到他在路上捡了两个。
卖货郎端详片刻,果然收下弹珠,让顾客挑选货品。海乘风也拿了一只铁皮青蛙,绿油油的外壳特别亮眼。
乔郦没有赶紧离开,重新打了桶水之后,就站在不远处,毕竟她还有关于这个“卖货郎”的支线任务。
刚才卖货郎并没有把盲盒糖果想象成另外的东西,它喜爱的是水果糖本身。
水果糖、玻璃弹珠……
蝴蝶结、烟花棒……
虽然卖货郎要求的是他喜欢的东西,但看起来更像是孩子、或者说小女孩的喜好。
出人意料的,蓝毛闷头直接莽了上去,伸出左手臂,似乎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心一横道:“跟刘向高一样,你拿我一条手臂吧!”
刘向高还能拿出名牌表,他早早辍学进厂打螺丝的小混混一个,浑身上下加一起卖不到二百五,可能也就这年轻的肉/体珍贵一点。
卖货郎上下打量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却又冷笑撒开:“我看你也不诚心,我明明看到更珍贵的东西了!”
蓝毛脸色微变,下意识想后退,浓重的白雾却有意识一般聚集过来,将他牢牢困住。
卖货郎用仅剩的小拇指伸进他口袋里,勾出一张浅蓝色的门票。
“不!你干什么!?”
蓝毛死死睁大眼睛,蹬着腿拼命挣扎,大吼:“臭傻逼!还给我!!!”
卖货郎在痛骂声中收下门票,然后随便翻了个东西扔给他:“一经交易,概不退还。”
蓝毛一下子炸毛了,不要命似的想冲过来,崩溃大叫:“老子他妈攒了三个月的钱!老子就靠这个活着!!你凭什么拿?!你凭什么!?”
卖货郎置若罔闻,只是冷冷问:“还有人吗?”
唐枝枝害怕地缩了缩,可怜地抓住乔郦的裤腿,抽噎道:“乔郦,怎么办……怎么办……”
乔郦低低头,把她拉起来,思索道:“把你手上的水晶链子给他看看。”
唐枝枝抬起右手,手腕上确实挂着一条光彩夺目的精致手链,她抽抽搭搭地说:“这个、这个是钻石手链,应该、应该只值十几万,还没有刘哥那块手表贵,呜呜呜真的可以吗?”
以为最多是百来块钱精品店手链的乔郦:“……你试试呢。”
或许是她语气过于沉稳,唐枝枝对她的信任已经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程度,抹了抹眼泪,胆战心惊地走到卖货郎面前。
“我、我用这个交换……”
卖货郎用仅存的小拇指勾起手链,上面珍贵的钻石熠熠生辉,剔透夺目。
它满意地收下手链,唐枝枝憋着口气,飞快地从木箱里抓了个小顶针,跑回乔郦身边,才长松一口气。
卖货郎重新挑起扁担,手里的拨浪鼓慢慢摇动。
“咯隆、咯隆、咯隆……”
它的身影重新融进白雾,又随着渐渐散去的雾气一起消失不见。
四周豁然开朗,小溪潺潺的流水声重新响起,回村的路也清晰横在眼前。
唐枝枝惊喜道:“我们得救了!我们是不是得救了!?”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乔郦,“乔郦!你真的太厉害了!这次多亏了你我们才得救的!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乔郦提醒:“抓紧时间打水吧,我先回去了。”
“嗯嗯!”
唐枝枝捡起水桶,忍不住看了眼埋头坐在地上的蓝毛,一动不动的,还时不时抽泣两声。
“哎,你别太伤心了……任务还没做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票,但是出去了攒一攒还有机会买的……实在不行我送你。”
“你懂什么。”蓝毛呜呜咽咽,狠狠将泪水抹在裤子上,“我老婆已经很久不开演唱会了!这次是四周年,一票难求!我他妈花了快三千才抢到的,说不定这是我这辈子唯一见她的机会了……”
“四周年……”唐枝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把口罩往上扯了扯,乌黑的刘海遮住眉毛,稍微低低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就一同隐没。
乔郦径直从二人身边走过。
她很少看电视剧综艺什么的,更不追星,哪怕抓几个顶流放面前,她也不一定分得出谁是谁。
尽管对蓝毛这种追星追得比命还重要的观念不太理解,但每个人生活境遇不同,乔郦最讨厌有人对自己说教,当然也不会对别人的选择说三道四。
唐枝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蓝毛身边蹲下来,跟他说话。
乔郦提着水桶回桂香村,在路上还遇见刘向高,他浑身是血,每往前爬一步,再跟着把水桶拽过去,狼狈又可怖。
副本世界和现实不太一样,断臂这样的出血量似乎并不会让人陷入休克。而且只要只能活着出去,游戏内受的伤都会消失。
来来往往的村民目不斜视地三三两两经过,乔郦在人群之中沉默前行,忽然被一抹亮色吸引。
不远处的那座房屋外墙破天荒的不是灰色,而是白底之上用各种颜色画着花朵、太阳、小猫之类的卡通涂鸦,仿佛一盏灯击破桂香村灰沉压抑的氛围。
房屋比普通民舍要大很多,四周种满桂花树,盛开着金灿灿的小花,香味也比其他地方浓郁一点。
门口悬挂一只很大的手摇铃,上面金色油漆斑驳,露出黑铁的底。
脑子里跳出来几个小字。
【名称:学校】
在这种偏僻的山村里还有单独的学校,乔郦感到很意外,仿佛这里的思想并不如想象中腐朽落后。
经过时,她特意透过窗户往里看了眼。
学生们坐姿端正,侧脸认真,看起来大多只有刚上小学的年纪,朗诵时摇头晃脑的姿态甚至有几分可爱,稚嫩的读书声传出——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乔郦停住脚步的同时,讲台上的老师缓缓走出——准确地说是爬出。
它整个身子腰腹以下九十度向后折叠,双腿拖拽在身后,如同附生的肉瘤,只用两只手在地上一前一后爬行。
它似有所感,转头露出一张极度扭曲恐怖的脸,皮肤呈现一种烧焦状态,附着焦黑的血肉,只能勉强分辨出五官的位置。
一直面无表情行走的村民竟忽然尖叫起来,四窜逃离,似乎生怕被这怪物盯上。
它的目光锁定在乔郦身上,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整个人死死捏住。
但它只是看了看,很快把头转回去,静静爬行在课桌之间的过道,偶尔停下来与孩童说两句话。
被点到的孩子便会将腰背挺得更直,嘴巴一张一合地回答问题,仿佛一点也意识不到眼前的“老师”有多么诡异。
乔郦手心渗出一层细汗,换了只手抓住水桶,快步离开,回到村长家的小院子,把溪水倒进大缸。
【叮——】
【阶段性主线任务已完成,奖励积分1000,将在游戏结算时一并发放】
【请玩家等待任务刷新】
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这个时间多数人都干活去了,乡下很少有锁门的行为,除非长时间外出,不然都是虚掩着。
乔郦摸到早上喝粥的地方,推门进去,锅里翻滚的白粥没了,炉灶里也只剩点碳火。
没有米香遮盖后,铁门后飘来的那股血腥味更加浓烈刺鼻。
确定铁门后没有任何动静,她这才伸出手推了推,门没锁。
乔郦屏住呼吸,脚步迈得极其轻盈,落下去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
铁门内一片昏暗,浓烈的血味如同一记重拳打在人胸口,就算是她,脸色都有点发青,咬着舌尖才没吐出来。
眼睛习惯后,隐约能看见中间摆着一个大案板,像是屠宰场用的那种。
屋顶连下来几个长铁钩,挂着一具具米长的黑影,看体型,倒不像人,是某种四条腿的动物。
底下一个铁盆接着,里面满满的液体。
再走近一点,脚底就传来黏糊的触感,像是踩到半干不干的粘稠血液。
乔郦大概知道盆里装的是什么,也就没过去细看。
另一边有扇木窗,大概为了透透气,此刻正敞开着,能看见外面灰色的天,以及村长家最后侧的柴房和杂物间。
她往外一低头,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如豆的眼睛,背后瞬间渗出一层汗。
——原来是一只被砍断的黑色狗头,断面血肉鲜红,砍下来还没有多久,被随意丢弃在窗下。
“小翠?梁翠!山泉水挑回来了,狗血准备多少了!?”村长的声音隔着一道铁门响起,并快步靠近。
乔郦飞快爬上窗户,轻盈一跃而下。
“人呢!?”村长一把推开,铁门嘭地一声撞到墙上。
他巡视一圈,倏地出现在窗口,双眼锐利阴沉,但外面空荡荡的,地上掉着一只砍断的狗头,不由咕哝道:“这婊/子又跑哪里偷懒去了……”
他关上窗,从里面落锁,然后端起一盆狗血离开。
此时,乔郦正站在柴房里,看向角落堆成小山的黑色狗头,它们全部瞪着漆黑眼珠,红色长舌垂在外面,有的死了段时间,有的刚死,连皮毛都油光水滑得宛如生前。
最底下压着一层厚厚的白色头骨,起码有四五年了。
她观察了片刻才走出来,看了眼紧闭的木窗,思索着转向另一边寻找出路。
余光中冷不丁出现一扇破旧木门,门上挂着把铜制小锁。
乔郦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摸出早上梁翠给的小钥匙,靠近杂物间——
钥匙顺利地插入锁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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